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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觉得天雄虽然是天下名镇,但是要推翻有契丹支持的晋帝国,似乎可能性不大。所以没有给他回信,但是也不敢回绝,干脆不回应。这就惹恼了范延光,在后来的日子里对秘琼痛下杀手,暂且按下不表。
范延光有“异志”,他在等机会。
但他勾引秘琼的事,早被石敬瑭侦知,于是有了准备。
要说范延光,当初也是一条汉子。他在跟从李嗣源时,有一次李嗣源被敌兵所围,范延光在凶险的战局中被秘密派出求援,半夜被敌兵俘虏,下狱,史称“搒掠数百,胁以白刃”,玩命拷打,以死威胁,但范延光就是没有供出李嗣源这边的信息。好歹躲过一劫,得到了李嗣源的信任。
后来,范延光又在李嗣源解决汴州朱守殷之战中,立功。这事也让范延光对自己信心倍增。他认为自己料事如神,有纵横沙场的本事,隐隐地觉得自己似有能力逐鹿中原。这种感觉跟肚脐眼儿的“龙蛇”应有关系。
但他在后唐明宗时代,应该还没有萌动造反之心。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这里,稍有脑子的人,也不敢肆意乱动。朱守殷有异动倾向,一战而溃。范延光应该比朱守殷明智。后唐待他也算有恩。他看到朝中有乱象,知道一己之力无能改变朝廷格局,于是多次请求外放。明宗最后答应了他,外放为成德节度使(治所在河北正定)。
冬天的一个早上,李嗣源为外放的范延光饯行时说:“你现在就要离我远去,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
范延光答道:“朝廷大事,万望陛下同内外辅佐的大臣们商议决定,不要听小人的话语。”
说罢流泪,李嗣源也流下泪来。当时君臣之间确有一种相信相知的感情。范延光所以说这一番话,跟当时朝廷任用孟汉琼一班中使宦官有关。孟汉琼虽然不是史上最坏的宦官,但他确有结党营私、舞弄权柄之举。
范延光一番话,仿佛诸葛孔明《出师表》,有着对后唐王朝的关爱。
不久,范延光又做了天雄节度使。此地遂成为他的大本营。虽然他后来又做过宣武节度使,但天雄军还是他最为倚重的根据地。
他后来又与潞王李从珂很友善,李从珂称帝后,给范延光加官为枢密使,从此,范延光有了参与军机的朝中大权。李从珂还让儿子娶了范延光的女儿,俩人结成了亲家。李从珂讨伐石敬瑭时,任命张敬达为太原四面招讨使(河东前敌总指挥),范延光则为天雄四面行营招讨使(河北前敌总指挥),同时代理魏博行府事,相当于河北前敌的政务主任,同时他还兼着中书令(国务大臣)。范延光在这一时期达到了人生的巅峰状态。李从珂也确实非常信任他,以至于晋安大败后,一度想到天雄军去投奔范延光。
讨伐石敬瑭的晋安大战时,范延光作为招讨使之一,受诏带领部下将士两万余人屯驻辽州(今属山西左权),当时赵德钧已经心生异志,要求范延光的部众与他的卢龙兵合为一处。范延光以他的政治智慧,看出了赵德钧其心叵测,很可能是聚兵一处后,以此壮大自家声势,加重向契丹投降的砝码。于是,他出于警惕,上表称他所带领的天雄将士已经进入贼境,无法再南行数百里与赵德钧会合。于是赵德钧的这个谋略没有成功。但范延光也有自保的一面,在救助晋安大寨时,他并不积极,这也是事实。
人的复杂性在范延光这里也可以看到。他跟契丹打了多年的阵仗,所以李从珂之后,他虽然表面“臣服”石敬瑭,但骨子里还是有中原情结,想想李嗣源时代的“光荣”,他怎么也不愿意为契丹的“儿皇帝”效忠,何况,他那神秘的肚脐眼儿里还钻进过一条“龙蛇”。
范延光特别信任的一个左都押衙(略相当于省军区办公室副主任)名叫孙锐的,特别专横,他看到藩府有些准备呈给朝廷的奏章,觉得有不如意处,竟敢当着范延光的面撕碎扔地上。有一次范延光生病,这位左都押衙就纠集了几位同党聚谋,逼迫范延光造反。这又是五代时屡见不鲜的“权反在下”的“阴谋推戴”。范延光想起从肚脐里钻进来的那条“龙蛇”,觉得也许正是上天给他的难得机缘,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范延光初期无非是“聚卒缮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将士卒聚集起来,修缮甲兵,将全部辖境的刺史级别的官员都集中到魏州大本营,史称“将作乱”。节度使管辖范围大小不一,从几个州到几十个州不等。但节度使的治所,一般也在辖区某州之内。州,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行政单位,节度使管辖,略相当于现在的省级行政单位。节度使下属各州,一般安排刺史管理。故所谓“召巡内刺史”,略相当于省长召集全省各地级市市长。
这类举动,动静比较大。
所以范延光“将要”作乱,还没有作乱,石敬瑭就有了感觉。
纷繁杂乱的后晋帝国
石敬瑭正在谋划迁都到汴梁。谋臣桑维翰就对石敬瑭说:“大梁北控燕、赵,南通江、淮,乃是水陆两道的大都会,物资和财用都很富饶。现在范延光谋反迹象已经显露,大梁距离他所在的魏州不过十个驿站那么远,他那边若有变故,朝廷大军很快就可到达,如俗话所说‘迅雷不及掩耳’一般!主上不必担忧!”
石敬瑭于是下诏,托辞说洛阳漕运不足,要东巡汴州。为了暂时稳住范延光,石敬瑭还给他加官晋爵为清郡王。
但范延光并不为此而停止运动。他很清楚“东巡”是怎么回事。当初李嗣源不就是“东巡”,灭了朱守殷吗!那活儿,还是我范延光干的呢!现在你石敬瑭又来“东巡”,谁不知道谁啊?
范延光的“反状”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出来了,不断有人到朝廷检举揭发他的谋反行径。有人报告说范延光甚至渡过黄河,焚烧了黄河南岸的草市。石敬瑭闻讯很吃惊,但他毕竟老谋深算,暗暗布置了各路将士开始为围剿做准备。
双方都没有下战书,但就像安排好了的一样,各自都在按照战争的逻辑运行。石敬瑭布局的时候,范延光也在布局。他派出大将冯晖为前敌总司令,孙锐为兵马都监,率领步军、骑兵两万人,循河西抵达黎阳口(今属河南浚县),并越过了胡梁渡。此地已经进入河南地界,兵锋直指大梁。
石敬瑭以杨光远为魏府四面都部署,讨伐魏博前敌总指挥,张从宾为副部署兼诸军都虞侯,昭义节度使高行周带领本部军马驻屯相州(今河南安阳),为魏府西面都部署,相当于魏博前线总预备队司令。
让石敬瑭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临时任命的前敌副总指挥张从宾,却没有听从他的号令,反而被范延光招降,与魏博合兵一处,一道来反石敬瑭。而且他一旦反起来,更加心狠手辣,很快就攻下洛阳。石敬瑭的两个儿子,一个在河阳正做着节度使,一个在洛阳正做着东都留守(因为石敬瑭东巡,洛阳需要有人留守,而当时汴梁还没有正式成为首都,所以,与长安西京对称,洛阳还被称为东都。以后汴梁成为东京之后,洛阳改称西京),都被张从宾杀害。同时,张从宾又安排他人来充当节度使和东都留守,甚至还调动洛阳内库的钱帛用来犒赏将士,当时的留守官不想给他仓库的钥匙,也被杀害。然后张从宾挥兵东进,直奔石敬瑭所在的临时都城汴梁而来。
张从宾将一场战事搅合得惊险迭出。石敬瑭匆匆忙忙地重新调度中原藩镇各路诸侯前来勤王。诏书频频颁下,当时充任奉国都指挥使的侯益,被指派为率领五千禁兵,与朝廷大臣杜重威会合去征讨张从宾;又诏宣徽使刘处让,从黎阳分兵,也去讨伐张从宾。石敬瑭要灭张从宾,志在必得,一面又要顾及魏博的范延光,以及范延光派出的冯晖和孙锐。
当时的往来军书在汴梁城中出出进进,秘书们有了从未有过的纷繁杂乱,随从石敬瑭在大梁的官员一个个都有了惊恐;后晋帝国从未有过如此的纷繁杂乱,险象环生!但这时候,老臣桑维翰不惊,只见他坐镇政事堂,从容草拟文件、批复文件,布置军事,神色自若,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甚至连接待、应对宾客,也不改往日的礼节规范,该戴帽子戴帽子,该换礼服换礼服,一切如常。众人见宰辅如是,略略镇定下来。
他之所以如此镇定,事实上是心中有契丹。他知道,只要契丹在,就没有事。桑维翰是铁了心“爱”着契丹的中原名相。他的智慧和定力,都由契丹而来。他自认为已经把天下大势看清楚了。
石敬瑭的不安
杨光远正在对付范延光派出的两员大将冯晖、孙锐。
在一个叫六明镇(今属河南滑县)的地方,杨光远施用了一个计谋,引诱他俩渡河。这俩将军不知就里,就渡河。杨光远趁他们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发起冲锋。河水不深,军士们涉水而战,杨光远部士气正旺,一举获胜,将魏博兵一战溺杀三千多人。冯晖等率余众退回魏博。
杜重威与侯益引兵至汜水,一战擒杀张从宾万余人。张从宾逃跑,乘马渡河时,被追兵挤到河里,溺死。抓获张从宾的党羽多人,送到大梁,斩首、灭族。
张从宾乃是历史上的“佞人”,此人有些邪痞之处。石敬瑭践祚之初,到汴梁巡视,留下张从宾负责洛阳京师的治安。在洛阳著名的天津桥上,碰到了当朝御史。张从宾带着巡警一百多人,在桥上不分路,占满了桥面直行。结果御史大夫无处可躲,生生被巡警挤下桥去淹死。等到石敬瑭回来后,他解释说,是御史酒醉失足。他就是这么“凶傲”。但这一次在汜水之上,他也被挤到水下而死。天理昭昭,故实仿佛一个首尾圆满的“现世报”。
战场形势迅速发生变化,范延光大势已去。史称“范延光知事不济”。但此人与无数的庸人一样:总是在倒霉的时候放出昏招。他的昏招就是:我投降,但我投降得有个理由,我的理由就是,当初我不想造反,是孙锐怂恿我造反的,现在我杀孙锐、灭他全族,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吧?
他将孙锐全家悉数杀灭,孙氏府邸一片血腥。
然后,他通过杨光远给石敬瑭上表,史称“待罪”,等待皇上发落。
杨光远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朝廷。这时又传来了范延光辖境内多位刺史投诚或准备逃跑的消息。石敬瑭认为魏博已经树倒猢狲散,朝廷胜利在望,不接受范延光的降表,要把战争进行到底。
范延光倚为心腹的大将冯晖假称要与杨光远决战,率军出城,却在阵前投降了杨光远。石敬瑭闻讯大喜,很快任命冯晖为一方节度使。杨光远告诉石敬瑭:魏博城中范延光已经粮食用尽,这位末路藩帅已经无计可施。
但就在时光一天天挨下去的日子里,石敬瑭才发现:这个魏博城,原来并不好攻克!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多,魏博还是没有被攻下。范延光凝聚起求生意志,殚精竭虑,还是一员像样的将军。而朝廷此时已经因为兴师过久,天下疲敝。而远在湖湘的安从进也在酝酿反叛。他如果与范延光联手,事情还真是麻烦。后晋帝国建国不久,百废待兴,一个魏博牵扯了这么久,石敬瑭渐渐有了不安。他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接受范延光的请降。
杀母的逆子
石敬瑭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派出了内廷供职的宦者朱宪,作为皇家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