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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秘录:黑顶娇龙-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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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有头有脸儿的官员和江湖上的豪客,都重场面,遇到候家有循私之事相求,一般不会推脱,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如果是喝酒作乐,聚众殴斗,欺压良善之事,更是只向前不向后,趋之若鹜。

候照远道:“七郎,我与你一见如故,虽说年纪上差着些,但咱们是忘年之交。

无论你有什么要紧事,今天也不走了,就住在为兄家里。咱们晚饭不吃别的,为兄为你整治些特殊的下酒菜。”

田子瞻故作为难的道:“我确是身有要事,不过候兄既然话已出口,我也只好留下来了,多有打扰,甚是不安。”

候照远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安不安的,候家大宅任你来去。”

候照远命令人准备铁架、炭火,钩叉之类的器具,候府奴仆四下里忙开了。

田子以为候照远要做些烤肉之类的野味,哪知候照远叫来铁叉铁钩,竟是要在池中叉鱼。

候照远叫人拿来鸡兔各一只,小鱼一盆,又拿来一盒东西,盖着盖子,却不知里面是什么。

候照远先将鸡捏死撕裂随手扔到池里。池水翻花,血水泛溢,顷刻间便血肉全无。

候照远在铁叉上涂满鲜血,在鱼群聚集处也不仔细观看,任意一插一收,每两三叉便能有一条怪鱼被刺中。

候照远向怪鱼口中灌些菜油,又塞了些菜蔬,便放铁架上,生了火烤将起来。

怪鱼尚自未死,不住的扭动。菜油从身体漏洞处流出,滴在火上,滋的一声冒起一阵青烟。

候照远道:“这鱼没有鱼鳞,肠鱼腮也都不用摘去,烤来吃也美味的紧。”

田子瞻几欲作呕,只得强忍住微笑看着。烤鱼本来没什么,只是齿蝶这般怪法,烤来吃了,总是心中泛恶,不能受用。

再者这鱼凶悍无比,而候照远却生生拿它们烤来吃了,这般以暴制暴,以狠斗狠的作法,不知怎地,反而让田子瞻对这齿蝶颇有些同情。

候照远又在铁钩上插些小鱼,探入池中,立刻有无数条怪鱼争相扑上来,咬住小鱼。

这铁钩是特殊设计而成,顶端生满了倒刺,怪鱼一经咬住,便不能松脱。

候照远极为享受,慢悠悠将铁钩收回,斗的放入火中。

炭火立刻嗤嗤作响,齿蝶在火中嗡嗡作声,不住颤动,先是双眼破裂,汁液流出,很快的便即凝结。

随即肚肠出,也很快凝结。再烤一会儿,鱼身渐渐变的发黄了。

情景虽怪,空气中却飘出阵阵清香。

候照远道:“七郎,这鱼虽不善,但烤来吃了甚至是美味。我曾试过多种做法,清蒸,红烧,糖醋,均不及这烤来吃了最香。

这般烤法不用加任何作料,也不用看着火候。因为齿蝶的肉坚韧无比,烤的时间短了不易咬动。

但若是时候长久,未但肉质不老,反而变的松软可口,烤的再久些也无关紧要,不容易糊的。”

候照远又钩了些齿蝶上来,这次不放在火上烤,而是放入盆中。

齿蝶入了水,虽然身上有伤,仍是凶悍无比,在盆中来回的游动,鲜血四溢。

这些鱼见了血腥,便相互撕咬,盆中水溅起老高,不住的有鱼被同类咬死。

有的鱼一跳而出,跃出盆外,候照远搬来块石头压在鱼身上,那怪鱼翻动身体要将石头翻倒,却哪里翻的动。

候照远道:“这狗杀才自己作死,要是在盆里还可以和别的鱼拼一下。

到了外面,就由不得它了,我候阎王指掌生杀大权,要它活便活,要它死便死。

就这块石头也是一座五指山,它再厉害还能翻出来吗?”

说罢又在石头上加了一块石头,那怪鱼勉力挣扎,更是翻转不动。

田子瞻听候照远如此说,初时以为是在说给自己听。转念一想,八成是这人狂性发作,不由自主的说了些心里话。

可见他平日狂横成性到了何种程度,一经外事引逗催发,便不再修饰言行,说出了心里的恶念。

田子瞻不想多言多语,便任候照远胡说胡做,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候照远道:“七郎,吃这齿蝶为兄发现个特点,它吃不同的食物,所生的肉味便不一样。

以我之经验,吃鸡则极鲜,吃蛋则臭,吃鱼则略腥,吃兔则肉更松软,吃狗则肉丝有韧性,吃蛇则苦,吃些小虫、苔藓、果蔬则肉味平平。

七郎,你可知吃什么肉味最佳?”

田子瞻隐约想到些什么,随口应道:“什么?”

候照远道:“便是那人肉。”

田子瞻本已想到这点,便听他亲口说出还是一惊。

候照远见田子瞻吃惊的样子,哈哈大笑,道:“上个月,平香镇那个卖酒的龙老汉为了给他婆娘治病,前前后后欠了我二十两银子没还,我儿便去向他索要。

这狗贼说是手头没钱,再拖些时日卖了酒再还我,他那破酒又有谁能去买,等到他还时,我怕都入了棺材。

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仪是事,他还不起也还罢了,居然拿这种话来哄骗于我。

我便亲自去他家要帐,说实话,七郎,为兄年过六旬,对这女色之道却甚是痴心。

我见她家小娘子长的倒还不错,便说用人来抵债,这老东西不但不肯,居然对我破口大骂。

我儿在一旁看不过去,便教训了几拳,他那老骨头哪受得了,爬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方能下地。

后来他到县上去告我,说我抢男霸女,行凶伤人,还逼死人命。李县令是我至交,哪里能听他放屁胡言,便将他乱棍打出。

这老儿不知死活,跑到我家门口大骂,我便对他说要我认罪也可,便到我家后院来商讨一二。

第十八章 齿蝶5

这老儿害怕,却死要脸皮,硬撑着门面,真的和我到了后院。我一时杀心大起,一脚将他踢下鱼池。

他猜怎么着,他这一下去,齿蝶比平常都欢畅,吃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这老儿吃了个干干净净,连肝心肺肾肠脑膀胱全都吃了。只剩下破衣服在水里漂着,骨头在水里沉着。

当天晚上我再吃这齿蝶,只觉得这味道鲜美无比。那龙老头当时寡居一人,一无妻子,二无子女,这没了苦主,我还管他作甚。

这老儿死前挣扎,还弄死了我十几条齿蝶,这一条便是二两银子,十几条算下来,这龙老儿还赚了些银子去,真是便宜了他。

老贼骨头是硬的,齿蝶啃咬不动。但我饿了它们几天,它们耐不住了,便来啃这骨头。

啃了三天,每天晚上我在前室都能听见咯吱咯吱作响。七郎,你说有没有趣,好不好玩?”

田子瞻在一旁听到一半,便将手握的紧紧的,指甲直欲刺到肉里,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怒气冲顶,头发直欲根根立起,恨不得立时起身将这恶人一掌击毙,掏出他的心肝来一脚踩碎。

先前知他凶恶,却原来残忍到这种程度,这种人不杀,哪还来的天理。

虽说自己职司特殊,平日刺杀朝廷指令的人众也所在不少,对杀人之事原本不往心里去。

且这些人中,虽有个别罪不至死,但大都事出有因。

可这恶人草菅人命,手段残忍,提起来时竟像是说书一样,毫不知耻,反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看来自己这次误打误撞,救了那女子,闯进候家大宅,算是来的对了。

一时间,又想这候照远是不是在这里和自己故作妄言,说些欺人的大话,只是没有证据,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不管怎样,这人死有余辜却是确定无疑。不只是他,他家两个儿子也必是无恶不做之人。

包括那清水县令,县丞,还有京兆府的周云阳,俱有干联。

等事情结束了,自己回到司里,必定将此事告知天元夫人,再转告大理寺,对周云阳一干人等弹劾查办。

候照远哪里能看不出田子瞻神情变化,只是装作不知。

他所说确有其事,那龙老汉为给老伴看病,向他借了五两银子,利滚利,到了年底,便涨到了二十两。

龙老汉将家当变卖光了,才凑够七两银子,这哪里够的。

候照远家资巨富,这些银子自然不会在意,只是这样的恶霸意在欺人为乐,又见龙家小娘子相貌出众,这便起意要人。

平香镇不大,各家均知候照远凶恶,能搬走的俱都搬走了,其余各户,但凡家中有女未嫁的,都令其女深居于内,绝少外出。

那日龙家小娘子见父亲被殴,哪能自安,便出来厮打,被候照远瞧见,顿生歹意。

龙老汉性子也硬,见女儿受辱,便指责了候照远几句,其后诸事便如他所说。

龙老汉女儿惨死,自己也遭怪鱼之吻,可以说是人间惨剧。清水县令李道平日见惯了这种事,又受了候家的不少好处,便没受理此案。

谁知其后事情惨变,龙老汉竟是如此死法,待李道远得知,已然来不及阻拦。但龙家人都已不在,没有了苦主,李道远虽然心中难安,便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按说候照远虽然凶恶,但明知田子瞻有侠义之心,该是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徒徒惹人反感。

其实候照远故意道出此事,自有其目的。

候照远处事观人,较之候子中更高一筹。他深知世人之心各有偏重,弱者畏惧强权,强者自视过高。

他自己势大,欺压良善弱小自不待言。身为地方毫强,并不治理国家,平时正以欺人为乐,因此上威则有之,恩自不必,倒也用不着恩威并施。

但对有权有力有势而需结交者,就必须虚实交替,软硬兼施,一味的大方,一味的奉承,一味的迎合未必是正途。

总须得夹杂些威严厉害之举,免得令对方以为自己只是弯腰低头或是事事有求于人之辈,须令对方内心深处不敢自己过于视轻。

只有这样,用得着他们之时,事情才能办的顺利些。

至于这两者的比例,那就是经验之谈了,或是一九开,或是二八开,又或是五五开,需因人而定。

候照远见田子瞻对礼数受用,那是可奉承之人,好言相对,必能奏功。

又见他虽收了短剑,但看眼神实为不安,便知他内心深处存有质朴。

候照远查看这些,便知田子瞻仍是可调教之人,不能任他高傲到底,奉承够了,下一步就必须给些下马威才行。

也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其气焰势头,如此软硬兼施,便能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欲左便左,欲右便右。

候照远见田子瞻不答话,知道己策已效,将火中怪鱼拿出,并排列到铁架上,慢慢炙烤。

候照远又将兔子拿到手中,将兔头扭断,整个抛在池里。

那些怪鱼早就翘首等待,兔子尚在空中,便有几只鱼急跃而起,咬到了第一口血肉。

兔子入水,也不消片刻便即被吃光。

候照远道:“七郎,这鱼身体不大,食量却大,排泄也快。医家言道:‘所食者,或肉或谷或蔬或果,均化为气血以养躯体。’

因此,这鱼的血肉变化也快,吃什么食物,便变化成什么味道,至多不过两三天的功夫。

在这群鱼中,凡是体弱者,在食物不够时,便只能吃残肉粪便过活,它们的肉味可就差了,但大都沉在池底。”

两人谈话多时,怪鱼香味扑鼻,隐隐夹杂些膻味。

候照远道:“这晚餐便是你我兄弟二人同食,他们在前厅胡闹,便随他们去吧。

咱家客人来往不断,一向是我家二郎接待。等会吃过了饭,便安排房间休息,明日一早,七郎再去赶路。

我候家在长安的生意一直是家里一个远房的兄弟在守着,今年等入了冬,咱们便过去开几桌酒席请上几位朋友来喝酒,到时候一定去户部找七郎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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