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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华派两名弟子领命,自中门御物驰出。
山下那歌声还在继续,幻境中的人们面露痛苦之色。有人巴巴地捂住了耳朵,有人则干脆抱着树干狂吐不止。那歌声气息并不稳妥,因为放粗了嗓子干嚎,听不出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但此人功力能穿透仙门幻境的结界直达重莲之巅,实在不容小觑。
方琏坐在琴台之后,抚着崩断的琴弦,似已呆住。
花叶玖见师父面色难看,心中尤其愧疚,在一旁轻声道:“师父,都怪阿玖不好,若不是阿玖弄丢了琉仙琴……”
“方公子,借琴一用!”
玉瑶仙座打断了爱徒的话,目指方琏,得其首肯之后,突然伸掌一摄。
那方梧木古琴自瑶台上倏然翻飞,转眼便到了她手里。
玉瑶仙座捻指掐起一道墨丝,调拨出一阵脆鸣,断弦处居然发出了声响。
六道真弦,一抹空吟,绝尘而出。
各派弟子多是第一次看玉瑶仙座抚琴,眸中惊艳尽皆无以言表。
玉瑶仙座将那歌声认真听了一会,琴声又一响,顿时滔然如玉珠坠地,扬扬洒洒直达天际。琴声起伏,引导着那歌声直往高处走,两种风格截然相反的声音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引得重莲幻境震荡不已。
花叶玖见师父神色肃穆,不好再打扰,她心中念及琉仙琴,不由更感沮丧,此际抬脸看见对面方琏那双桃花眼流露出的安慰之意,胸中竟凭空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方琏自问风流潇洒,各仙门女弟子莫有不买他的账,是以竟未留意花叶玖的真心所想。此时他非但未曾在众仙面前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笑靥如花。
花叶玖真恨不得将他那双眼珠子挖出来下酒。
方大公子手中崩却的是最细的那根弦,也就是意味着,这细弦的音域追不上那难听的歌声,但现在换作由玉瑶仙座掌琴,情况便大有改观。随着那声音的变调,玉瑶仙子捻手又在琴匣内侧加了一根更细的弦,八弦在握,显然已经超出了人类的音域,那歌声与琴声应和,而变得极为勉强,偶有断续,终于出现了败迹。
众位真仙敛气凝神,面容均有过一丝松动。
就在这时,陡有第三种声音直追而上,反压过来。那声音细敏悠长,婉如轻叹,却令人沉醉。
“哐!”玉瑶仙子的琴音被两道声音先后打破,她微一分神,手中竟是八弦尽断。那难听的歌声疲惫地降低下来,但那第三道声音却直逼云宵。
众位真仙互相张望,却听玉行师太咬牙道:“是鲛人!”
“不错,这个声音确实是由鲛人所发!”余在雪所处的三清宫与辟水观同守东海,自然对海里的族类知道得非常清楚。
“鲛人?”付青权与凤无语相互对望一眼,却是由付青权先说了出来,“难道方才那个声音,只是为了打断鲛人的音波攻击?”
鲛人的声音确实令人痴迷,却好在此次参加新进弟子甄试大会的仙门中人一个个定力上佳,才能免受蛊惑。然而,澄光殿低等弟子的情况就很难说了。
“去看看便知。”风无语将目光淡淡地扫向在座的仙门同道,“唯今之际,最重要的是保证幻境的安全,小倩,你同余长老一道强化结界,付仙尊,这殿内便劳烦你与方大公子坐阵,至于玉行师太与铨儿,随我出山门。”
他的语声一顿,视线触及大殿东首天山折梅峰掌门萧绮,却跳了过去。
萧绮一直在席中饮茶,由始至终也未曾抬眼看旁人一眼。
风无语借着轻咳,收起脸上的迟疑,权当是交代完毕。他带着玉行师太与一干弟子出了门。玉瑶仙座与余在雪立即起身,带领门下弟子跟在风无语身后离去。
大殿里只余下付青权、萧绮、方琏三人。
突然,一抹幽然轻叹自墙角传来:“一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只怕这蓬莱仙境的朱果要熟了……”
方琏惊声道:“萧前辈,你的意思是……”
萧绮拢了拢衣袖,喃喃道:“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言罢,又执起了案上的茶盏。
付青权心中惊异不比方琏小多少,他神色一变再变,终是按捺不住,急匆匆地领了弟子向殿后奔去。方琏不明所以,还想问个清楚,却对着这阴阳怪气的萧仙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向来巧嘴簧舌,却不想所有言语都在萧绮面前卡了壳。
天山折梅峰是个极其低调的修仙门派,但这种低调,多是因为其掌门的古怪行迳。萧掌门姿容秀丽,外表文弱,面上常有病容,仿佛一阵东风便能将她吹跑……但如果天下人均作此想,便是大错特错!
天山折梅峰从不以仁德居上,此一脉心狠手辣,遇妖斩妖,遇魔降魔,而萧绮作为掌门,当居魁首。
“他们都走了,你们还不走?”萧绮阴恻恻地盯了方琏一眼,动手又自己新沏了一壶茶。
明明未感害怕,方琏却觉得双脚有些发软。他权衡片刻,果断地带着流霞庄一众弟子追随付青权的脚步匆忙离去。
最后,偌大的正殿里,就只剩下了萧绮一人,她素喜独来独往,没有带弟子招摇过市的习惯。
她一边饮茶,一边神色漠然地看着破尘镜,那张冷淡的脸上,永远带着一抹死气沉沉的凉意。
鲛人的咏叹调婉转继续,大殿里的人始终波澜不惊。
暮云卿闯进澄光殿的时候,迎面见到的便是三面巨大的镜子,泱泱大殿中间围搭着一座圆台,台面周遭四座皆空,唯有一青衫女子正坐在东首默默饮茶。他抬头的刹那,那女子也轻飘飘地看向了他,只是一瞬,又低下了头。
暮云卿看不出那女子的来历,亦不知道她在仙门当中的等级排序,心中正自纠结着该是站还是跪,他琢磨着茶小葱交办的任务,踌躇是否要如实开口。
“你……姓暮?”待那女子再看他时,目光竟已有些闪动。
暮云卿平静的脸上隐有震惊之色,他垂着双手,默然握紧,却没有立即回答。
座上女子突然丢下手里的茶杯,向他飞扑过来。由于速度太快,暮云卿看不清她的身法,只觉得眼前倏然多了一抹静幽的人影。他吃惊不小,几个字不禁脱口而出。
“飞燕闪灵诀!”
茶小葱站在山门口,用尽全力嘶吼。
门柱两旁山石参云,呈一处巨大的扩口,她正处在山门中间,相当于为自己的声音套上了一个巨大的喇叭。她发出的歌吼是难听了一点,但好歹镇住了鲛人的咏叹调……嗯,用较为现代的词汇再定义一遍,就是,海豚音。
婪夜忍住心潮澎湃,楞是没有把昨天吃下的零食全吐出来。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听茶某人献声,实在是太恐怖了!就这样,可怜的狐狸忍住极大的痛苦,担任起清道夫的工作,将弯腰呕吐的鲛人们逐一拍入海底。
连鲛人都吐了,只能说明茶小葱的歌喉比他们更具感染力!
鲛人不会说话,只发出频率不同的音韵作为指令,引导文鳐进攻或者后退。眼下这指令早已被茶小葱打乱。
山门前,茶某人拔出灵剑,手起剑落,一路如切瓜似的,即斩去不少呆滞的傻鱼。
自从出关之后,她的嗓子浑厚了许多,此时虽然感到有些疲累,却并不妨碍她开演唱会的好心情。当然,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婪夜才忍住冲动,没立时奔过来将她丢进大海里醒脑子。
“……听,海哭的声音……”不用说,海真的哭了。
鲛人们纷纷落下了宝贵的眼泪,七彩泪珠自水底浮起,在阳光下徐徐漂动,分外耀眼。
他们是被茶小葱气哭的。
只有折心柳听着茶小葱的“深情”献唱,感动不已,绿色的结界莹莹发光,随着咬牙切齿才听得出的节奏款款摇曳,婪夜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物似主人形。看来万俟常清的遗物选主人相当独俱慧眼。
就在茶小葱唱得草木摧折,万灵痛不欲生的时候,山顶突然响起一阵琴音,那弄琴之人似有意误导茶小葱的歌声,竟将音阶一节节拔高……不懂音律的茶小葱终于严重跑调了!
她的声音开始跟着琴音去,声线亦渐渐逼近鲛人的海豚音,她唱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海终于不哭了……鲛人们重又浮出了水面,却见到地面上满是文鳐的尸体……
尖锐的咏叹调再次代替了茶小葱粗犷的嘶吼,原本围着茶小葱旋转的文鳐突然折身撤了回来,他们放弃了正面攻击,零零散散地向远处飞去。
婪夜怔怔地站在海边,看着一道远去的鲛人,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疑虑。
“怎么了?看美人鱼看呆了?刚才怎么不捉两条回来?”茶小葱心里有点酸酸的,她有气无力地撞了撞婪夜的手臂,故意装出一脸猥琐。
婪夜却迅速抓起了她的手,拽着她一道施展避水诀踏浪狂奔。
“喂,你要抓美人鱼干嘛拉我下水!婪夜!”
“你胡说什么!”婪夜一脸恨铁不成刚的模样,索性探手挟起她的腰身破浪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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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捉了虫,昨天传得太晚了,来不及看。今天会早一点。
☆、第111章 又再遇袭
风无语与玉行师太带着一干弟子赴往山门,迳自穿过第二、三道幻境。
这一路上除却遇见几位通过试炼的孩童,他们并未寻得先行下山的澄光弟子。风无语只好在沿途留下数人以作接应,剩下的随他继续前行。
当行至第一道幻境的时候,风无语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木灵之气。
灵波流动,形成了一道厚实的壁垒。
“停!”风无语喝止众人,在离山门五里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范铨一脸不解地看了师父一眼,心底有些急躁,却不敢出声。
困在幻境里的人们仍旧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此时陡见一群神仙脚踏云彩飘摇而至,不禁双目发光,他们纷纷迎上前来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辞。
风无语举目四顾,却没有自云端下来的意思,他淡漠地望着地上卑微匍匐的人们,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巡回,未曾见到那股木灵之气的主人。
“万俟……常清?”
默念着那个久未在记忆中浮现的名字,风无语向来高傲的心境中掺杂了一丝没来由的自卑。那道木灵之气太强烈,太熟悉,以至于根本无法令人忽略,而就是这一抹葱绿的生命气息,让他心间一再轻颤,如同血脉之间不期然被别上了一道脆弱的丝弦。
弦位绷紧,似一触即断。
玉行师太站在风无语的身后侧,无法将他的表情看清楚,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风盟主。”即知趣,截口不再多言。
“仙长,仙长,外面来了很多会吃人的怪鱼……我们不敢出去……”那位少年的身形太过单薄,人们为他所救,虽然是心存感激,但却更觉忧心,外面的情形不知道怎么样了,唯今之际只有求助于仙人。但是这位仙人好像有些傻,站在云端上呆呆地也不知道要搭理人。
“怪鱼?师父,不是说鲛人吗?”范铨心无城府的问话恰恰打断了风无语的思绪。
风无语绷着一张脸,漠然点头:“出去看看。”
说来也巧,就在他话音刚落没多久,那股木灵之气也倏然消失不见了。木系结界一撤,血腥味扑面而来,人们愈加慌乱。有人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往幻境深处跑去,玉行师太欲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