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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川-宋启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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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珊要交上百元大钞,司机臭损她:“算了吧。下次记得带零钱,别拿一百元钞票当月票使。” 
启珊哭笑不得,满面通红。并且想起从前: 
每次出门,杨杨都会问:“钳匙?零钱?”如果启珊拍拍兜,兜里没动静,杨杨就跑去找钳匙,并将几个钢镚放到启珊口袋里。 
启珊的生活被杨杨照顾得那样妥贴。 
下车时,启珊走在路上,想到那样的日子永远不再,不禁泪流满面。 
心痛,痛得启珊渴望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想:“我不如一头扑过去,痛一次就完了。” 
象有磁石吸引一般,启珊不由自主地向车来车往的路上走过去。 
一辆出租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司机打开车门,暴骂:“你他妈瞎啊!” 
启珊站在那儿,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咚。”不住地狂跳。 
她自问:“我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后怕,差一点死掉,要是手脚再灵俐点,性情再刚烈点,这会儿已经去天上见我们仁慈的主了。 

启珊拣回一条命,急急跑到蛋糕房里,要一杯咖啡,加糖加糖再加糖,再加块起司蛋糕,香浓甜蜜下肚,立刻觉得眼前一亮,世间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在——胃部饱满,世界美好,百试不爽的真理。 
为了加强自己的对世界美好的信心,启珊拿起电话,找给凌云飞:“小凌,有空吗?出来聊聊。” 
一连声的:“有空有空。”真让人舒服。 
凌云飞扑过来时,见那三十岁的漂亮女人,嘴边还有一抹奶油,见到他,半边眉毛挑一挑,象是个欲述还体的媚眼,可她脸上又有一丝自嘲一丝苦笑,这样年纪的女人,无论做事,还是一个姿势一个表情都较年轻女孩子复杂,喜欢的,觉得是一种风情,一种味道,不喜欢的,觉得累。 
凌云飞是年轻小子,有无限精力与信心,特别喜欢与众不同的人与事,特别标榜个性与风格,看到这种风景,当然沉醉。 
当下,这年轻美丽的小生过去:“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爱上你。” 
讲得这样克制。 
启珊笑笑,不来电。 
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男孩子明明漂亮得让人心酸,可是,那种来电的感觉却再也不会有。 
那时候,启珊见到杨杨,不过是略微平头整脸的杨杨,会感到“滋”的一下,好象全身通电,胃抽成一团,半睡眠状态会清醒,清醒状态会兴奋,兴奋状态会开始涨红脸结巴。 
他向她微笑,她一天都好心情。 
他同她说话,她快乐一周。 
年纪大了,连说一千遍“我爱你”,唯一的感觉是:真的假的? 
漂亮男孩儿的“假以时日”,只让启珊笑笑,温和地:“笨人才会恋爱,你看起来很聪明,好象不会犯那种错误,也没那个幸运享受恋爱。” 
凌云飞深深地注视她,说:“让时间同事实来说话吧。” 

启珊笑着侧开头,完了,照这个样子下去,永远不会再恋爱了,再年轻漂亮的小子,只能让她微笑,而微笑是清醒的。一定要顺着眉顺着眼,一往情深,两眼迷茫才能享受真爱,象被人注射了一针麻醉剂般,那才是恋爱。微笑着等着人家将恋爱的感觉送上来,注定失败。 
启珊的电话响,是张社:“在哪里?” 
启珊问:“何事?” 
张社道:“无聊,一起找节目。” 
启珊笑道:“我已经找到节目,你自己解决吧。” 
张社有一时间的失落:“什么?这么快就不用我了?” 
启珊微笑:“朋友一生一世,恋爱只有十八个月。” 
张社道:“胡扯,我一直爱你,十几年了。” 
启珊道:“那不是恋爱,那是习惯。” 
张社道:“不论如何,你要对我负责,现在我无聊,你不能抛弃我。” 
启珊笑道:“晚上去大门酒吧喝酒吧。” 
张社答应。 

凌云飞有一时的失落。 
那个女子,年纪是大了,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她脸上的沧桑,她也创过业离过婚,但那一切不知为何,没有在她脸上流下苦与痛的痕迹,嘴角的微笑,不错是有点涩,不象少女“哈哈哈”去到那么尽,但眼睛里的通透还是有一丝俏皮。 
凌云飞忍不住问:“那个张社,他爱你吗?” 
启珊要想一下才能回答:“应该算是爱吧?” 
凌云飞道:“那么,你爱他吗?” 
启珊回答:“不爱。” 
那么干脆利落,凌云飞不由得诧异:“为了什么?” 
启珊半晌答:“他做事没有原则,没有道德底线。” 
凌云飞想不到会得到这样毫不留情的答案,张社为启珊痴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想不到在启珊眼里,张社如此不堪。 
启珊看到凌云飞眼里的诧异,她立刻后悔了,真的张社是她的朋友,虽然张社本性确是如此,但张社对她好,这就够了,她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数落张社呢? 
是闷在心里太久了吧? 
原来她对张社不是没有怨愤的,那怨愤埋在心里,象个脓疮般,已经肿涨冒头,只要轻轻一碰,立刻破裂涌出脓血。 
启珊低下头,沉默。 
凌云飞呆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这个女人,这样大的年纪,还这样爱憎分明,还这样固执,要求自己甚至要求朋友活着要活得有原则。 
这样天真。 
因为天真,所以可爱吧。 
凌云飞终于看到启珊的弱点,他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启珊的直发:“可是,你还当他是朋友。” 
启珊笑:“杨杨同我说,一个人是好人坏人不重要,只要对你好,已经够了。” 
再笑:“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背杨杨语录呢。” 
凌云飞道:“杨杨是瞎子。” 
启珊道:“知道人为什么会得雪盲吗?眼睛缺乏刺激,会失明。杨杨是艺术家,生活若无刺激,他会死掉。”笑。 
凌云飞没见过那样的笑,如同一杯香浓的咖啡,苦是有点苦的,但加足了糖与奶,苦,只会更有味道,更可口。 
凌云飞在这一刹那爱上了启珊,她那样天真,又那样从容淡定,她好象什么都明白,却又坚定地守着自己的一点点痴妄一点点固执。 

启珊捧着头:“一个下午,怎么打发呢?” 
凌云飞想了想,启珊是有钱人,去到哪里玩不得,想是也玩够了,再说,他是个穷小子,也实在陪不起有钱的大姐去玩钱,于是笑道:“乒乓球会吗?” 
启珊笑道:“你呢?你会吗?” 
凌云飞道:“略玩过几次。” 
启珊摩拳擦掌:“好,就去玩乒乓球。” 

一个闪电般的下旋球几乎擦网又几乎擦边,呜的一声落在地上,凌云飞还没来得及站稳,被这球一吓,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只是启珊运气好罢了。结果接下来的二十一分,不是正手擦边就是反手擦边,差不多每个球都落在凌云飞左右两边的桌角上,一半接不到,一半接到了却以奇怪的轨迹,忽地斜斜飞出,忽地滚在台子上。 
凌云飞这才知道自己遇到高手,十比零时,他还不服气地想追上来,后来只希望自己不要输得那么惨,被个女人剃光头那多难看。 
这一局,二十一比一结束,那个一,是因为启珊发球不过网。 
凌云飞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年轻小孩子,喘着气:“过一个月咱们再比。” 
启珊笑笑:“一个月?我打了十年了,你正经要练几年呢。” 
两个人在体育馆门口买了汽水喝,身上都有汗味了,启珊不禁笑道:“让我想起从前,上学时,同杨杨买一瓶汽水喝。” 
启珊叹口气:“这手球,还是杨杨教的呢。” 
凌云飞忽然明白,启珊生命中缀满了对杨杨的回忆,如果他不出声阻止,两个人的约会,会成为杨杨纪念大会,凌云飞微微笑道:“让杨杨歇一会儿,他已经打了不少喷涕了。” 
启珊笑,知道小凌的意思,闭上了嘴。 
傍晚时,凌云飞告辞。 
启珊坐车去大门酒吧。 
灯光昏暗,大厅中央的探照灯缓缓地划过来划过去,启珊坐在吧台,要一杯镙丝起子,喝一口,酸甜,落下肚,却火热。 
启珊转过头来,看见一个人,那一瞬,真是万种滋味在心头,那一杯镙丝起子,打开了五味瓶。 
是杨杨。 
杨杨就坐在不远的吧台一角,正举起杯,向她微笑。 
启珊苦笑,是巧合?还是张社又来安排她的命运? 

杨杨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张社一会儿就来。” 
果然是张社。 
启珊苦笑:“你呢?你怎么来这儿?” 
杨杨道:“张社说带我出来散散心。” 
启珊笑问:“怎么?你闷吗?” 
杨杨看着启珊:“启珊,若我后悔,你能允我回头吗?” 
那一个“能”字,差些没冲口而出。 
真的,回来吧,启珊可以闭上眼睛,假装一切没有发生,既使内心永远不原谅,但启珊可以闭上眼睛,假装杨杨从未离开,假装杨杨一直爱她,既使他与她之间会永生永世有一种吃饭吃到砂子的牙砑的感觉,启珊可以忍受,因为深夜孤灯一盏,来来回回屋子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踏来踏去的感觉太凄凉了,只要可以结束这种生活,什么代价都值得 
是一种想哭的冲动阻止了启珊。 
因为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而启珊不想让杨杨知道她的委屈。 
她一开口,泪水就会流下来。 
所以启珊默默地扭开头,没有出声。 
杨杨喃喃地:“我变成了一个可笑的人。好象是离家出去玩的孩子,走过了路,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家,无限凄惶,在别人眼里,却只是活该。” 
启珊的理智慢慢回头,镙丝起子的效力慢慢消退,启珊回过头,问:“那么,曲玲呢?曲玲的孩子呢?” 
杨杨喃喃:“孩子……?” 
杨杨的脸上露出迷茫,是的,孩子,这下子,杨杨真的再也回不了家,因为有一个孩子需要他来撑起一个家。 
启珊道:“杨杨,回公司来吧,别闹义气,你回来,对公司,对你,都好。” 
杨杨无语,坐了一会儿,他说:“启珊,即使我不再爱你,我会永远记得你,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启珊答:“我也是。” 
杨杨离开。 

爱或者可以象煦日,温暖舒适,却不会象空气永恒存在。若你满足曾经拥有,那很好,爱就象煦日;若你会蓦然回首,追忆似水年华,那么,爱是一把钝刀。 
但是,不论结果如何,爱过,在相爱的时候,爱着的感觉是美好的美妙的,天下之大,别的事物,别的好感觉,无出其左。 

张社赶来,见启珊独坐无相亲,已知杨杨碰了钉子,立刻过来陪笑:“杨杨烦到你了?” 
启珊挑起一只眉毛:“你这算什么意思?” 
张社道:“我见杨杨有悔意,你又那样留恋同他在一起的日子。” 
启珊讽刺他:“做小型上帝的感觉真好。” 
张社问:“你拒绝了他?” 
启珊黯然:“不,他并不真的想回头。” 
张社问:“他没背根棍子,跪在地上请罪吗?” 
启珊笑了:“他只是把棍子收起来,问我‘要是我不打你,你会谢我吗?’” 
张社说:“靠。” 

酒过三巡,启珊大着舌头:“我要回家了。” 
张社道:“我送你。”他还清醒。 
启珊说:“不用。”一边走了个奇妙的之字形,并且自知出丑,停下来看着张社笑了。 
张社过去扶她:“笑,多难过,也只是笑笑。” 

不,当年不是的,当年同杨杨在一起,将一辈子没流过的眼泪全流出来,总是大哭,受了委屈就大哭出来,仗着杨杨的宠爱,大声哭,发泄所有不满,对杨杨,对别人,对生命对世界,所有受的气都出在杨杨身上,让杨杨哄。启珊笑笑,她只是笑笑,因为她面对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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