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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开口,他已干脆地用那把宝剑划过手掌,鲜血汩汩而流,我惊呼中,他已取过兄长的手心也深深划了一道。
这一夜玉华焕彩,我为了见原非珏,将计就计出地出走西枫苑,却万万料不到面对这样的情境,唯今之计,若是说不,以他这样疑忌的心态,万一再恼了,又要杀我,恐是护锦也不顶用吧,我只好硬头皮,笑着双手扶起他:“我一介弱质女流,万万不可折辱小放和齐大哥,我一定会向原三爷力荐二位,让三爷唯以二位重用,二位亦可堂堂正正地回归故里,重新开始你们的人生。”
然而齐放却冷哼一声:“小姐以为我等是利令智昏的无耻小人吗?侍候原非白?我等兄弟没有兴趣,小姐一定很讶异当年的爱哭鬼变得如此可怕吧?”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他却接下去说道:“我六岁那年,算命瞎子说,我会克尽周围所有人,我的父母便对此深信不疑,便将我买给一个张秀才,那张秀才自号读书人,数次落第抑郁难当,便成了个在半夜里折磨小孩女人的衣冠禽兽,”他扯下左肩,只见苍白的肌肤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烙痕,刀疤,剑伤,一道道,一块块竟无一块好肉,我心中激愤难当,那一年齐放卖给张秀才时,比我和锦绣都小啊!我的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他看着我有些凄凉地说道:“南诏打进了江陵府,杀了张家满门,我便被掳作南诏贵族的奴隶,过得更是猪狗也不如,后来我九死一生地逃回了汴州,却差点被亲爹爹在祠堂里打死,齐家村的人硬说是我会招来了灾难,若非大哥相救,我便死在亲生父母手中了,”
他忽地面色一整,继续高举长剑:“后来遇到师父金谷真人,曾为我批过命,父母相弃,杀人越货,流于盗匪,亡命天涯;除非命中遇一个花样贵人,师父说妖孽降世,天将大乱,唯有那个月华溅玉的花样贵人,仁而智勇,必当风云天下,平定乱世,亦唯有此人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名利于放不过粪士,富贵于放亦如浮云,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小姐若是瞧我等不起,便杀了我吧。”
我正琢磨着这个理由如此怪异而牵强,他师父其实说得是花锦绣而不是花木槿吧,像我这等姿色平庸之人如何能称为花样贵人,仁而智勇,还要风云什么天下???平定什么乱世????
他却真得说着要抹脖子了,我赶紧上前死死抱住他,惊得一身大汗,这古人也忒偏激恐怖了吧,于是只好收了这两农民起义军首领作了手下。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当时这个我最不放心,看上去狡滑多端的齐放却真为了他师父的几句批言,为了这月婵娟的誓言,便从此荣辱与共地跟随了我整整一生。
可是无论怎么推辞,齐放却怎么也不愿再直呼我的姓名,于是这一夜是我们重逢后,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唤我的名字。
我记得宋明磊曾说过西安东城有一处小五义的别馆,有紧急要事便持木牍去别馆去找李姓老板娘,我曾怀疑是张德茂易容的,汗!于是我让他们先到那里躲一躲。
月上中天,我拿回了酬情,送走了齐氏兄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中喘着气,抚着激烈跳动的心口,抹着一头一脸的冷汗,定了定神,又感到大难不死地傻傻笑了几下,然后提起不怎么高的轻功,向玉北斋飞去。
☆、第二十六章 明月几时有(四)
作者有话要说:
西林,可怕的西林,我尽我的全力在西林穿行,可是所有可怕的过往全在我眼前浮现,第一次在这里,被白面具追杀,然后原武和槐安葬在这里,他们的鬼魂会不会来找我聊天?
我打着哆嗦,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我,于是不时地回头查看,好几次被前面的树枝扫到。
然而想见原非珏的念头是如此强烈,我仿佛是一个在沙漠中饥渴万分的旅人,而那绿州的影子却都化作了原非珏的笑容。
终于出了浓密幽暗的西林,我回首长吁了一口气,正满心欢喜地再想举步,好像后面有轻微的声响,我再一次惊回头,月光下只有阴森森的树林随着秋风摆动,发出巨大的呼呼声,好像是恶鬼的呼吸,我混身一颤,倒退了几步,离西林更远了些,然后转过身疯狂地向北边跑去。
我心中害怕,口中不停地唱着害虫歌,驱着恐惧:“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伏令,正义的来伏令,一定要把害虫杀死,杀死……。”
我唱着唱着又觉得歌里面带了个死字更不好,胡思乱想间,一座灯火辉煌的园子已在眼前,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玉北斋到了。
这是我第一次夜探玉北斋,来到近前,只听不断有异域明快的音乐传出,偶尔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我一怔,听这架势,非珏一定是从紫园回来了,可是这么晚了,玉北斋这么热闹,莫非是他有客来访?我还是从“后门”进去察探察探再说。
我绕到西北门,离墙根一米高处,有一块凸起青石板,借着这块小青石板施轻功跳上墙,墙内边正好有一棵大榆树,我便挪到榆树上,再慢慢爬高了些,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非珏哥哥,你这次去西域,为何待了这么久,我和我王兄可为了见你一面,硬是逼父王将路程拖了又拖,就想着能在西安见你一面,不知神圣女皇的身体可好?”
那声音可以说是我所听过的最美的声音,如此娇美轻柔,加之充满关切之情,连我这个作女孩子的心也一动。
只听原非珏的声音传来:“有劳淑仪郡主操心了,母皇陛下一切安好。”
非珏的声音我有多久没有听见了,现在怎么这么,这么磁性迷人哪,不由心中一荡,那喜悦如平静的深潭丢入一颗石子,泛起涟漪,由心底传遍我混身第一个角落,唇边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丝笑意,我拔开了些枝叶想看得清楚些,可是实在太远了,周围又全是陌生的护卫,可能都是这位淑仪郡主带来的。
既然我已在明月之夜冒着生命危险来玉北斋,还爬上了心上人的墙头,不偷窥一下,还真对不起我这女色魔的名头。嗯!
我从怀中摸出我让鲁元和韦虎用琉璃做的望远镜,我本来做这个是为原非珏,顺便给来于飞燕用来探测军情,当然在行刺柳言生时也能派上用场,总之是我深深感受到了人类的欲望推动着世界的发展,然而我从没想到有一天可以用来偷窥原非珏……
当时被原非白发现了,他先是在那里激动地摆弄了半天,过了一会他又回过神来,似乎有点琢磨出来我的本意,阴冷地看了我半天,把我看得在那里毛骨悚然,……。然后,我的好玩意统统被他没收了。
不过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幸好我藏了一架微型的,嘻!
嗯?!原非珏同学这此回来变化很大呀!不但比以往更加丰神如玉,连吃穿用度也比之以往不同了,只见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外罩银色软烟罗纱衫,斜坐在大红织绵富丽团纹的波斯地毯上,神情慵懒,一手支头,一手拿着一盏雕纹精美的金托玉爵杯,而双手上都带满了五色宝石的戒指,在火光下闪闪发光,怎么看,都有点像,有点像阿凡提里瘦了身的巴依老爷。
而他槐梧健壮的身边紧紧挨着一个窈窕娉婷、花朵儿一般的宫妆丽人,那丽人头上挽着京城最流行的,繁复华丽的乌云髻,身上着大红通袖麒麟袍、鹅黄织锦拖边裙子,玉带宫靴,翠珠凤譬,因是坐在地毯上,金莲三寸随便一勾,鞋尖便露出龙眼大的两颗圆润明珠,颤颤委委地摇着,好不耀眼。
而右中坐着一个满脸酒晕的青年,天蓝金寿纱外套,大红金蟒结罗长袍,玉带云靴,锦帽微斜,双眼色迷迷地盯着场中旋舞疾飞地四个波斯舞娘,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口中叫着好,手中玉爵杯微倾,琼浆玉液溢了出来,酒香混合着舞女身上的香粉味,冲击着我的敏感的鼻子,伴着女子的格格娇笑,空气中流窜着一种令人暖味的旎旖,那令人热血沸腾的靡丽散步在玉北斋的每个角落。
我心中一紧,原非珏这弱视竟敢背着我找三陪???
我的好心情正一点一点地坠向马里亚纳海沟,我继续咬牙切齿地看下去,那醉了七八分的青年,抱着身前的镶琉璃铜壶,咯咯笑着:“非珏,你真是好福气,身边美女如云,你这个丫头,竟是羞花闭月,西施不让。”他说着说着便抓住了正给他斟酒的碧莹,碧莹吓得惊叫一声,怎么也挣脱不了:“非珏,把这个丫头送给我吧,我用我王府里十个美女给你交换如何?”
一直清浅微笑的非珏,笑容不变,但眼中闪过一丝恼恨,哈哈一笑:“本绪小王爷,我这玉北斋里统共就这么一个粗使丫头,如何与你王府里的艳姝相比,还是我把这几个母皇送我的艳舞冠姬送与你吧?”不等轩辕本绪回应,非珏已向那四个舞姬使了个眼色,四人立刻绽放出最妖艳摄魂的笑容,团团围住了轩辕本绪,雪白迷人的身体蹭着他,拖着他到场中跳起舞来,碧莹这才惊魂未定地得以脱身。
一曲舞罢,乐呵呵地轩辕本绪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不过好像神智更清醒了,待喝了一口波斯美人手中的酒,懵然地转头转脑看了一阵,又问非珏:“唉?那美女呢?我记得她叫碧莹的吧,真是碧玉莹润,人如其名啊,你如何将此等美人作粗使丫头,当真是糟蹋了,还是送与我吧,这么着吧!我再给你五个精于厨艺,妙解宫商的宫人换了她便是……啊……。。”
“王兄,你喝醉啦……,不怕王嫂啦?还有你忘了父王怎么嘱咐你来着,你倒好,正事未办成,倒先看上人家原四公子的丫环了。”轩辕淑仪娇声捏着轩辕本绪的耳朵,本绪小同志痛叫出声,酒醒了不少,面上呆愣了一阵,不悦地瞥了一眼轩辕淑仪,却绝不再提要碧莹,非珏朗笑出声,我这才想起原非白对我说过靖夏王爷的小儿子,轩辕本绪,出了名的好色,又是出了名的惧内,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我心中暗想,这位靖夏小王爷素来与非白交好,今日为何到非珏的府上来,那原非白还说是去应酬靖夏王爷和小王爷,却不告诉我这京城名媛轩辕淑仪也来了,看原非珏和轩辕淑仪聊天那亲热劲,绝对是旧识啊,可是连他也从不告诉我他与轩辕兄妹很熟。
果然,是男人就都有撒谎的本色,我这才想起,既然宴会结束,非白定已回到西枫苑了,他也许已经发现我失踪了,这回正到处找人呢。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只听小王爷清了清喉咙:“非珏啊,我父王可马上就要正式给原候爷提亲了,放心吧,我家淑环可比淑仪要温柔漂亮多了,你莫要看着淑仪,心里怛心未来的突厥皇后像她似得是个刁蛮丫头。”
仿佛有人突然从头顶上给我浇了一大桶水,而那水冰冰冷冷地,好像立刻冻成一枚锋利的冰棱,刺破了我的心脏,我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非珏在哪里轻轻一笑:“淑环妹妹可是皇族第一美女,非珏如何当配。”
轩辕淑仪抿嘴一笑:“非珏哥哥,你可有六年没见着淑环姐姐了吧,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老把我们搞错。”
非珏喝了一口酒,平静无波道:“不是我老搞错,是你们俩老爱戏弄我罢了,我可记得你们俩没事就爱往三瘸……,三哥那里去找他玩儿。”
轩辕淑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