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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并且天生是个兔唇,实在难看。赵健祖爷说:“这娃儿长不大,实在不行,扔了吧!”
赵健祖奶一边揉搓着小脚儿一边抹着泪儿说:“大小是条命,咋能啥得扔?”
就这样,二爷便被留下了。二十多年后,二爷也长成了一条五尺高的汉子,身上居然没留下一丁点大灾年降生的痕迹。
二爷年轻的时候,在本村大地主花谢亭家扛过长工。农忙时耕田种地,农闲时喂牛牧马。花家长工不多,只有十多个,不过到了农忙季节,花家便会聘一些短工们过来,帮着长工一块儿拾掇庄稼。
二叔给花家打了十二年长工,一年挣二十四吊钱,外加一升小麦、三斗高梁。这些工钱,全都交给赵健祖奶,这是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据说,赵健爹娶赵健娘时,花了十斗高梁,这高梁,就是二爷挣来的。后来,开始土改,花家的万顷良田被乡亲们平分了,二爷的扛长工生涯也算是干到了头。
二爷天生兔唇儿,因为这个缺陷,一辈子没讨上媳妇。
从赵健记事的时候起,二爷便一直住在他家里。
有一回,赵健听哥哥赵壮说,二爷手里有一罐银元,是在花家扛长工时偷出来的。
哥哥跟赵健说这话的时候,赵健才刚刚开始上小学。当时,学校里流行踢踺子,弄一枚铜钱,绑上几根鸡毛,便做成了踺子,几个男生女生聚到一块儿踢着玩。
当时,赵健还分不清铜钱与银元有何区别,以为用二爷的银元也可以做踺子。于是,哥哥告诉赵健,二爷爷有一罐银元的那天下午,他便去缠着二爷讨要银元,做踺子。
二爷却告诉他:“傻孩子,铜钱中间有个方孔,能往上绑鸡毛,银元中间没有孔,绑不了鸡毛,做不成踺子,你要想做踺子,二爷给你找铜钱去。”
说过这话许多天后,二爷也没给赵健找到铜钱。最终,二爷只好用一把玉米粒,给他缝制成一个“小沙包”,让他当踺子踢。结果,这个丑丑的“伪踺子”被他当场赌气扔进院子外的阴水沟里。
关于二爷藏有一罐银元的事情,是赵健家里一个最大的秘密。赵健至今仍然记得,母亲那时曾吓唬过他跟哥哥,说:“你俩千万不要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不仅公家要把咱的银元收走,还要开大会批斗咱们。”
赵健跟哥哥都点头如捣蒜般发着誓说:“知道知道,我要是跟别人说,就叫我烂脚指头。”
不过,保密归保密,赵健一家人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二爷手里的银元。后来,有一段时间赵健的家人甚至怀疑,二爷手里是否真的有一罐银元。
赵健记得,哥哥赵壮上小学五年级那一年的暑假,突然患上急性肺炎,被送进乡卫生院。
当时,生产队刚刚解体,土地承包到户,赵健父亲正在为没钱买麦种发愁呢,不曾想雪上加霜,儿子又要住院花钱。这一下,弄得父亲没了招儿。
实在没办法,父亲找二爷,说:“叔呀,卖几块银元吧!你看,该播种小麦了,咱还没麦种,庄稼不等人呀!再说,你大孙儿还躺在医院里呢,不能眼看着不管呀!”
二爷挠着头皮问:“得多少钱?”
父亲说:“少说也得三五十块,我打听了,范村有人偷收银元,一块儿能卖三元。”
二爷接着挠头皮,说:“给的价儿太低,咋的也得给十元。”
第一卷 房事(36)
父亲叹着气说:“那就先少卖点儿吧!不管咋着,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父亲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二爷只好答应。
二爷说,他要自己去范村卖银元,不让别人陪他。
吃过早饭,二爷便神秘兮兮的挟着一个蓝布小包,出了门。一直到了傍晚,二爷才回来。
二爷回来时,脸色苍白,整个人也显得无精打采,病病歪歪的。不过,钱倒是带回来了,一共三十六元。二爷说:“卖了十二块儿银元。”说罢这话,二爷将钱往赵健父亲手里一掖,然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晚饭也不吃,倒头便睡。
有了二爷的钱,哥哥这条小命算保住了。哥哥看病用了十六块八,父亲买麦种花了十三元整,还剩下六元二角。哥哥出院那天,母亲花了其中的一元二角,买了二斤猪肉,给全家包顿饺子。
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吃饺子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胡子骑着自行车来到赵健家。一进门,小胡子就问:“这是赵宝堂家吗?”
宝堂是二爷的名字。
二爷端着碗站起来,说:“我就是。”
小胡子笑着说:“我是县血站的工作人员,前几天,你到我们血站卖血,我们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少给你算了三块六毛钱,我这是专程给你送钱来了。”
说着,小胡子从衣兜里掏出三块六毛钱递过来。赵健一家人全都怔住了。
第二十九章
小胡子走后,父亲开始蹲在院子里的槐树根下呕吐。吃下去的饺子,仿佛全都变成了二爷的血,又腥又咸。
“二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嘛!”父亲在老槐树上狠狠拍打了一下,说。
二爷落泪了,二爷说:“我一天比一天老,干不动庄稼活儿了,我……我怕你们到时候嫌弃我,不肯养我,才编出我手里藏着银元的事儿……,唉!”
赵健一家人都哭了。
父亲流着泪说:“二叔,不管到了啥时候,我都养你。”
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赵健时常会回忆起家乡的一些往事。赵健离开家乡已经快十年了,离开的时间愈久,对家乡的人和事,不是淡忘,而是愈发思念了。赵健觉得,大都市里的生活虽然多姿多彩,但是,这浮华的生活却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反倒是那个遥远而偏僻的小乡村,生发出的许多故事,让自己至今回想起来仍能唏嘘不已。
赵健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时间还早,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但是,自己却已是睡意全无。
真的好无聊,出去走吧,就当是晨练,自己都好久没有做运动了。赵健这样想。
初秋的凌晨,空气里有一丝瑟瑟的凉意。赵健漫无目的走在城市街头,时而伸伸胳膊、踢踢腿,或者扭动一下日渐笨拙的腰肢。
街道两旁,店铺的大门还都紧闭着,间或会有通霄营业的小吃店亮着灯,但此刻里面也是冷冷清清,只有服务员孤伶伶爬在餐桌上打盹。黎明前的城市,像一只沉睡中的巨兽,少了些喧闹与狰狞,却多了几分萧条与宁静。偶尔会有从乡下进城送菜的货车在街头飞驰而过,卷起一片微尘,打破片刻宁静。
走在黎明前的城市街头,赵健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座城市竟是如此陌生。赵健从上大学,到分配到青海路小学任教,一直都生活在这座城市之中。曾经,他是多么的喜欢这座城市啊,为了能留在这座城市里工作,他也曾绞尽脑汁,四处求职。
现在,他终于可以留在这座城市里了。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座城市。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当然是因为那该死的房子。
刚从学校毕业时,赵健还没有觉得房子会成为问题,那时的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找到一份工作,能够留到这座城市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房子便越来越成为问题了。没有属于自己的住房,这让赵健心里始终有一种落拓的飘泊感。
曾经,他把生活想的是如此简单,有音乐、有朋友、有笑声……,足够了。
但是,现实生活却是如此的狰狞,一套遥不可及的住房,如一朵乌云,一下便挡住了生活中所有的阳光。无论自己怎样施尽浑身解术,闪转腾挪,终也无法逃脱房子的阴影。房子是现代都市人的名片,生活在城市里,没有住房,无疑便会沦落为“下等公民”,这也是这么多人,为何要争相成为“房奴”的原因所在。
房子像一座坚实的壁垒,阻断了赵健对这座城市的情感,城市在赵健心里变的越来越陌生和遥远。
赵健在街头漫步的时候,文涛也从睡梦中惊醒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从睡梦中“摔”醒了。
文涛睡在医院走廊的长条椅上,睡眠中迷迷糊糊,便忘记了周围的环境,还以为是睡在自己的大床上,结果一个翻身,咕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仿大理石地面上。由于全无防备,所以这一跤摔的着实不轻,文涛呻吟着,在地上爬了好大一会子,疼劲方才过去。
咧着嘴从地上爬起来,文涛见到叶青还躺在自己对面的长条椅上,枕着胳膊沉睡。昨夜,叶青很晚才睡,想来是倦的极了,所以才未被自己闹出的响动所惊醒。
文涛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关节处还隐隐作疼。这一跤,把文涛的睡意全摔掉了,文涛搓了搓手掌,发现不知是谁这么缺德,在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全被自己粘在了手心里。
第一卷 房事(37)
文涛去了医院的卫生间,把手上的痰迹洗掉,又用凉水抹了把脸,这才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从卫生间里出来。
昨天一夜,大民都没有开机,他在里面的情况究竟怎样,也不得而知。文涛陪着叶青,隔一段时间,便到隔离病区门口去询问一趟值班护士,问大民在里面的情况怎样。
一开始,护士还比较客气,告诉他们,病人情况稳定,一直在输液和给氧,让他们不要担心。
后来,问的次数多了,护士便不耐烦了,冷冰冰的说:“一遍遍的问,都告诉你们病情稳定了,还问,烦不烦人?如果病人有什么变化,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不要总来问了,你们总来打扰我,我还用不用干活儿了?”
叶青说:“那能不能麻烦你进去告诉病人一声,让他把手机打开,有什么事,好及时给我打电话。”
“病人需要安静,你懂不懂?开什么手机?”护士抢白了叶青一顿。
由于无法跟柳季民见面和通话,叶青心里放心不下,便不敢离开医院,决定晚上睡在医院的走廊里,若是柳季民发生什么事,也好及时知道。
叶青不肯走,文涛自然也要留下来陪她。
此刻,医院里一片死寂,安静的像一座坟墓。
文涛从卫生间回来,坐在长条椅上,在裤子上擦干双手,然后掏出自己写的竞聘演说稿,就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仔细的校对起来。
这篇稿子,本来是想让大民帮着修改,所以写的比较随便。但是现在看来,只好自力更生了,便得好好校对和斟酌一下里面的措词了。
参加科长竞聘,这在几天前,对于文涛而言,还是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现在却成了摆在眼前的事实。文涛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全是托了杜玉馨的福。文涛还知道,这些只不过才刚刚是个开始,若是自己真的跟杜玉馨在一起了,今后的生活,还会发生更多、更大的变化,这一点毫无疑问。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文涛耳边又响起了已经调离的老孙科长说过的那句话:“别傻了小子,要是娶了她,你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可是,可丽怎么办?毕竟已经交往快半年了,总不能就这么说散就散吧?
想到这里,文涛有些心烦。于是,便抬手使劲搓了一把脸,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去修改手里的竞聘演说稿。
第三十章
第一抹晨曦透过病房狭长的窗户落在病床上时,我醒了。氧气管里吹出的凉气弄疼了我的鼻孔,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不像昨夜那般困难,便伸手拔掉了管子。
窗外,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搅乱了清晨的宁静。城市里新的一天,在喧闹声中开始了。
病房的窗沿上,不知何时停落了一只鹩鸟,它睁着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病床上的我。
我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向它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