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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协委员-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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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泓责怪,“你这人也是,干吗不引荐人家过来见见?”

张铭笑了:“他说没那必要嘛。”

徐大姐温柔地说:“小张铭,你不言不语地,替我们做了不少我们想不到顾不上的事啊!”

小陆望着张铭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情不自禁地说:“大姐,小张铭这小伙子可爱吧?”话一出口,自己先害羞了。

小陆问宋春树:“你妹妹敢肯定那个孔秘书,就是平德县县委书记的秘书?”

“敢!后来我妹妹在电视中认出了他,跟在县委书记身边跑前跑后的。”他回答完小陆的话,又说,“我妹妹怕死他们了,可我恨死他们了!只要能扳倒他们,让我们兄妹俩怎么配合都行!”

“你妹妹也肯在法庭上指证吗?”李一泓问宋春树。

“这我得做通她的思想,毕竟她才只有十六七岁。”

面包车驶到村口,宋春树说:“我在这儿下车就行。”

李一泓说:“别,我们要把你送到家门口。”

面包车驶入村子,停在一户农家的宅院外。院里有一少女在晾衣服,看到面包车,跑进屋里,躲在家门内向外窥视。

宋春树下了车,向面包车挥手,面包车又开走。

在车上,吴主席看着他们说:“你们都瘦了,也黑了。按我的想法,本打算陪你们吃晚饭。可省委刘思毅书记听说你们今天回来,急切地要见到你们。”

面包车驶入省委院子,刘思毅的秘书小莫快步奔下台阶,跑到车前,打开车门:“刘书记为见你们,把晚上安排的一切事都改时间了。他已经等你们很久了。”他直接把众人领到了常委会议室。

椭圆形会议桌旁,单设了一张方桌,上面摆着沙盘。刘思毅站在沙盘前,一手拄下巴,看着,沉思着。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吴主席已率李一泓们进来了,小莫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刘思毅招招手,众人走过去。

刘思毅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这几座山,是石体的山,虽然表面的土壤层不厚,但还是够草树扎根的。历史上连山洪也没发生过,怎么会突然发生破坏力那么大的泥石流呢?我听说你们也遇险了,那么你们一定了解了些第一手的情况,谁能回答我的问题?”

李一泓说:“据我们了解,这些山虽然是石体山,但却属于软石体,铲去土壤层,镐刨锨挖,都不成问题。而且下面的软石体中,富含硝酸,就是碱的成分。在这些山里,有一家所谓的‘矿物研究所’,在长达六七年的时间里,一直雇人挖山不止,为的是从中提炼出碱来。”

刘思毅问:“利润很高吗?”

李一泓说:“比采煤麻烦,毕竟还需要提炼。但提炼方法本身,却又十分简单。洗衣粉厂、皂厂都离不开碱,某些工业上也需要工业碱。所以可以说,销路广阔。一顿碱的价格高于一吨煤几倍,利润那也是相当可观的。我们到实地去看过,到处的山坡上、山谷里堆满了提炼后的渣土。”

小陆说:“在今天的泥石流没有发生以前,所谓‘矿物研究所’造成的环境污染就已经很严重了。飘飞在天空的有害粉尘,使我省这边几个茶村的茶叶无人收购。这一条被严重污染了的河水,对下游完全丧失了水利用的价值。无论是茶村的茶农还是下游百姓,意见很大,多年以来一直不断向平德县的领导干部们反映危害情况,可他们置若罔闻,甚至采取种种手段压制百姓的意见呼声。”

刘思毅想了想说:“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是兄弟省那边发生的泥石流,也危害到了我们省这边的几个村子?”

李一泓说:“这也是表面现象。据我们了解,那家所谓的‘矿物研究所’,是经我省有关部门批评注册的。”

刘思毅有点吃惊:“照这么说,事件的责任……不是等于反过来了吗?”

李一泓说:“我们不敢擅自下这样的结论。我们只不过是在汇报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即使这些情况,那也有待于您做出指示,进一步核实。”

刘思毅从沙盘前默默退开,坐了垂着目光,自言自语:“我在第一时间,下指示派出了救援飞机,原以为,会获得兄弟省份的感谢。”

吴主席说:“李委员不是说了嘛,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刘思毅望着李一泓问:“没有八分把握,你根本就不会跟我那么说吧?”

李一泓抱歉地说:“我们也不愿意事情果真是那样。们调查组认为,平德县的主要干部们,恐怕屁股上都沾了擦不尽的屎嘎巴了。”他的话一说完,气氛一时为之凝重。

·25·

二十六

没有空座的列车车厢里,乘客们睡态各异。仅仅看着他们熟睡的样子,人也会犯困的。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有一个人笔挺地站着,望着漆黑的窗外——是李一泓。

李一泓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他的心在呐喊:“亦柳,我多想立刻就见到你啊!我有那么多问题要听听你的看法,关于怎样做政协委员的,关于怎样做父亲的,关于咱俩的……”

熟睡中的杨亦柳被门铃声吵醒了,她打开床头灯,欠身看了看闹钟,才后半夜三点多一点儿。她感到奇怪,以为自己在幻听。门铃声又响,她不再奇怪,而是非常诧异了,还有点儿不安,犹豫着坐起,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

门铃声持续不断了,显然有人在外边按住了不松开手指。她恼火起来,用目光四处寻找,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羽毛球拍,先是一手拿一只,后来明智地放下了一只。

握着一只羽毛球拍,轻轻推开屋门,走到了院子里,杨亦柳小声问:“谁?”

院门外李一泓的声音同样也很小:“亦柳,是我。”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半夜三更在秘密接头。

“李一泓,半夜三更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妖啊!”

“怎么是作妖呢,我来看看你。”

“你不是参加调研组了吗?”

“我们组今天傍晚回到省城了。我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要见到你!”

“我你什么时候想见见不到?不给你开门,先回自己家去!”

“不给我开门,我可跳进去了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李一泓的拎包从院门上方飞入,“嘭”地落在杨亦柳脚旁。

杨亦柳愣了愣,急忙说:“别跳,小心摔着!你等会儿,我这就拿钥匙给你开门。”

她刚一转身,李一泓的声音近了:“你省了吧你!”

她寻声抬头一望——李一泓的半截身子已出现在门上。

“哎呀,你这个家伙!”杨亦柳准备上前接扶他。

“闪开。就你这院门,拦得住我吗?”话一说完,李一泓已飞人似的,双脚落定在杨亦柳面前。

李一泓朝后拢了一下头发,正了正衣领,得意地说:“还行吧?”

他一脚踢开门,抱着杨亦柳进了屋。他抱着杨亦柳在客厅转圈儿,似乎是抱着一样贵重的大物件,一时又不知该摆放在哪儿。

杨亦柳的目光脉脉含情起来。

“你把我害苦了,得补偿。”

“你才把我害苦了呢。”羽毛球拍从杨亦柳手中落到地上。

李一泓拉灭了床头灯,黑暗中,李一泓抱怨道:“以前我对你也太拘着了,想想亏大发了。”

李一泓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杨亦柳买的那些菜,高高兴兴地哼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一泓推开院门,就见素素站在家门旁不安地看着两名公安,一名公安正举着照相机,对着两间空屋子里的那些破旧之物连连拍照,另一名则一手拿笔,一手持夹纸,在匆匆记录。

“爸!”素素扑入李一泓怀中,哭着用小拳头擂他,“你怎么才回来呀!”

李一泓眼望着两名公安,嘴上对素素说:“别哭,看两位叔叔笑话,我这不是按日子回来的嘛!”

“你们在抄我的家?”

负责记录的公安说:“李委员言重了,我们在履行公务。”

照相的公安说:“抄家那是‘文革’中的现象,在我们现在的公安词典中,根本没有‘抄家’这一个词。搜查和抄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我们虽然带有搜查证,但领导嘱咐我们,那也暂时不能进行搜查,我们只是看看某些东西,照照相,登登记而已。”

“暂时?”他走到屋门口,朝屋里看了看,转身望着两名公安,又说,“亲爱的同志们,咱们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啊?”

负责记录的公安说:“不能这么说,您这么认为是错误的。我们公安人员的职业特点,决定了我们绝对不能与任何嫌疑人论一家人。对方与我们论一家人那也无疑等于白论。”

两名公安都比较年轻,礼貌而又拒人千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李一泓瞪视这个,瞪视那个,心中十分恼火,但竭力克制着。他冷冷地问:“你们的意思是,我是一个犯罪嫌疑人?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嫌疑我?”

照相的公安冰冷而又礼貌地说:“我们市局连续收到举报,揭发您非法倒卖国家文物,牟取外汇赃款。”

李一泓跨向那两排空房子,指着大声说:“就这些东西吗?它们现在怎么就成了国家文物?想当初,文化局不要,文物局不要,文化馆没地方放,都说是破烂儿,是垃圾!是我腾出这两间房子,它们才临时有了个存放的地方!谁敢说我是嫌疑犯?”

照相的公干连连摇头:“政协委员,口出脏字可不好。”

“你……”

负责记录的公安“啪”地敬了个礼:“李一泓公民,我们所执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我们相信,您是清白的或者不清白的,必定会水落石出的。您的话现在就省省,留待接受正式审讯的时候说吧。”

他们互相看一眼,一齐转身向外走。

“站住!”李一泓喝道。

两名公安又同时转身,静静地看着他。

“我这就跟你们走!我今天就要讨回一个清白!”

李一泓坐的警车与蒋副主席的车在市政协门口来了个对脸,蒋副主席见他从警车上下来,一脸的“友邦惊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蒋副主席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问。

“下午!我一进院子,看到两名公安在我家院子里又是登记,又是拍照。”李一泓站在他面前,情绪激动。

“别那么激动,坐下说。”

“我不坐!我问你,我成了犯罪嫌疑人,你知道不知道?”

蒋副主席霍地站了起来:“如果你不坐,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他的目光对上李一泓的目光,毫不妥协,“李委员,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不能坐下好好地谈,那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再谈下去了。”

“坐就坐。”李一泓气鼓鼓的。

蒋副主席便又缓缓坐下去,二人谁也不看谁。蒋副主席掏出烟,抽取了一支,将手向旁边一伸。李一泓看看那支烟,犹豫一下,接了。蒋副主席按着打火机的手,又向旁边一伸,李一泓凑上去默默吸着烟——两个人仍然谁也没看谁一眼。

“我把那些东西拉到我家去,是迫不得已,是万般无奈。可我就纳了闷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什么都记得,你为什么就不去跟他们说啊?”

“我是见到你之前几分钟,才刚刚知道你的事!”

“明白了——他们是一边有人开警车送我走,一边有人打电话通知你。”李一泓气消了点儿了,“我刚才态度不对,多原谅啊主席。”

蒋副主席端起杯,呷了一口。

“我决定,不去找他们了。”蒋副主席也按灭了烟。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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