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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桥起先是开着车的,后来见她怎样都不肯上车,竟把车停在路边一个车位就跟上来了,还一直跟着。
“你就把车扔在那了?”傅剑玲甚为好笑。
“没事儿,明天早上再去拿。”李云桥说着,与她并肩而行,且仔仔细细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你看起来很冷淡,其实是个容易心软的类型。真是矛盾的女人。”
傅剑玲难得有兴致,“哦?看来你和你妹妹都挺喜欢分析别人。”
“差不多,我们家有这基因,我妈是个画家。”
“是嘛。”
“离婚后,我爸再娶,我妈就旅行去了,我和妹妹自生自灭。”
“怎么你们这些人的家庭都这么破碎。”傅剑玲道:“所以才都有点儿性格缺失吗?”
李云桥反而哈哈大笑:“还好,长大以后才发现这种缺失能帮你得到别的东西。”
“比如?”
“激情,灵感,某些不寻常的感觉。”
“唔,抢别人的女朋友也是不寻常的感觉?”
李云桥朝她靠了上来:“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你心里觉得自己还是他的女人?”
傅剑玲却笑:“我没这么觉得,不过你这么一回答,是不是太暴露你的目的了。”
闻言李云桥又大笑起来:“跟你说话是种享受。”
话毕,两人正好经过一盏路灯下,光亮包裹住他们的轮廓,傅剑玲伸手勾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这动作在李云桥看来未免太温柔,忍不住便抓住她的手:“不讨厌我的话,我想跟你把关系再进一步。”
傅剑玲本能反应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抓得死死的,抬头见李云桥近在咫尺的脸,俊朗,自信,且自觉无与伦比,“比如今天晚上让我去你那儿,我知道你一个人住。”
傅剑玲好难才忍住不笑,偏还被他看出来,暧昧气氛嗖乎没了,李云桥松开她的手,“这种关键时候你笑什么,真是……”
傅剑玲道:“你功课没做好,谁说我一个人住。”说着拿出手机来看,都快十一点了,“我家还有一个朋友和一个弟弟。”说的自然是薛涩琪和杜小言。这个时间,杜小言没准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李云桥又见她神情变换,柔和温暖,蓦然间竟从心底生出一种共鸣感,仿佛是他变成了韦宗泽,然后用韦宗泽的心,韦宗泽的眼看着她。原来韦宗泽是用这种感觉在爱着她吗?
“或者,今晚你到我那去?”李云桥忽然脱口道。
不料傅剑玲却如此回答:“或者,我可以再笑一个吗?”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天了。李云桥竟然一直跟着傅剑玲到她家楼下,他们一边走一边聊,足足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其实跟李云桥聊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的话题很多,而且思维很跳脱。明明走在夜幕之下,傅剑玲却时不时感觉到阳光穿越云层一道一道打在圣比得教堂的圆形顶上,然后绵绵细雨逐步染湿高迪公寓,白色的圣托里尼也下雨了,爱琴海怒涛翻滚,有一只白鸽从浪涛高处飞进蓝天白云,下方是伫立在巴黎川流之上的埃菲尔铁塔。
傅剑玲很久没有如此放松,甚至在进公寓之前被李云桥拉了一下手,她也没有感到厌恶。
“晚安。”而李云桥似乎也已经摸熟了她的底线,不会贸然表现出热望或是情'欲'。
他甚至有趣地发现傅剑玲在男女关系中也有非常好强的一面。
倩影消失在沉睡的公寓大楼里,李云桥为自己放慢游戏的节奏感到新奇,正琢磨着明天再找什么理由引她出去,转身忽见韦宗泽的车正停在身后。
月色下,他显然很不高兴。
李云桥朝他吹了个口哨,在他迎面而来时,笑道:“你不是陪宗镇扮家家酒去了吗?”说着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散伙未免太早了。”
韦宗泽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想必他刚才已经看了个够。此刻他面上风云变幻,一副情绪倾覆前意乱情迷的样子,韦宗泽与他面对面走过,径直没身于那片安稳的公寓。
李云桥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直接上楼去了。抬头一望,除去高挂在在云端的月亮,便是一层层,一格格的屋子。他并不知道在那些少数的有灯光溢出的窗户中,哪一扇是傅剑玲的,不过他想,以傅剑玲的性格,是不可能让他进屋去的。
傅剑玲回家后发现杜小言已经睡了,小房里面传出他可怕的呼噜声。傅剑玲想推门看看,发现杜小言竟然把门反锁着。她哭笑不得,又去自己卧房看看薛涩琪是不是睡了,结果发现薛涩琪也把门反锁着。
傅剑玲拿手机出来,准备打薛涩琪的电话,让她开门。不期然听到门铃响了,竟吓一跳,第一反应想到该不会是李云桥装疯卖傻跑上来了吧,他不应该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间房才对。如果知道那就太变态了。这么想着,她到门边从鱼眼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这破东西,又被杜小言的恶作剧遮住了。
“谁呀?”傅剑玲一边问,一手拿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接着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韦宗泽。她觉得这一天真漫长,一个疯完了,又来一个。
“不要告诉我是你在门外。”可惜直觉永远是最灵的。
“是我。”韦宗泽说,没有继续按门铃。
“什么事?”知道是他,傅剑玲总算松了口气,“你这么晚来找我干嘛?”
韦宗泽沉默了一下,“李云桥可以来找你,我却不能来找你吗?”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间跑到我家来说这种话?”傅剑玲想着莫名好笑,“你是被人抢走糖果的小孩子吗?”说着便转过身,已全无开门的兴趣。舒服窝到沙发里,发现茶几上搁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红茶,茶边用烟灰缸压着张纸条:我太累了,先睡,这是给你留的。琪。
傅剑玲倒不饿,只端过红茶喝了,对着电话道:“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却听到韦宗泽以手轻轻敲了两下门,“你开门吧,我想见你。”
傅剑玲望着紧闭的门,想到也许是因为李云桥发那些照片,令他觉得不舒心了,他便堂而皇之一刻也等不了似的跑到这里来,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你回去吧。”傅剑玲说着,挂了电话,闭目仰躺在沙发上。
她的电话没有再响起,但她知道韦宗泽亦没有离去。
有一会儿了,她竟听到钥匙插'进'门里的声音,刹那间,傅剑玲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冲到门边,按住即将打开的门,却还是晚了一步。
韦宗泽一只手扶着门把,一面半身踏了进来,同傅剑玲只有咫尺的距离。韦宗泽一点也不奇怪她脸上那难过的表情,在眼神交汇之时,他轻车熟路反手关上了门。又因为时光藏在他们身上的那些喧嚣正在躁动,使人讶然不已,在客厅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于是他一边看着她,一边又顺手关掉门边上客厅灯的开关。
视野一片黑暗,只有月亮光从窗外折射进来,夏夜的热气暂时蛰伏在暗影之中。
“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把锁换了。”
须臾,韦宗泽提着钥匙,沉沉地说。
第二十八章
傅剑玲不该忘了,这间房子是他们两个一起拼着命买的,在同龄人都生活得很惬意,且家庭和睦,上慈下孝的时候。即便后来他们分手了,她也不该忘了还有一把钥匙在他的手上。
原本在傅剑玲重新敞开心扉之前,韦宗泽并不打算使用它,不仅仅是怕增加她的抵触情绪,还有一个原因是韦宗泽自己心中亦有些害怕,这把钥匙或许已经失效了。
然而,结果是她没有换锁,就像他一直留着这把钥匙。
“为什么?”他忍不住激动地追问她,没有光亮的屋子好像夜幕沉浮的暗海,使他们远离其他不相干的一切,使他更直接触摸到她的心灵,在那里,有他熟悉的所有。
傅剑玲答不出这个问题,伸手便想要推他出去,“你出去,出去。”可是在这种时候伸出手来做任何事情都无异于给予韦宗泽进一步感官上的刺激。她直觉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拉进一团辨识不清的雾里。
韦宗泽把她抱在怀里,也不怕她此时出声叫醒在房里睡觉的薛涩琪,急躁的唇便莽撞地追索而去。唇齿相濡的一瞬,他才发现自己已克制得太久。
除去元禾酒会上那个小小的赌气的吻,期间各种微妙的距离感和不愉快的气氛使他们僵持原地,再见至今,这才是第一个属于他们两人久别重逢尽情尽爱的吻。柔软的唇瓣和齿间的热望,带着倾泻般奔腾的欲念和无边无尽的意动淹没所有,情绪的波动夹杂着庞大的记忆蔓延到血液之中,造成他生理上的嫉妒渴望,甚至让他在很久之后都不能罢手。她懵然间开始后退,他便一直追着,直到傅剑玲寻着一个间隙垂下头,默默埋首于他颈项之间,她的头发在他的下巴处滑动,麻麻痒痒的感觉,竟十分有效地促使他停止放纵。
“冷静下来了吗?”傅剑玲依然埋首其中,缓缓问道。
韦宗泽□稍退,终于松开钳制着她的两只手,转而十指交缠,扣在她的腰间,看不清她表情,却听得清她的一字一句。
“我一直想问你……”傅剑玲就着这个姿势,顿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直以来想问又问不出口,想永远不提,却又难以释怀的问题,“离开我,你后悔吗?”
韦宗泽还是沉默。
“不后悔是吗?”
韦宗泽还是沉默。
傅剑玲叹出一口气,“我真傻,问这个问题就像在问我自己,生气吗?不生气吗?开心吗?失望吗?想你吗?不想吗?我可以继续前进吗?还是……”她话到此处,感觉韦宗泽把她抱得更紧密,久违的亲密和热望,以及那永不磨灭的过往犹如黑暗中的行云。
“还是不前进了,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让它不明白去吧。等我休息够了,自然就好了。”可是,休息多久才足够使她弥合自我呢。
往日成熟如见剑玲者,不过是一席脆弱的伪装。韦宗泽再清楚不过抱在怀里的人,数年来没有长大,她的心灵一直停止在那一刹那。
韦宗泽懊恼地说道:“剑玲,如果我说后悔了,你就会原谅我,我会说的。如果我说对不起,你就能重新接受我,我也会说的。可是,可是感情这种事,没有回头路可走。你还记得以前送给我的画吗?《荒野的羚羊》,我一直保存着。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把你留在错误的地方太久,以致于你完全封闭了自己。是我的错。”
“那现在呢?”傅剑玲道:“现在,你告诉我怎么办?感情这种事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可是四年来,我走不出这个怪圈,不能进,不能退,我恨不得时光倒流改变初衷。韦宗泽,你告诉我怎么办?分开四年,你这么自信我还依然爱你吗?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在那无聊的小纸条上写那无聊的几个字,有意思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误会我了。”听到此处韦宗泽急忙道:“那天是因为我太激动了,而且我也很害怕,所以才会写在纸条上面。”
男人女人对同一事物的理解总是不同的。
“我很怕你当面告诉我你已经有别的对象。”
“是的,当你发现原来我没有的时候,一定很得意,是吗?”
“不是。”韦宗泽握住她的肩膀,“我是很高兴,但我没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