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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便被硬生生挤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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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妾,但连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三少爷娶妾,自然也是要风风光光的。连老爷子守旧,婚礼还是办中式的。吹曲的,抬轿的,都随着媒婆来到我们院子。桃姨给我梳好了头发,还特地把那只凤钗簪了上去,把我打扮的特好看,又打量了几番,才肯扶着我出去。
披着红盖头,我也看不清路,只被桃姨扶了出来,两旁都是戏班子的兄弟姊妹,有的笑着祝福我,有的哭着舍不得我。出到大门口,桃姨我把我的手交给了媒婆,媒婆便扶我上了轿。
连家这边也搞得很热闹,能跟上次大少奶奶生辰宴会媲美了。媒婆喊了一声:“新娘到啦!”大家都纷纷迎出门来,围在轿子的两边,只让出一条道来,让连烧出来。
连烧踢了轿门,我便被他牵了出来。
我想连家老爷子是不喜欢我的,或者是因为他的性格,拜堂的时候一直到我给他倒茶,他都板着一块脸。另一杯茶是斟给连大少的,他倒是一副长辈模样,笑着接过茶,还道:“谢谢弟妹。”
我在新房里坐了很久,很久很久。我一直静静地坐着,想了很多事情,想起小时候爹带我出城来,买糖葫芦给我吃,又把我卖给桃姨,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桃姨说你爹爹过会儿便回来接你了,我便傻傻在那等,一会儿好漫长,十年过去了,我十六岁了,爹才回来,春残秋至,早已物是人非。
连烧推门进来了。他一身酒气,但却神智清醒,脚步稳重。他缓缓走到我面前来,不知怎的我竟会觉得紧张,呼吸也乱了。好半晌,他才掀开我的盖头,我才看得清他的脸。他长得真好看啊,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子,但却都没有他好看。我想,至少这一刻,我是喜欢他的吧。
他对我笑了笑,道:“累了吧,睡吧。”语罢,转身躺倒到沙发上,便呼呼大睡起来了。
连家虽然守旧,但除了大厅,房间基本上都是房间主人自己设计的,连烧的屋是个套间,睡房会客厅房间更衣室浴室都齐全了,睡房也很大,除了放得下一张床以外还能放下沙发,茶几,衣柜,梳妆台等等,还有个露台。
我也懵了,新婚之夜,哪有新娘和新郎不同床而睡的?我知道他仍未睡着,便道:“好歹也上床睡,仔细冷着了。”
他睁开一只眼,道:“可不后悔?”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但我既嫁与你,虽然只是个妾,但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顿了顿,我又道:“即使你不想与我圆房,同床睡还是难免的了。”
他笑了笑,也不客气,便挤上来,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可能是因为新地方吧,我睡得不太舒服,天还没亮就醒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刚过了五点。我轻手轻脚起了身,四周望了望,打开衣柜,早就有为我量身订做的衣服了。我随意挑了件旗袍,便坐到梳妆台前梳头。
梳妆台的镜子极大,能够看到后面睡在床上的连烧。我一直梳着头,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么早?”
我从镜子看过去,连烧已经醒了,但没有起身,只是躺在床上。我“嗯”了一声后,他才起身,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道:“梳好头便一起下楼吧。”
我是挽着他的手下楼的,大厅有一张大桌子,老爷子正看着报纸,老爷子的两边是两位少爷,两位少爷的旁边是他们的妻子,大少奶奶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娃娃,想必就是大少和奶奶的儿子。
听到我们下楼的脚步声,他们都转过头来。连烧亦很守礼,叫道:“爹,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早。”
我是妾,对他们的称呼自然是不同的,也跟着喊了一遍。小少爷也很乖巧,喊了声:“三叔,三姨娘好。”
老爷子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看报,其他人便笑着点点头。我和连烧便坐了下来。老爷子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对我说:“不管怎么说,新月也是我们老三的第一位过门媳妇。以后也不要见外,跟着老三称呼便是。”
我是感动的,我原以为老爷子不喜欢我。我笑着点点头,道:“是,爹。”接着老爷子便叫大家起筷了。
连烧食量挺大,边吃还边问老爷子道:“爹,今日有什么新闻啊。”老爷子本来还是一脸慈祥了,听了连烧这话,倒皱起了眉头,道:“说是昨天美国给日本鬼子吃了一颗原子弹呢,鬼子元气大伤。我琢磨着,过些天也许就要抗战胜利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大少道:“国家打仗,苦了的还是普通百姓啊。”
连烧调侃道:“也不见得我们不苦啊。前几年那日本鬼子天天上门来要我们给他们供盐呢,还好爹宁死不屈,才没了这事。”
老爷子也笑了,但语气里还是严肃的:“滚犊子!什么叫做‘宁死不屈’!这般胡闹,倒让新月看笑话了。”
大家都看着我,我只好停下碗筷,笑道:“倒也不会,新月打小就离开了爹娘,也没有享过这样的天伦之乐。”
老爷子神色暗淡下来。我却不知自己哪儿说错话了,还是连烧替我解围:“那你来到了我们家,以后便可以天天享这乐了啊,以后给我生个娃娃,就更乐啦。”
我只笑笑,幸好老爷子一听到“娃娃”便乐了,道:“是啊,我自己没有女儿,倒想要个孙女儿啦。”大家又笑了起来。
膳后,老爷子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三个,今日陪我到店里看看。大媳妇和二媳妇,便陪着三媳妇说说话打打牌吧。”
“我呢我呢?”小少爷倒不乐意了。老爷子笑道:“你啊,背书去,爷爷今晚要抽书。”
“唔……”
2。正文承
连烧临走的时候塞了一沓钞票给我,道:“好好玩吧。”
我和两位嫂子便开始打牌,开头几圈也挺好的,我也特地输了几把给她们,她们兴致也很高。打了几圈后,二奶奶说道:“三嫂啊,上次大嫂生日,第一场唱李香君那个就是你吧?”
我点点头:“倒是献丑了。”
大奶奶摇摇头:“唱得挺好的呀,以后有空也唱两句给我们听听呗!哈哈……”
我也不知道我的脸色有多难看。二奶奶见了,笑道:“哎哟大嫂,看你说的什么话呢。三嫂现在嫁进来了,衣食无忧,还哪里需要唱戏啊。”
我心中虽然不快,但亦不能说什么,只冷冷道:“大嫂、二嫂,尽管新月出身低微,但大家毕竟是妯娌,还请不要这般为难新月的好。”
本来是轮到二奶奶摸牌的,这时候她摸牌的手也停下来了,道:“妯娌?我可没有跟一个戏子是妯娌啊。只不过是个侧室,根本没资格与我们以妯娌相称。不过是客气话,老爷子的话你竟也当真。下作小娼妇,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术,区区一个戏子,竟也勾引到我们三爷!”
我面无表情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背后却仍响起了大奶奶的声音:“明明就是个下贱唱戏的小娼妇,还敢在这儿装清高扮矜持。这儿是你来的么?哪儿来滚哪儿去吧!”
回到屋里,我才觉得无聊,只是再出去是不好的了,我也不想看两位奶奶的脸色。昨夜在这儿坐了一晚上,因戴着盖头,并没有仔细瞧瞧这屋子。现在一看,这屋子是西式风格,倒是挺别致的。房门边上的角落里有个玻璃书柜,我往书柜走去。书柜的书可不少,我便拿了一本不大厚的,走到露台。露台有套西式铁桌椅,桌子上盖着白色的蕾丝桌布,上面还有个玻璃花瓶,只是花瓶里只有水,没有花,我随手在露台边摘了几支野草插了进去,便坐下来看书。
是桃姨教我识字的,她说咱们唱戏的不识字可就看不会戏文了。我识的字不少,背下来的戏文更是多,这全赖桃姨悉心教导我。
天蓝得紧,不时还有鸟儿飞过。露台外是几棵松树,四季常绿。偶尔会有风吹过,蕾丝桌布会被吹得轻轻摇曳,玻璃花瓶里的那株草也会跟着没头没脑地摇曳起来。我的头发偶尔会被吹得遮住眼睛,我只得不时撩一撩。
我看书看得正入迷,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去开了门,原来是小少爷,他还乖巧地喊了我一声“三婶母”。
我笑了,道:“是小少爷啊,找婶母有事么?”
他摇摇头:“背书背累了,想来跟婶母说说话。”
我倒是很乐意奉陪的,戏班子里的孩子不少,平时都喊我姊姊,现在这个孩子跟我弟弟差不多年纪,却喊我婶母了,我自然是觉得自己辈分大了不少。
他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他叫做连淡,平时家里人都管他叫淡儿,他今年十岁了,会背三字经,千字文。他又问我:“婶母,你小时候要像我这般背这么多书么?”
我笑笑,道:“自然是要的,我小时候要背很多很多的戏文,每一本都有这么厚。”我拿起方才正在看的那本书,“但是我背得很快,所以大家都夸我聪明。”
他听了,崇拜地看着我说道:“哇,三婶母好厉害,这么厚都能背的下来!”顿了顿,又道:“婶母,为什么娘和二婶母要叫你下贱唱戏的小娼妇啊?那是什么?”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久,才道:“婶母也不知道呢……婶母家里有个弟弟,也跟你这般大呢,但是比你瘦了点,也没你这么高。”
他显然已经把关注转向了我弟弟,道:“哇!我有空也要跟婶母的弟弟玩!”
“噗,按辈分,我弟弟还是你的长辈呢,不过他跟你一般大呢。”
我们就这么聊着,有一句没一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这样说过话了,尽管他只是个孩子,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比跟连家的其他人处在一起要好多了。
下人来敲门说厨房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连淡道:“我和婶母就在这里吃。”下人应了一声后就出去了。我问他:“你不跟你娘亲一起吃饭吗?”他道:“娘亲和二婶母打完牌都会先午歇,再起来吃饭的,平时我都是自己吃的,现在还有婶母陪我吃呢,我好开心!”
我怜爱地摸摸他的头。这孩子,虽然有父有母,但却比我还可怜。我十岁那会儿,戏班里上上下下都是相当友好的,桃姨更是对我宠爱有加,学戏的时候虽然会凶我会打我,但是过后也会对我很好。可是这孩子,终日在家里背书念书,母亲这个样子,父亲又要管生意,完全没人照顾他。
我问他:“这家里,你最喜欢谁?”
他道:“三婶母你啊!三婶母会陪我吃饭呢!还有三叔,三叔在家的时间比爹爹和二叔多,也经常陪我吃饭!三叔还会趁我娘午歇的时候偷偷带我出去捉蝈蝈和蟋蟀呢!”
我笑了一声:“你倒跟你三叔一样,都那么爱玩。”
他又道:“三叔对我是真的好的。还有乳母,我小时候就是乳母照顾我的,可是去年乳母回了老家,就再也没回来了。”他眼里储着泪水,好像想哭似的。我连忙说:“现在来了三婶母,以后三婶母也可以照顾你啊。”他又开心地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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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要等老爷子和他们三兄弟回来再吃的,晚上七八点他们才回来。因为午膳吃得早,淡儿早已不知饿的什么样子,添了好几碗饭,狼吞虎咽,大少也笑他:“慢点儿别噎着,没人跟你抢。”
连烧倒没怎么说话,一顿饭下来,几乎只说了“添饭”两个字。饭后回房,我问他:“怎么了,突然这般寡言,倒不像你了。”
他笑笑:“男人的事,就别理了。”顿了顿,点了支烟,抽了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