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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眼前人一身普通的白色素缎袍服,束发上简单的一根乌木簪。可是,通身的高华端方,却使她装饰精美华光溢彩的拢香坊瞬间成了陪衬。
谢弦摸出绣帕,微微红着脸向春哥打听这样的物儿的来源时,春哥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绣春宫帕子最出色的姐儿介绍个遍。
谢弦微专注地听着,黑眸露着感谢之意,春哥小心肝扑咚跳,说得更加详尽。
“公子看来是洁身自爱之人,怎么与那逊王爷一样,有此不一般的爱好?”春哥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谢弦。
越承燑有这个爱好!谢弦心中一震,稍作联想,明白无双的那些东西从何而来了。
“不瞒姐姐,在下就是听说逊王爷好此道,一时好奇,结果沉迷了进去,只是坊间此物虽多,要说精致细腻不凡之品,却难得寻到。”谢弦有些赧颜。
“公子你算是问对人了,坊间做这些物儿最精致的,莫过于玲珑馆的素衣姑姑,逊王爷早先是各处打探,后来,都从素衣那里买了。”春哥得意地说,见谢弦脸颊绯红,委实痴迷,脑子浆糊,跟着推心置腹道:“公子,玲珑馆的女子一夜百金,进门先交十金,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否则,再多的家私,也禁不住。”
“在下久居京城,怎么没听过这么一处销金窟?”谢弦问道。
春哥捂嘴笑,道:“公子必不是欢场中人,那玲珑馆绝妙一个所在,隐蔽幽深,那里面的女子,不是寻常姐儿,或是高门望族里的深闺怨妇,或是官员们把自己的美妾娇妻拿出来交换,或是犯事官员家出色的小姐。去那的男人,除了要多金,还得英俊轩昂器宇不凡……”
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有这么一处丧尽人伦的暗娼馆都不如的所在,谢弦深吸气,压下怒火,浅笑着道谢,问起春哥所说的素衣。
“这位素衣是个怪怪的存在,我见过一面,行走坐立高贵典雅,看来必是出自高门,不过,她不待客的。”
“她既进那种地方为何又洁身自爱?她不接,客人强要还能拒绝?既然不待客,为何不离开那种地方?”
“那是个入了乐籍的可怜人,永世不得脱身的。”春哥怜悯地道:“你去吧,看见了,就知道为何没客人强要她。”
入了乐籍永不得脱身的,都是犯事官员的眷属,谢弦回想着,自他记事起,并没有哪个官员犯事祸及家人的,不觉犹疑。
按照春哥的指点,谢弦没费多大工夫找到了玲珑馆。
普普通通的一处粉墙灰瓦的建筑,从外面看,与一般民居无异。
黑色大门紧闭,谢弦按春哥教的,三长两短重复敲了五次,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递上价值十两金子的银票,开门之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印鉴拿来。”
什么?还要官职印鉴?春哥为什么没说?
印鉴是带在身上的,不过,本朝虽没明文禁止官员呷妓,泄露了身份,颜面也是很难看的。
谢弦犹豫着,门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巧笑,一女子的声音道:“忒没眼色,风姿卓绝高华清贵,如此风采这个年纪的,本朝还能有谁?”
“桐姐,要查身份可是你说的。”开门人嘀咕,稍稍让开身体。
“妾疏桐,恭迎谢相大驾。”一抹红色进了谢弦眼帘,女子一把拉开大门,甜笑着敛衽行礼。
被识破身份,谢弦微感恶心,来了,却断没退却之理,浅笑着点了点头。
“相爷请。”疏桐娇笑着引谢弦往里走。
碧水粼粼,绿草如丝,粉花弄蝶,流瀑溅玉,袅袅清音在空气间流淌。
有别于欢场的清新芳香,玲珑馆里面精妙无比。
“果然是妙极。”谢弦笑着赞道。
疏桐面现得色,复又敛眉轻叹:“再妙,亦不过女子的修罗地狱。”
谢弦默然,疏桐用帕子甩找自己脸颊一下,笑道:“妾真扫兴,扰了相爷清趣。”
这疏桐作张作致试探,不知那素衣是不是就是无双箱里那些物事的制作人,直言寻她,会不会见不到人,谢弦心念转了转,不接疏桐的话,道:“美貌佳人易得,气质如兰似馥仙子难寻,未知你这里,可有能让弦心动之人。”
“相爷驾临,蓬荜生辉,妾把每个人都喊来给相爷过目,若有入相爷之眼的,百金也不要了。”疏桐笑得更娇媚。
粉白淡紫,丹红嫩黄,美人或含娇带怯,青涩如噙着莹莹水露的含苞嫩蕊;或窈窕婀娜,翩然娉婷,真个艳色满园。
谢弦仔细地一个一个看着,没发现哪一个气质高贵清雅难言。
这些人里面,怕是没有那个素衣。
谢弦又来回踱步看了几圈,面现失望之色,道:“美则美矣,却没气质过人之色,玲珑馆徒有虚名了。”
疏桐面上赤了赤,挥手让那些姑娘散去,强笑道:“相爷自己就是天上仙人,凡间的女子,也难怪相爷看不上眼。”
今日看来只能到此为止,往后再缓缓打探,谢弦不着边际地与疏桐闲语几句,拱手告辞。
疏桐面露憾色,谢弦这样的人才,还有逼人的地位,如果能在玲珑馆宿上一次,玲珑馆何等荣耀。
“桐姐,素衣让奴婢来和桐姐说,她愿意接这位客人。”一女子匆匆走来,眼睛爱恋地看谢弦。
“她?她愿意也得看配不配。”疏桐嗤笑。
谢弦听得素衣两字,微微一笑,眼里露出好奇之色。
“相爷,素衣气质玲珑馆里无人能及,不过。”
“不过什么?”
“她的脸自己刮伤了,纵横交错全是伤疤,狰狞恐怖,人皆不敢直视之。”
面部自己割伤了,果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无双箱里的那些物件,看来就是这个素衣做的。 谢弦竭力按捺住激烈的心跳,只作兴致浓厚之色,道:“吩咐蒙上面纱过来给我看一下。
☆、28小立樱桃
有人说;最美女人是一泓梨花雨,不需眉眼精致,不需锦衣华饰,袅若轻烟,淡似孤云,清绝处便能令人深深沉醉;
素衣应该便是这样的女人吧。
一身宽大的白色素袍,乌发用黑缎简单地盘着;打扮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然;衣袂翩飞间,华光丽彩典雅庄重无声地流溢着。
谢弦袍袖里的双手越攥越紧,紧到他能听到指甲刺入皮肉的声音;他的心口抽搐,疼痛到麻木,一动都不能动。
看着墨眸定定看着素衣的谢弦,疏桐眼里闪过怨恨,冰冷的眼眸使她整个人瞬间像一条毒蛇。
“桐姐。”素衣走到跟前,低低地叫了一声,没有行礼,不卑不亢。
“相爷,觉得素衣怎么样?”疏桐眸里的怨毒不见,巧笑着问谢弦。
“就她吧。”谢弦露出完美的浅笑。
没有美酒,没有小菜,素净简洁的房间,谢弦跟在素衣身后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闩上。
谢弦倾身间,素衣一把将他扶起。“隔墙有耳。”
微细的说话,然后她冲谢弦拜了半拜,“多谢你照顾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难产死了吗?”谢弦来到桌前,醮了茶水写字。
素衣没有回答,写字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又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你通过逊王交给无双的东西我看到了。”谢弦苦涩地写上,“无双和殿下是我爹的孩子?”
素衣停在桌面的手指在颤抖,没有回答,可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
好半晌,素衣艰难地点了点头。
谢弦颓然跌坐椅子上,他在摸到那行字时,已猜到了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你爹没告诉你,起初听说你入朝后对他们爱护有关,我以为你知情的。”素衣脸上的面纱渐渐濡湿,“我后来从逊王爷口中得知,你和无双……我本来不想与过去有瓜葛的,可是,你们是亲兄妹,我不阻止不行的。”
“你怎么会沦落这种地方的?”谢弦咬着牙写下。面上的说法,曹皇后难产而死,那时,他爹和曹太傅健在,虽不能说只手遮天,然而,要瞒过他们制造难产而死的迹象,非皇室之人莫属。
“我也不知道,我生双儿和安儿后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个地方。”曹皇后捂着脸,竭力要咽下抽泣。
她捂着脸的那双手伤痕纵横交错,袖子下滑露出小手臂,手臂上满是火烧钳炙的痕迹。
谢弦儿时与曹皇后是极熟悉的,曹皇后对他呵护有加,比他亲娘还疼她。
“我爹和太傅尚在时,你怎么不向他们求助?我入朝后,你怎么不向我求助?”谢弦轻拉下曹皇后的面纱,看着上面一条条大蜈蚣似的伤疤,很想放声大哭。
他记得小时,他娘很讨厌他,经常喝骂抽打他,他爹总是无力地摇头,都是曹皇后听说了赶来,把他从他娘的竹条皮鞭下解救,然后温柔地哄他,轻轻地帮他拭去泪珠。
“我落到这种这地方,虽然自毁容颜保住清白,可说了出去,又有谁信?更何况。”曹皇后堵住嘴,呜咽声在喉间闷响。
她没有说出来,谢弦却明白,双眸变得赤红,目龇欲裂。
更何况,害她的人是高高在上之人,她不止不敢求助,只怕还要千方百计隐藏自己活着的消息,生怕给家人带来灭门灾祸。
为保清白毁容,只需在脸上划上几刀,她却把整个脸都割花了不留一寸完好肌肤,未曾不是为了使人认不出她来。
“他可以找个借口把你贬入冷宫,或是不动声色弄你死,他这么做,太狠太毒了。”谢弦激愤欲狂。
“也可能不是皇上。”曹皇后强忍呜咽,写道:“皇上知道我已失贞后,那段日子还替我掩饰着,听说,父亲死时,皇上还亲自扶棺,加封厚葬,我觉得,不会是他。”
先帝那时已病重昏愦,如果不是皇帝,那便是太后。
“这事我会细细查究。”
“我不想查。”曹皇后流泪,“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终究是我对不起皇家使皇家蒙羞在先。”
她不想查,谢弦却非查不可,见曹皇后悲伤,他也不说自己一定要查的,只转换了话题:“暂时还不能给你脱籍接你出去。”一切得等大局谋定。
“我没想过要出去的,当年本想一死,心中记挂着爹和两个孩儿。没想到苟且偷生,最终却害了我的双儿。”曹皇后悲啼,她以为无双的死,是看了自己的警示后心灰意冷自绝。
无双确实死了,可皮囊还在,谢弦不想曹皇后伤心,忍了忍,轻轻写上:“无双是诈死,她现在就在我府里。”
“真的?”曹皇后的眼睛霎那间极明亮。
“嗯,真的,我找个机会,让你见一见。”
“太好了。”曹皇后喜极,迫切地让谢弦把无双和遂安的事情讲给她听。
谢弦挑着讲,没讲无双和遂安幼年的苦楚,只拣无双聪慧坚强,爱护弟弟的事情说,还有遂安如何依恋他姐姐,姐弟如何情深。
那么多年的事,曹皇后又什么都想得知,不知不觉间,便说个没完没了。
谢弦往常下了早朝便回府的,颜清澜这日左等右等盼不到他回府,心里记挂着越承骥的伤逝,又担心越遂安,烦躁不安得坐卧不宁。
至午膳时,谢弦还没回来,好在谨言带回来朝堂上的最新消息。
越承骥这日照样早朝,早朝时颁发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给越遂安赐婚,怀王妃是定边将军王毅功的嫡孙女王妍。
一道是册安如蕊为芳嫔,择日进宫。
太好了!颜清澜高兴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