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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高兴一向以窦昭为荣。恭谨地道,“七老爷和七太太在京都,家里的事全由我们四小姐做主。我们四小姐是很能干的。府里上下人等的吃穿用度,家里的买卖、各房的应酬,哪一个样能少得了我们四小姐?平时还要跟着先生读书写字。这不。纪家表少爷的春联写不完,还特意请了我们四小姐过去帮忙。”最后感慨道,“要不我们七老爷怎么把五小姐送了回来交给我们四小姐管教呢?”
听得何煜一愣,道:“写春联是怎么一回事?”语气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高兴忙将窦家的这项传统说了一遍,还反复地强调:“……不分年纪,只要字写得好的窦氏子弟,都可以帮着写。”
何煜“哦”了一声,让贴身的小厮打赏了高兴两个上等的封红,自己回内室发了半天的呆。这才吩咐贴身的小厮:“给我换件衣裳,我去也应该去给纪公子道个别才是。”
小厮忙恭敬地应了,给何煜换了件大红的纻丝直裰,簪了根金簪,又帮何煜在腰间挂上香囊、荷包等物。
何煜突然想到纪咏。
那家伙肯定又是一件布袍。
他吩咐小厮:“不用金簪,用那只青铜簪。”
小厮忙重新帮他簪了簪子。他满意地点了点,这才去了纪咏客居的院子。
纪咏不在家。
他的随从告诉何煜:“我们家公子在姑奶奶那里。”
何煜失笑。
自己怎么萌生出窦昭在纪咏这里的念头?
他去了纪氏那里。
进门就看见纪咏正向窦昭抱怨:“……这是谁订的破规矩,我们纪家传承百年也没有这样的事?写春联就能和邻里和睦了吗?我看还不如过年的时候打赏几个铜子更让他们感激涕零……”
打赏铜子,那是商贾之家干的事好不好?
窦昭没好气地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们家可曾有人说你们纪家的不是?”
纪咏没有作声。
窦昭犹不解气,故作困惑地望着他:“你真是纪家的孩子?会不会是抱错了!”
气得纪咏直跳脚:“你想帮就帮,不帮就走人,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多话?”
是说她搬弄口舌吧?
这可是七出之罪。
窦昭自然不会让他给说过去,道:“你是不是又在我们窦家人面前显摆了?要不然怎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有事?我们窦家每年都给乡邻送这么多的春联,却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人写不完的。可见这人再聪明、再能干也不能犯了众怒……”
“窦昭!”纪咏咬牙切齿地塞了一支笔给她,“你写还是不写?”
“不写!”窦昭把干脆利落地把笔丢在了书案上。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不仅看见了一副富公子派头、正朝着他们微笑颔首的何煜,还看见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宋炎。
“四小姐,”他擦着额头的汗,有些胆怯地道,“我帮着纪举人写春联,这合适吗?”
☆、第一百零三章 何煜(粉红票930加更)
窦昭叫了宋炎来当枪手,而且还这样明目张胆,纪咏和何煜都傻了眼。
“怎么?不行吗?”窦昭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慢悠悠地道,“反正都是代写,找谁不是一样?何况宋炎的字比我的字写得好多了。”
能帮着才高八斗的少年解元纪见明纪咏先生写春联,宋炎早已激动得面色通红。此时听了窦昭的话,不由得朝窦昭投去一记感激的眼神,激动不已地大声道:“纪举人,我的字虽然没有四小姐说的那样好,但我会很认真地写的……”
谁知道纪咏却毫不客气地道:“既然没有四小姐说的那样好,你凭什么帮我写春联?”
宋炎非常难堪地僵在了那里。
窦昭气得脸色发白,冷笑道:“人家不过是谦虚,说些客气话,你倒当真了。”她喊宋炎,“既然纪先生这里不需要人帮忙,我们就先回去吧!”
何煜在一旁眯着眼睛笑。
纪咏顿时脸色发青,对宋炎道:“站住!你先写两个字我瞧瞧!”
宋炎望了望窦昭,又望了望纪咏,显得很是为难。
窦昭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秀才见到了举人都如同儿子见到了爹,何况是没有功名的宋炎。
人是自己找来的,总不能丢下不管吧?
窦昭笑着对宋炎道:“那你就写几个字给纪举人瞧瞧。”然后做出副争强好胜的模样道,“可别让纪举人把我们给瞧扁了!”把刚才的尴尬给掩了过去。
何煜眼睛一亮。
宋炎连声应“好”,有些怯弱地走到了书案前。
纪咏看着脸色微煦。跟了过去。
拿起笔,宋炎就完全镇定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眉宇间流露出刚毅之色。下笔稳健有力,一手颜楷写得庄重端正,颇有功力。连纪咏都“咦”了一声,收起了一脸的不以为意,正色地在旁边端看。
何煜看了窦昭一眼,也走过去观看。
窦昭朝着纪咏撇了撇嘴。
宋炎放了笔,恭敬地站到了一旁,请纪咏鉴赏。
纪咏站在原地,背着手很随意地瞥了一眼书案。问他:“会做对子吗?”
他神色端穆,语气淡然,透着强者为尊的居高临下,窦昭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有了几分少年得意的举人模样。
“请先生赐教!”宋炎惴惴不安地严阵以待。
纪咏朗声道:“天寒梅骨傲。”
院子里的人均睁大了眼睛。
这么……烂俗的对子?
何煜“扑哧”一声轻笑,道:“对个‘雪尽马蹄轻’如何?”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纪咏冷冷地瞥了何煜一眼。
何煜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
宋炎却低了头仔细地沉思起来。
窦昭也不由端容以待。
纪咏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出这样浅显的对子才是。
对什么内容才符合他的心意呢?
桃李竞芳菲?
这也太简单了些。
窦昭猜测着。就听见宋炎胆战心惊地对了句“春暖万物苏”。
“行了!”纪咏道,“你就用这张书桌,写完两百幅春联就可以完事了。”
宋炎长嘘一口气,满脸欢欣地应“是”,快步走到书案前开始裁纸,生怕慢了一步就丢了这个差事似的。
窦昭苦笑。
何煜却错愕道:“这对子是不是对得太平淡了些?”
纪咏不客气地道:“又不是金銮殿上召对,我出个“孔子孟子老子”那些人能听得懂吗?衢街闾巷,过年图个吉利喜庆就行了。”
何煜脸色微红。
宋炎连连点头,显然为自己猜对了纪咏的心思而兴高采烈。
纪咏趁机道:“很多人平时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的人为何入场的时候屡屡落第?就是不知道主考官到底要考他些什么……要他写八百字。偏要写上八千字,就算是字字珠玑又如何?所以说这天下最容易的就是制艺了,照着套路写,决不会出错……”口气大得很。
听得何煜窘然。
宋炎则非常的震惊,看纪咏的眼神赤裸裸地流露出崇拜。
窦昭见这里没自己的事了,和纪咏、何煜几个打了声招呼。准备去纪氏那里坐一会,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东书房的窗扇开了道缝,窦德昌在窗后朝着她招手。
她不动声色,进了书房。
窦德昌瘫在椅子上道:“四妹妹,你平日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也被纪见明给诓来了?要不是你搬了宋炎来帮你,我只好出去帮你给他写春联了。”
“纪举人又干了什么事?”窦昭调侃道,“大家怎么对他一副避之不急的样子?”
“也没什么。”窦德昌沮丧地道,“我们几个在那里写对联,启光开玩笑地对了幅‘伯鱼子思子上,开元天顺章和’,被纪见明嗤之以鼻,说还不如对‘老子儿子孙子’……启光给气跑了……我们都说不过他……”
伯鱼、子思、子上分别是孙子的儿子、孙子和玄孙。开元、天顺、章和则是开国皇帝高宗和第二任皇帝高宗、第三任皇帝仁宗的年号。
窦启光这幅对子不过是为了奉承皇家有千秋万代永保社稷之意,被纪咏毫不留情地嘲笑一番,自然有些受不了。难怪纪咏刚才说什么“孔子孟子老子”,原来还有这个典故。
“这个纪见明,说话也太毒了些。”窦昭道,“刚才他出对子考宋炎的时候,把何公子也嘲笑了一番,还好何公子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不然肯定要和他当场吵起来。”又道,“我先前看何公子裘衣锦带的。还以为他只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他还挺沉得住气的。”
“你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窦德昌不耐地道,“你可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
窦昭讶然:“不是说你们在路上碰到的吗?”
“什么啊!”窦德昌有气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那是对长辈们的说词。他就是那个在大方寺半夜唱大戏。后来斗鸡又被我赢了五百两银子的家伙——就为了那五百两银子,他给黑白两道都递了话,要不是我那几个月在家读书。早就被他逮到了。所以我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否则他不会和我们一起启程了。”
窦昭想到自己第一次碰到他的情景,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只是这情况与自己推测的很不相符,她之前还以为是五伯父想巴结何家,何煜和窦德昌等人才结伴而行的。
她不由问道:“他为何要找你?总不至于为了那五百两银子吧?我看他不像是这样小气的人啊!”
“他是不在乎那五百两银子,可他丢不起这个人啊!”窦德昌恼火地道,“觉得败在我的手下没面子。要重新赢回去,一洗前耻。可我已经不斗鸡了……我明年还想参加乡试呢!他开始不信,后来倒是勉强相信了,可是他非要我把从前与和斗鸡的那只铁将军卖给他。我早送人了,拿什么卖给他?他就缠着我不放。非要我帮他养只和从前的铁将军一样厉害的鸡不可……偏生这件事又不能让爹爹和娘亲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斗鸡取彩,非让我去北楼跪祠堂不可!”
“这倒也是。”窦昭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窦德昌叹道:“可惜邬善不在这里,不然把这件事推到他的身上,爹爹和娘亲哪里还会责怪我!”
邬善啊!
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
给窦德昌背黑祸,想必他不会在意。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不过几个月没见,那个人仿佛已是远久的记忆了。
窦昭默然地喝了口茶。
窦德昌讪讪然地道:“我,我不是故意提他的……”
“没事。”窦昭道,“亲事不成。也不至于就反目为仇。邬善为人很好,对你很好……”前世还帮着你娶媳妇,什么坏事都一并承认。她不由劝道,“十二哥不应该为了这些事就和邬四哥疏远才是。”
“难怪邬善看重你。”窦德昌不由动容道,“四妹妹胸怀坦荡,巾帼不让须眉。”
窦昭大笑。道:“我最喜欢听好话了,不管十二哥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十分的率真。
窦德昌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他站起身来:“走,我也帮着他们去写春联去,总不能让宋炎一个人在那里顶着纪见明,他身子骨还单薄了些。”
只怕宋炎觉得是享受而不是苦难。
窦昭笑着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去和六伯母说话去,我有些日子没见到六伯母了。”
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