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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雨夜的奇遇之后,若菱就经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了。
她开始思索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些事情。
我们到底是谁?大学、研究所都没有教过,从小到大也没有听人说过这件事。
那夜最后分手的时候,老人还留了一个功课给若菱思考。这个功课是:「我们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什么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
「李经理,从你们行销的观点来看,我们这个产品升级以后,用这个角度切入市场怎么样?」业务部门的老总陈达打断了若菱的思绪,冷不防地问。
「嗯,依我的观点来看……」还好若菱反应快,可以立刻从思想中抽身,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否则在这个重要的干部会议上肯定出糗。
「我们到底想要什么?」若菱看着随后侃侃发言的老板,私下揣度着。
她的老板王力是公司的行销总经理,才四十出头,在爬升公司阶梯的过程当中,无所不用其极,企图心超强。想必他要钱──当然,谁不想要?
若菱的公司并购另外一间小公司的时候,王力是那间小公司的老总。小公司的人事部经理,大概头脑阿达还是对老板不满,居然把全公司的薪水资料email给所有的人,员工因而知道他们老板年薪加红利居然有千万之多。一般公司并购之后,子公司的老总难免会淪为「黑五類」,然后悄然隐退,但是这个王力反而扶摇直上,愈来愈旺!
「他肯定很有钱了,」若菱想,「但是企图心还是这么强,显然权力也是他想要的。」
「我不赞同你的看法,」另一个业务部门的经理李逵直言无讳地反驳王力,「对老客户我们可以这么做,但是对新客户而言,我们必须有一个更有吸引力的诉求点,才能让他们愿意转用我们的产品。」
李逵前两年肝病入院,修养了一年才回到工作岗位上。从此戒烟戒酒戒色,可见惜命如金。
这提醒了若菱:「啊,我们还要健康。」
当然,除此之外,每个人都在追求爱和快乐。
若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了老人交代的功课,她对于自己感到很满意。就是嘛!财富、权力、健康、爱和快乐!这不就是人人都在追求的?若菱志得意满地笑起来。
「李经理,这么高兴,昨天晚上跟老公很愉快哦?」另一个产品部门的行销经理黄玉魁带着一贯色迷迷的笑容问若菱。
「咦,已经散会啦?」若菱痛恨他的话中有话,每次借机就来吃口头的豆腐。「我还有事,再见!」
回到自己座位上,若菱想着这个讨人厌的色鬼,他要的是什么?性吗?当然他不是要爱!这家伙的下属也很不屑他们的老板。出去和客户应酬的时候,黄玉魁带着下属去,用自己部门的行销经费付喝花酒的钱,而且公然就带着小姐上楼「办事」,让下属看傻了眼。
那么性是否可以归入「快乐」这个范畴?
应该可以吧,若菱想。这种人是在追求什么样的快乐呢?就那么几秒钟的高潮?这真像去迪斯尼乐园排队玩一样,费了半天功夫,只为了爽那么几下,真是不划算。这些追求性刺激的男人,应该还有更深一层的动机吧?
无论如何,追根究柢快乐是大家都在追求的,但是为什么真正快乐的人那么少呢?若菱百思不解,下次一定要好好问问老人!
第4章
我为什么常常不快乐? ──失落了真实的自己
胸有成竹的若菱,带着准备好的答案和满腹的疑问再度拜访老人。轻敲门后,还是那句「进来吧」,门就应声而开。
若菱进了屋,这次比较有心思和时间来打量老人的居住环境。
老人的住所极其简单,传统中式家具,俭朴的布置,就是那一个洋里洋气的壁爐显得有点突兀。
「这周过得好吗?」一坐下,老人就问她。
「挺好的。」若菱小心翼翼地回答。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若菱听着柴火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若菱有些迟疑地说:「关于上次你要我想的问题……」
「哦,你想出来了吗?」
「嗯,我想,每个人都在追求财富、权力、健康、爱和快乐!」
一边说,若菱一边偷看老人的脸色反应。
「嗯,」老人点头,「那你呢?也是追求这些吗?」
「我,我当然希望有一定的财富……」若菱一直对钱财有很深的不安全感。
「有了财富以后,你会怎么样?」老人问。
「会比较开心,不再为未来担忧啦!」若菱简直不敢想象,这辈子如果有花不完的钱财的话,那会有多爽!想到可以走进任何一家自己喜欢的名品店,不看标价就随意选购看中的东西,若菱简直有点飘飘然了。
「权力呢?」老人打断了若菱的白日梦。
「嗯,我还不是特别追求权力,因为好像其它的基本要求都还没有满足……」
「如果你很有权力的话,你会觉得怎么样?」
「那……我应该会很满足,很过瘾!」若菱想象当上公司CEO以后的神气模样,对现在的众多长官可以摆摆派头、耍耍威风,颐指气使的,真是酷毙了!
「有了健康呢?你又会怎么样?」
若菱除了小感冒外,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对于健康,她的感觉不深,不过她可以想象那些失而復得健康的人会多么珍惜健康。「有了健康就很快乐,很好啊!」
「好,」老人的一连串询问似乎告一段落,「所以,这样追究下去,我们人類所要追求的东西,也不过五个字就可以表达出来!」
「五个字?」若菱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会比自己想的更多呢,豈知更少。
老人拿起一支粉笔,在石灰地上开始写字──爱、喜悦、和平。
若菱有点错愕,看着老人等他解释。
「你刚才说人類追求的东西,像权力啦、财富啦、健康啦,最终目的还是在追求喜悦与内心的和平,不是吗?」老人探询若菱的意见。
「是可以这样说啦,但是快乐和喜悦又有什么差别呢?」若菱不懂。
「快乐是由外在事物引发的,它的先决条件就是一定要有一个使得我们快乐的事物,所以它的过程是由外向内的,」老人顺便理了一下自己长长的白胡须,「然而这样一来,就有了一个问题啦……」
老人看着若菱,眼里是意味深长的破折号。
若菱的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问题就是:既然快乐是取决于外在的东西,那么一旦那个令你快乐的情境或事物不存在了以后,你的快乐也随之消失了。而喜悦不同,它是由内向外的绽放,从你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所以一旦你拥有了它,外界是夺不走的。」
若菱听得发痴了。她此生连真正的快乐都很少体会到,更别说喜悦了。
「而这里说的爱,也不是你们一般的男欢女爱,而是真正的爱,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老人继续阐释。
「就像父母对小孩的爱?」若菱虽然这样问,但是她自己就从来没有得过父母那种无条件的爱。若菱父母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爱给她。从小她就只能艳羡别人,或是在看电视、电影的时候,想象自己是个幸运的孩子。
「是的,有些父母的确可以表现出真爱的特质,但是很多父母却是以爱为名,把孩子视为自己的财产,让孩子为他们而活,而不是尊重孩子自己的生命历程。」老人此刻显得有点严肃。
若菱低下头,红了眼。她自己的父母好像视她为无物,她倒寧愿父母把自己视为财产,横加干预,严厉管教,而不是不闻不问。
「孩子,每个父母也是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限制。」老人委婉相劝。
「但是你要相信,在过去的每一刻,你的父母都已经尽他们所能地在扮演好他们的角色。他们也许不是最好的父母,但是他们所知有限,资源也有限。在诸多限制下,你所得到的已经是他们尽力之后的结果了,你了解吗?」
若菱委屈地点点头,老人的话的确能安慰若菱受创的心。只是若菱内在始终都有个遗憾,永远的遗憾。
在迷茫的泪水中,若菱抬起头,看着老人。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老人又在发挥读心术了,「你要问我如何才能得到爱、喜悦与和平,是吗?」
「是的,而且,我们每个人都在追求这些,为什么几乎是人人落空?每个强颜欢笑的后面,隐藏了多少的辛酸?为什么会这样?」若菱愈讲愈激动,似乎代表天下人在发出不平之鸣。
「因为,」老人等她说完,简单而平静地回答:「你失落了真实的自己。」
第5章
人生就像一场戏 ──角色面具
难怪老人一见面就问「你是谁」,他算准没人答得出这个问题。至少,他想要的答案没人答得出来。
若菱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窗户下方台北东区的车水马龍,痴痴地想着。
今天是TGIF(感谢老天今天是过五!),傍晚的交通格外拥挤,隔着窗户,若菱都可以感觉到今晚这个城市的骚动。早上匆匆忙忙上班的人,在五天的名利角逐征战之后,总算能够休息两天,追求一番娱乐,期待某种程度的放松。
家人相聚、小白球、各种其它的运动、泡夜店、会情人、看电视、看电影、睡大头觉、打麻将……放松之后,好准备下周一重新投入战场。
当然,大都会中,不乏那些从来不休息的人。周末不是继续加班工作,就是应付家里老中青三代不同的需求;自己的家人还不够看,还得要应付姻亲。很多私人的事项,也得周末处理掉。
忙碌、忙碌,每个人都很忙碌。
追求、追求,每个人都在追求。
但是为什么这个社会、这个世界、我们人類,却没有愈来愈好呢?
「若菱,怎么还不走?」邻座另一个产品部门的行销经理陈玉梅,拿着包包问。在这个几百人的大公司中,她是若菱唯一谈得来的好友。玉梅三十出头,还没有结婚,两个人很投缘。
「哦,马上就走了!」若菱回答。
「OK,拜了,Have a nice weekend !」玉梅打扮得花枝招展,显然下班前已经换装,并且加了一脸的浓妆。
「没结婚真好!」若菱想着。
没结婚,只有一个家;结了婚,却一下子有了三个家:你家,我家,我们家。
对若菱来说,年少时的「我家」就是一个冰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自己的「我们家」,如今气氛也是冷冰冰的。
不过跟「他家」比起来,「我们家」也算得上是春天了。
她自己拖着时间,下班还慢吞吞地不走,原因无他,只因为今天得回婆家和小姑、婆婆吃饭。若菱的原生家庭已经是百中挑一的惨了,她的婆家也可以遴选为倒霉冠军。--当然,是从媳妇的角度啦!
婆婆早早守寡,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小姑长得不错,偏偏一把年纪了还云英未嫁,急坏了婆婆不说,自己个性也变得古古怪怪。
若菱结婚多年未孕,婆婆嘴上不明说,语言、脸色的暗示,让若菱够不好过的了,小姑还在旁边敲锣打鼓地帮腔。因此,若菱视每周回婆家相聚为畏途,能拖则拖,能避则避。
避不了,就故意在周末安排别的活动,所以「只有」周五有空,这样可以避免下午四、五点就得回去,而且去的时候,还可以因为周五晚上容易塞车,或是老板临时交代点东西要赶而迟到!吃完饭还可以说:「哦!上了一天班了,真有点累了,不好意思得先回去了。」
这种戏码每过上演一次,若菱痛苦不说,婆婆、小姑心知肚明,双方隔阂愈来愈深。
坐上志明的车,若菱又在思考老人临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