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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霓紫雾端着铜盆进来,服侍我洗漱,我虽不习惯,却也没拒绝,待我洗漱完毕,红霓便服侍我梳头穿衣。哎,这个真难,好在有红霓紫雾,我只要配合着坐着,举举手,抬抬腿就好了。
红霓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多会儿,原本乱糟糟的头发,便被梳理得整洁顺滑。头顶的头发自发中线向两侧分开,各挽了一个精巧的垂髻,其余的头发梳在脑后用冰蓝色绸带系上,美观大方。再配上一袭湖水色的衣裙,水绿色的束带,再看菱花镜里,好一个俏丽不失纯真的女孩儿。
越看镜中人越喜欢,我由衷赞叹:“红霓姐姐,你这双手真神奇,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红霓浅浅一笑,秀美的脸上梨涡隐现。
此时紫雾已将饭菜备好,请我去饭厅用饭。荷园的饭厅在西厢,出了卧房向右拐,顺着抄手游廊走十几步,再转过一道弯便是。因昨晚同花幻海和东方雅在那里用过饭,所以并不陌生。
随二婢步入饭厅,我随意坐在一张梨木椅子上,看一眼梨木圆桌,其上摆了八道菜。
我拿起银筷子,忽然想起,醒来这么久,还没见到花幻海东方雅,于是停箸问红霓,红霓微笑回答:
“花公子和方姑娘已醒来多时,用过饭后,见小姐还没醒,便说出府逛逛。”
第四章 又见燕云殊
我轻轻点头,见两人正为我布菜,便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下,不如你们坐下来一起吃。”
红霓紫雾愣了愣,大概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紫雾深看我一眼,福身施礼,“属下不敢。”神气依旧清冷,但眼中多了丝暖意,可能自己也觉生硬,又说:“多谢小姐。”
红霓则笑着说:“谢谢小姐好意,我们用过饭了。”
这是君权神授的专制社会,等级观念极为森严,我也不勉强,又笑着说:“既这样,你们坐下,陪我说说话可好?”
见她们依然犹豫,我生恐又遭拒绝,忙补充说:“两位姐姐这样站着,我看你们时脖子太累。”
红霓紫雾对视一眼,这才半搭坐在一旁的靠椅上。
我眼珠一转,一脸天真地说:“两位姐姐,我爹爹平时是不是经常打你们呀?”
红霓诧异的问:“小姐,此话怎讲?主子待我们很好啊。”
就连一直面无波澜的紫雾,也露出迷惑的神情。
我故作害怕的说:“可是昨天爹爹要杀人呢,好可怕呀。”
红霓蹙眉说:“昨天之事我也不解,主子平日待我们宽泛多恩,别说杀哪个下人,就连责罚也是极少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良心都让狗吃了。本来出身低微,却借着给将军府做事,仗着将军的权势,瞧不起贫苦人家,枉费了当年主子收留救助之恩。小姐小小年纪,生得一片菩萨心肠,红霓在这里替他们谢过小姐。”说着眼眶泛红。
我并不明白,红霓何以会为他们谢我。
紫雾启唇说:“九年前那场饥荒,死人无数,大批孤儿无家可归,主子收留他们,我和红霓也在其中。后来主子挑选身体强健的,编入军营,组成童子军,派专人训练。过几年,又挑选其中禀赋特别优异的十人,常年带在身边亲自教习。至于剩下的孤儿,主子怜他们体弱多病,放在府中或介绍到别的府中做事。那几个家丁,我们幼时曾一起玩耍,本是极好的,没想到……”
红霓插言道:“没想到才在上京呆几年,就变得狗眼看人低,枉费了主子的一片苦心。”
我忽然省起,刚才无意间碰到红霓的手,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她的手掌很硬,应该是常年使枪弄棒结的厚茧。
正谈话间,一青衣侍女进来回话:“小姐,将军请您用过饭后去书房。”
“好,我这就去,你头前带路。”说完,我急急忙忙漱口起身。
红霓说:“小姐慢点,别呛到”。我一面点头称是,一面紧跟着那侍女出了荷园。
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听这二人所言,燕云殊简直就是菩萨转世。可是昨晚他的行径与之相去甚远,红霓紫雾说的话我不得不怀疑。
青衣侍女引我向前院走去,穿过长长的游廊,眼前是一处精巧的二层楼阁,绕过楼阁,是座灰墙灰瓦的门房,穿过门房,就觉阵阵清香扑面袭来。
抬眼望去,不远处整整一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清风吹过,花枝轻颤,花叶翻动,此起彼伏,有如波涛翻涌的绿色海洋。其上建有蜿蜒九曲的水榭,匾额上题着‘清荷榭’。
我步入水榭,将军府景致虽美,可我无心细赏,一路快步疾行。
书房在荷池东南,距荷池不过十余米。书房前一左一右有两个威武的侍卫把门。
青衣侍女在门前停下,低眉福身道:“小姐,请。”
可巧,正有两人从书房内走出,我退让一步,仰起脸看去,其中一个正是昨日那个白面书生,另一个一身藏青色布衫,和那书生年纪相仿,身材高大,肤色微黑。
书生和藏青色布衫皆朝我一拱手,“属下见过小姐。”语气神情皆恭敬。
我微微一愣,然后很快释然,今非昔比,从燕云殊认下我那一刻起,我就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人见人躲的小乞丐了。
我天真的一笑道:“不必多礼。二位大人怎么称呼?”
书生答:“属下和光,这位是青尘,皆在军中任参军一职。”
我微笑点头,青尘深蓝色的眸子看着我,并没开口。
和光儒雅一笑,“主子朝罢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请小姐过来,小姐请进。”
说着侧身让路,潇洒的打出请进的手势。
我一笑:“和参军不必客气。”
迈步进入书房,就见迎面立了座一人多高的插屏,紫檀木的边框,紫檀木的芯,其上浮雕着松石,梅竹,远山,浮云,看上去古意盎然,意境悠远。左上角还题着一首诗,我正欲走近了细细观看,耳边燕云殊清朗的声音响起:
“霄儿可喜欢?为父派人抬到你房里可好?”
我绕过插屏,顺着声音看去,阔朗的书房里,紫檀木的书桌前,燕云殊穿了一身雨过天青的丝质长衫,端坐在紫檀木座椅上,一手提笔,一手按住桌上纸卷,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我的心猛然一跳,忙走上前去福身施礼,小心作答:“谢谢爹爹好意,可惜霄儿粗鄙浅陋,白白糟践此等雅物,岂不可惜。”
燕云殊一笑,“粗鄙浅陋……为父却不知。”笑容和煦如春阳,可说出的话一点儿不觉和煦。
我心有不安,只好找话说:“爹爹唤霄儿来,可有事吗?”
“霄儿昨晚睡的可好?”
“很好。”
望着燕云殊羊脂白玉般的年轻面容,举止间浑然天成的丰仪与气度,我不由回答。
燕云殊轻轻撂下笔,起身移步,飘然走到我面前,凤目中若有所思,道:“霄儿,你娘生前为何不带你来投奔为父,她可提到过?”
我的心又是一跳,灵霄的娘我素未谋面,怎会知道她为何好端端的隐姓埋名藏身在乡野,我还想找人问问呢。没办法,只好装糊涂。
“霄儿也不知道,自记事起,我们就一直住在泽国边界的一个小镇上,从未出来过,”
说到这里,一个想法破空而出,我顺口道:“也许是躲避仇家吧。”
本是无心之语,却见燕云殊温颜一紧,眼中瞬间染上风霜,也只是一瞬,燕云殊便收拾好情绪,抬手轻抚我的肩膀,叹气道:
“可怜你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记住,刚才的话,绝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声音多了几分严厉
我乖顺的点点头,“孩儿知道了,孩儿也是一时乱猜的。”
燕云殊这才蔼然一笑,如春风化雨,我面上登时一红,不禁暗中叫苦,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笑。
燕云殊俯下身,秋水般的眼睛平视我,缓缓道:“今日朝堂之上,有人恭贺为父父女团圆。散朝后陛下问起……”
绝美的面庞近在咫尺,我盯着他轻轻掀动的薄唇, 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燕云殊低声一笑,戏谑道:“人言舌灿生莲,霄儿看得这般专注,莫非为父口中生出莲花?”
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停下来,我竟走神了。
我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无措的抬头望向燕云殊,正好对上他暖如春水的瞳眸,他正细细的看我的脸,“霄儿长得更像你娘。”
却见燕云殊站起身,牵起我的小手往书房里走。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前世还从没跟异性牵过手,如果有面镜子照一下,我的脸现在一定是红的。
他在一扇大开的纱窗前停下,接着说:
“散朝之后皇帝召见为父,为父将认女之事禀给皇帝。陛下问起你的身世和由来,为父回答,当年行军时偶遇一农家女,因年少轻狂做出糊涂之事,并且留下信物,后来渐渐淡忘,不想那农家女有了身孕……”
燕云殊一本正经的娓娓道来,眼眸清亮而有神采,周身上下谪仙般的气度,可讲出的话却是如此荒诞不经,我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燕云殊不解的瞧我一眼,我忙憋住笑,顺着他的话,兀自说:
“农家女生下一个女孩,养到女孩八岁时,农家女得了场重病,临终前将那信物交给女孩,留下要女儿去上京认父的遗言便撒手人寰,她的女儿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上京,认父成功。”
我一口气说完,怎么听起来像还珠格格里的桥段,我爹爹有当编剧的潜能啊。
第五章 身世之谜
燕云殊并没有笑,非但没笑,疏眉蹙起,瞧向我时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迟疑,我被看得心里起毛,不住的后悔,都怪自己不知收敛,一个自小没见过世面的八岁孩童,怎能有这番见识。
半晌,燕云殊摇头道:“霄儿这般聪明灵秀,却不似普通的孩子。如此,有些事爹爹还是该告诉你。” 我松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
“霄儿,你娘亲可对你提起过她的身世?”燕云殊问。
我舌头打结无言以对,又猛然想起,我连灵霄的娘亲姓甚名谁都不知啊,只觉浑身冷汗涔涔,当初怎么没找花幻海东方雅好好做做功课。
“你娘没跟你讲过?看来她已经看开了,否则也不会要你来找为父。”燕云殊欣慰的一笑。我悄悄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燕云殊眼眸微转,忆道:“八年前,先帝病危,临终时留下遗诏,立年仅十二岁的宁王雪济为帝,此诏书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先帝膝下共有三位皇子,大皇子清王雪潜,二皇子宁王雪济,三皇子雪溶当时还小,尚未封王。大皇子雪潜不服,纠集部众,拥兵讨伐宁王,却被名不见经传的宁王轻易拿下。宁王赐死雪潜,对其党羽一并伏诛。”
我默默的听着,八年前燕云殊十六岁,当时就已官拜大将军,手握重兵,深得皇帝信任,想来捕杀雪潜一党功不可没。
“你的娘亲闺名叫灵珠,和我有婚约。她有一个哥哥叫灵玑,是雪潜一党的谋士,也是策划雪潜谋反的主谋,我和灵玑曾是患难之交,后来各为其主,他是雪潜的军师,我是平叛的元帅,我们不得不兵戎相见。新帝登基,欲灭灵玑满门,我对新帝称‘灵珠是臣的未婚妻子’,在新帝面前力保下灵珠,可是灵府却被满门抄斩,灵珠伤心之下不告而别远走他乡。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她。”
自古成王败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