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话说周世宗柴荣,得到情报,并不怀疑,当即令大将韩令坤连夜袭扬州。
行前,柴荣告诫韩令坤,不得残害士庶;扬州城外,李氏陵墓寝庙,要派周师与李氏族人共同守卫,以免痞子们毁陵盗墓。柴荣一番安排,已经胜券在握,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如何去“攻城”。
战争史上的奇迹出现了。
韩令坤大兵奄至扬州,天已经大亮。他先派遣将军白延遇率数百骑奔驰入城。白延遇的骑兵来到城下时,发现:城门内外人来人往,居然没有觉察。一声命令,几百骑兵就进了扬州。
韩令坤大军随后跟进。
敌军进城了,守卫南唐的东都营屯使贾崇等人,这才得到消息。匆忙中,这位太守要做的事,不是组织抵抗,而是焚毁官邸,还焚毁百姓房屋,弃城南逃。守卫扬州的市长,成了破毁扬州的匪寇。
扬州副市长、工部侍郎冯延鲁先生,一看跑不掉,灵机一动,临时削发,披上僧服,躲进佛寺。周师进入扬州,占据各个要紧处,一面灭火,一面捉拿守城官员。不久,冯延鲁被认识他的人告发,做了俘虏。
这位冯延鲁,乃是大词人冯延巳的异母同父兄弟,在江南也是一才子。他削发后本来准备寻找机会南逃的,没有想到被韩令坤押送到了柴荣面前。
当时寿州战起,南唐多次兵败,害怕亡国,派出了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钟谟,以及文理院学士、工部侍郎李德明,到寿州城下来见柴荣,奉表称臣,要求停战。二人带来了皇帝的御服、江南产名贵汤药,还有金器一千两、银器五千两,缯锦两千匹,犒军牛五百头,酒两千斛。
钟谟、李德明都是很自负的人物,史称“辩口”了得,能说会道。柴荣琢磨这两人来,肯定要有一番游说,于是“盛陈甲兵而见之”,大帐外兵器阵仗,铠甲鲜明,刀枪林立,柴荣自己也是一身戎装,英武之相,自有气场。等二人入帐后,不待他们说话,柴荣劈头就是一顿呵斥:“尔主自谓唐室苗裔,宜知礼义,异于他国。与朕止隔一水,未尝遣一介修好,惟泛海通契丹,舍华事夷,礼义安在?且汝欲说我令罢兵邪?我非六国愚主,岂汝口舌所能移邪!可归语汝主:亟来见朕,再拜谢过,则无事矣。不然,朕欲观金陵城,借府库以劳军,汝君臣得无悔乎!”
你们君主还自称是大唐皇室的后裔,那就应该懂得中国礼义与别的国家不一样!尔等与朕只有一水之隔,这些年来,却未曾派遣过一位使者来与我修好,建立友好关系,反而漂洋过海去勾结契丹!舍弃华夏而臣事蛮夷,礼义安在!这次你俩来,是想游说我,准备让我罢兵休战,是不是?哈,我可不是战国时六国那样的愚蠢君主,岂是尔等口舌所能改变主意的人!尔等可回去告诉你家君主:马上来见朕,下跪、再拜,认罪、谢过。那就没事啦!不然的话,朕打算亲自到金陵城逛逛,要借用金陵国库来犒劳我的军队。想好:尔等君臣不要后悔!
柴荣出生于河北邢台,我想象他这一番话,如果操邢台老家的口音说出来,会格外有味道。
当下钟谟、李德明二人被吓得发抖不敢说话。
这时节,冯延鲁也被押到了。
人们看到曾经在南唐威风凛凛的学士也是将军,如今一副倒霉相,冯延鲁这位昔日被人目为奸佞的“五鬼”之一,还一身和尚服打扮,不禁嘲弄他们说:“昔日旌旗,拥出坐筹之将;今朝毛发,化为行脚之僧。”过去在旌旗之下,曾经被人拥戴着的坐筹帷幄之将,现在头上的毛发不知哪儿去了,居然变了一路化缘的行脚和尚。
周世宗柴荣听到这话,觉得好玩,很高兴,想想这个冯延鲁,也没有什么大罪,就放他回去了。
吴国杨氏绝嗣
冯延鲁似乎命运不济。他之前扬州留守是周宗,就是李煜时代绝色女子大小周后的父亲。周宗在南唐做官,享尽荣华富贵。周宗后来又从扬州到金陵,后来赵匡胤兵下江南,围城前,周宗病逝。时人都认为周宗太有福气,在扬州,扬州平安,离开扬州,扬州失陷;在金陵,金陵平安,病逝金陵,金陵失陷。南唐第一名相宋齐丘甚至在给周宗吊丧时,抚着周宗的棺材哭道:“君大黠,来亦得时,去亦得时。”
先生太诡异啦,生也是时候,死也是时候。
李璟听了这话很是不高兴。
冯延鲁回到金陵后,李璟也没有难为他,继续做官,后来还与赵匡胤打过交道,而且有功于南唐,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韩令坤下扬州,发出告示,慰问安抚扬州百姓,于是一城士庶,都在兵火之余,安顿下来,没有大乱。
随后,韩令坤奉旨开始向泰州用兵。
这时候,泰州发生了一件惨案。
南唐主李璟知道泰州难保,急令园苑使尹延范到泰州,将原来的吴国让皇帝家族迁徙到镇江。所谓让皇帝,就是将皇位禅让给南唐开国君主李昪的吴国末帝杨溥。按照一种记录的说法,李昪、李璟,都待杨溥不错(另一种说法则与之相反,暂不论)。杨溥死后,其家族继续享有优厚待遇。现在周师临近,他们不想使让皇帝的后人落在后周手里,于是,在忙乱中不忘记迁徙这一支族人。
当初,杨溥在镇江病逝或遇害(史上两说并存,容当后表),他的家族眷属都还居住在泰州廨舍。先主李昪受禅之后,事务繁多,没有来得及关注杨溥后人,等到听说杨溥病逝,这才对儿子李璟说:“我们现在的这个邦国,本来是人家杨氏的;国君也是人家杨氏的;但天地天命有变,偶尔转移到我身上而已,看来顺逆的形势,无常。但越是这样,越要注意怜悯杨氏孤儿孤女。他们侨居于泰州,以后要迁徙他们到镇江。要注意赡养、抚育,不要让他们流离失所。男女婚嫁,要由官方负责补给所需。”
但这事也一直耽搁着没有动。现在战事起,李璟想起李昪的嘱托。
杨氏是个大家族,尹延范认为战乱期间,道路艰难,担心杨氏叛乱,于是擅自做出决定:“尽杀其男子六十人”,只将杨氏女眷送过江来。
李璟闻听大怒,将尹延范腰斩。
吴国杨氏从此绝嗣。
李璟腰斩尹延范,也有苦衷。他曾对左右哭着说:“尹延范其实也是为了我唐国的安全。他很像当年三国的曹魏武将成济啊!我不是不知道尹延范的忠诚,实在是不得已啊!”
成济是三国时被司马昭心腹贾充指使,刺死了魏主曹髦的人物,当时司马昭为息众怒,不得不将成济杀死。李璟杀尹延范,也有效法司马昭的意思。
当初让皇杨溥有一个儿子名杨琏,很得杨溥喜爱。为这个孩子,杨溥还对李昪说:“吾让国后,没有其他事情请求,但请能选一个有年德的儒师,让他来教育我儿子,让我这个儿子懂得人伦孝让之道。他日继承我的爵位,能主持我的祭祀,让我在九泉之下,得以血食。如此,吾志足矣!”李昪闻言,即选派了南唐当代最好的儒者来教育杨琏,还将自己的四女嫁给他。
杨琏与李昪四姑娘感情甚好。李昪践祚后,授杨琏中书令,并拜池州刺史。但杨琏在赴任的途中,饮食吃凉了,不幸死在船山。
四姑娘是一个贤明温淑的女子,长得也漂亮,史称“容范绝世”,容貌和道德都是一等一的极品女子,被封为永兴公主。她受过传统教育,知书达理,似乎不愿意父亲在“传禅”中称帝,听到有人称她“公主”,就感到自己是“叛臣”之后,往往就会呜咽流涕,推辞,不愿意让人称她“公主”。据说宫中人都为她而感到“惨戚”。杨琏死后,四姑娘终身穿着都是“缟素”,去掉一切容饰,不吃荤腥,只诵佛书。对人即自称“未亡人”。她早晚一炉香,祷告词是:“愿儿生生世世,莫为有情之物!”
她居住在镇江的延和宫里,年二十四时,无疾坐亡。
据说她死后,连续五个晚上,从她的口中有光如白练而出,长丈余。为她收敛时,肢体温软如生。
李昪那时为这个女儿,痛苦痛哭,几乎不能自已。
这是五代十国记录中,罕见的一段儿女情缘,也是所谓“时代的悲剧”。
南唐危急孙晟议降
且说韩令坤等攻克泰州后,泰州刺史逃奔金陵。
南唐主得知扬州失守、泰州失守,钟谟、李德明游说无成,大为震恐。于是再派泗州牙将王知朗带着亲笔书信送给周世宗柴荣,信中称:
唐皇帝奉书大周皇帝,请息兵修好,愿以兄事帝,岁输货财以助军费。
李璟的意思是,可以效法石敬瑭当年事奉契丹那样,来事奉后周。
但天无二日,柴荣看到李璟信中自称“唐皇帝”,干脆不搭理。
中主李璟看看南唐形势危急,再次派人带蜡丸密信求救于契丹。当时泰州已失去,出海口已经不通,间谍只好走陆路。结果,这位交结契丹的南唐使者在河北深州被后周静安军刺史何继筠捕获,千里迢迢押回柴荣淮北大营。
契丹,联系不上;北汉,按兵不动;后蜀,自顾不暇;荆楚南汉,已是仇家;唯一的友好邻邦吴越,正在做着后周的“兵马大元帅”,成为后周的一部分。李璟举目望去,南唐已经外无援兵。
这是南唐最危急的时刻了。如果寿州被攻克,南唐的北部屏障就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隙,周师过淮河、过长江,都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李璟万般无奈,派出宰相右仆射孙晟为司空,与礼部尚书王崇质,向后周奉表称臣,求和。表称:
自从唐朝天佑以来,海内分崩,或跨据一方,或改朝换代,臣继承祖先事业,奄有江表之地。但当时看那群乌鸦落足未定,臣欲归附凤凰哪里去找?而今不同,天命已有所归,大周声教泽被远近。我唐愿比两浙吴越、湖南武平,仰奉正朔,谨守土疆。恳求周师收敛征伐之威,赦我后服之罪,从我这个下国开始,做大周的外臣,如此,安抚边远的德政,谁还会不服呢!
这番话的重点是:不再称帝,转而效法已经称臣的吴越国、武平军,奉后周为正朔。
随行使者又带上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罗绮两千匹。
孙晟知道此行外交任务太艰难,行前几天对左相冯延巳说:“此行应由您左相担纲。但我孙晟如果辞让不去,则有负于先帝。”
临行当天,孙晟知道事已不能免,夜半叹息后对同行者王崇质说:
君家百口,宜自为谋。吾思之熟矣,终不负永陵一抔土,余无所知!
先生您家里有百口人之多,应该好好自己谋划一下。我,早就想通了:最后绝不辜负先主(李昪)的那座陵寝!其他,不是我所知道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以死来报答先主李昪当年的知遇之恩。当年,孙晟在魏博之乱中,做着宣武军朱守殷的判官,起兵反李嗣源,兵败,逃亡吴国后,得到当时徐知诰也即李昪的优待,多年过去了,他至今没有忘记。这位江北的读书人,士大夫,临行前,鼓涌浩然之气,有了悲壮的神态。
孙晟等人到达世宗柴荣大营所在地后,有令,派人带孙晟到寿州城下,让他招安南唐守将。刘仁赡在城楼见宰辅孙晟来到,身穿戎装甲胄行拜见礼。
孙晟对刘仁赡说:“君受国厚恩,不可开门纳寇!”
刘仁赡一笑报之。
柴荣见到孙晟后,听说他如此“招谕”寿州将士,大怒。
孙晟从容道:“臣为宰相,岂可教节度使外叛邪!”
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