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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瞥了他一眼,道:〃不管什么身份,都要吃穿住行、人情往来。早年还好,全赖家里;现下渐大了,也有自己的交际应酬。就比如,我想要请两位好友去听戏下馆子,要是想去体面些的地方见识见识,几个月的月钱也打不住。难道,我还要去父母面前伸手要银子不成?〃
他说得言辞振振,谷贤同焦依旧是面带疑惑。
天佑见状,不禁好笑,道:〃不过是参股小买卖,就那么值当二位惊讶?若是京城人家,都靠皇粮俸禄银子,那大家多半要喝西北风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谷贤一眼,道:〃不说旁的,就说你脚上穿的这鞋,是不是前门'内联升'的,头上带的帽子,是不是'庆锡福'的?〃
从买卖说道穿戴上,谷贤有些转不过弯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道:〃确实'内联升'同'庆锡福'的鞋帽,都是实打实的正品,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天佑摇摇头,道:〃没什么不妥当,只是告诉你们一声,这'内联升'是我家小姑姑入股的产业,'庆锡福'是我家三姑姑的产业。她们并非要做商人,也不过是赚个胭脂钱而已。〃
这两家铺子,一个经营官靴布鞋的,一个是经营帽子,都在京城做出了口碑。
〃真真没想到。〃谷贤的眼睛亮,已经去了心疑惑。
他在曹家客院住了半年,当然晓得天佑口的〃小姑姑〃同〃三姑姑〃是何人。
前者是闺阁少女,后者是国公夫人。
连她们都居于幕后,经营几个铺子,曹颙耳濡目染之下,说出那些话也就没什么了……
有长辈在前,天佑这个伯府嫡长子想要入股买卖,赚几个零花钱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谷贤只以为天佑心血来潮,想要拿出百十两银子出来,随意参合一下,没想到天佑已是成竹在胸。
就听天佑道:〃京城的生意,不是那么好涉足的。不管什么行业,都很难介入,谁晓得哪家同行后边是王爷贝勒府。除非是铺小利薄,旁人看不上眼;否则即便赚钱了,也难保不被旁人夺了去。我这里有个想法,若是大家觉得可行,都是可以会商一下。〃
原来,天佑在父亲影响下,对农事始终很关注。
他的建议,是开菜铺。
京城汇聚百万人口,哪里会缺菜市?
他所说的〃菜铺〃主要是卖暖棚培育的青菜,在前门、鼓楼、东四牌楼这些酒楼云集的地方,挑两个小铺面,另外再从通州或房山河道附近置个小庄。
庄子不需要大,百十来亩地就成,而后用木材、玻璃建暖房,用来种菜。
京城权贵人家,虽不少在城外有庄子,重视口腹之欲的,也使人修暖房;可许多新晋官员,滞留京城的商贾,备考的士子,他们兜里虽有银子,却是没有地。
这菜铺,就是给这些人与饭庄预备的。
冬春两季,卖暖房里的菜;到了夏秋,也可用水路从南边运菜北上。虽然那样菜价会不便宜,可在京城也不怕没有买主。
京城安逸,不管是内城的八旗子弟,还是城南的汉人,家境富裕些的,多重视口腹之欲。
一席话,听得谷贤入了迷,待醒过神后,他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无可否认,承益的奇思妙想,确实令人心动;可我怎么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买铺也好,买地修暖房也好,承益若有心为之,不管是告之长辈,还是吩咐下仆,都不是难事。我还是另寻它途得好。〃
天佑听了,不由皱眉,道:〃婆婆妈妈,真是墨迹?不管我下月翰林院考的如何,需要背负的家族庶务繁多,哪里有心思搁在这个上?若只是吩咐下人去做,他们没头没脑的,谁晓得会弄出什么四不像来。再说,若真是家里料理此事,就是公产业,我想要拿起银子零花,也是不便宜。〃
谷贤还要在说,却被焦出声止住:〃既是承益好意,你就应了吧。承益无心商事,哪里耐烦费那个心思?〃
天佑也道:〃就是这个道理,你平素是个爽快的,这样推推拉拉的,可显得小气得难看。〃
谷贤虽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点头应了。
除了买宅子,与这两个月的开销,他手上还剩下二千二百余两银子。除了留下二百两银子傍身外,剩下的两千两银子,谷贤都打算用作本钱。
天佑听了,便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也入两千两银子。因要多劳你操心,所以股份我只占小头。〃
谷贤忙摇头道:〃不对,不对,不管是买铺子、还是买地修暖房,怕是还得承益的多,理应我占小头。〃
天佑哪里肯应,他本是帮着同窗立业,才想起这一出;若很占了大头,那有为初衷不说,还使得此事打上曹府烙印。
那是天佑所不愿的。
天下的银钱这么多,可哪里能都让一人赚完?
曹家攒下的金银,已经能够支持几代人花钱,并不需要大家去想法子赚银票。
曹家近些年,虽也有买房置地的时候,可多半是曹颙夫妇两个对晚辈的馈赠;明面上的宅田铺子,一点没增加。
这股份分成,两人相争不下,最后还是焦看不下去,提议六四,谷贤六,天佑四。
谷贤依旧摇头道:〃没有这个道理。〃
让了两回,见天佑实在是不接,谷贤便道:〃这生意若是真能赚银子,全赖承益之奇思妙想,既然承益不要那两成股份,我也不能厚下面皮占下……〃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旁边坐着的焦。
焦轻微地摇了摇头,神色肃穆,目光果决……
谷贤咽了口吐沫,见要将那两成股份留给焦的话吞了回去……
京城外,黄村驿站。
下午,曹颙一行在驿站歇过脚后,再次启程。
十多名王府侍卫,分列在十七阿哥的马车两侧。
车厢内,曹颙挺直了腰身,只觉得坐得浑身酸软。有心想要出去骑马,被十七阿哥留下。
他对面,坐着胡子一把的孙柱,车厢正位上,坐着十七阿哥。
实在是没办法,为了让孙柱平平安安地到天津,曹颙与十七阿哥不能放任孙大学士因道路颠簸而难受。
于是,十七阿哥就牺牲了自己的郡王车驾。
不管孙柱在朝廷上多么风光,可在十七阿哥面前,都要自称〃奴才〃。
既然是郡王车驾,他在上面待久了,御史都能给添个〃不顾尊卑〃的罪名。
即便十七阿哥有心让他,怕是他也不敢独坐,要不然还不知怎么御史拿出来生事。
十七阿哥没有其他法子,只能下马换车,并且邀请孙柱上车。
这一回,他也没落下曹颙,使人过去,请了曹颙同行。
看到曹颙上车马刻,他还给曹颙一个微笑。
曹颙见状,心明白,十七阿哥这是看不得他清闲,拉他来陪坐,心有些埋怨,可面上依旧恭敬有礼,同车里的两位打了招呼。
三个大男人在一个车厢里,实生不出什么欢愉来。
即便十七阿哥挑动气氛,孙柱上了年岁,人有些倦怠乏力,也不过是〃嗯〃、〃啊〃两声,其他时间多是眯了眼,就那么坐着养神。
十七阿哥心头火起,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的,曹颙在旁看了,委实忍不住,忙低下头,脸上已经存了笑意。
十七阿哥见状,挑了挑眉,还没等说话,就听到鼾声渐起,孙柱老爷子,已经睡了过去……
几天的行程,就在十七阿哥邀请孙柱上马车,而后自己拉着曹颙一道,同老人家说古什么的。
又过了两天,天津卫到了。
在十七阿哥的〃爱护〃下,孙柱老爷子穿着一品补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精神抖索,荣光焕……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阅兵
曹颙并不是第一回来天津卫,也不是头一回见海船。
可眼前的海船,明显比他上回在天津卫看到的要巍峨的多,若不是旁边站着一对穿补服的官员,曹颙都有些错觉,好像不是在天津卫,而是在广州港一样。
这船,是江浙商人以船入海贸股份的,听说是吕宋那边的造船工艺,比官船还气派许多。
孙柱老大人,摸着胡子,使劲点头;十七阿哥看着这大船,也低声叹道:〃'蛟王'船号,可谓名副其实。〃
曹颙笑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亲随人群的李诚。
在求得曹颙同意后,李诚已经将沧州的差事交了出去,留在京城。
对于他想要随船队出海之事,曹颙并没有表态。
人人都晓得海贸利润丰厚,可除了那些商贾外,主动求着随船队出洋的官吏并不多。毕竟,这个时候的人看来,出洋不能说九死一生,也是危险至极。
海上出事,又不比在6地上还有一线生机;除非是不怕风险的商贾,还有无路可走的,谁会主动去做这样危险之事。
李诚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李家虽是内务府老户,可抄了这一回家后,也败落下来。子弟,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又不是读书的材料。
要是走科举之路,从七品坐起,不知要熬几代人才能恢复李家昔日荣光;海贸之事,却是一个契机。
既能使得他出去见见世面,增长见闻;还有机会建立功勋,在内务府子弟占有一席之地。
船上早已放下甲板,由天津卫驻扎的一个海军副将,引着大家登船。
想要出海试航,那是不可能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有十七阿哥这个皇弟郡王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十七阿哥虽然有些意动,可是想着众人的难处,便也笑了笑,在船上转了一圈就下了船。
接下来,大家便登上港口的瞭望台,看着海面上几艘小一些的海船往来穿梭,变幻各种阵型。
这也算是〃阅兵〃的一项。
虽没有人高声叫好,可低声称赞的也大有人在,那位副将袁喜山口说着谦词,难掩话得意的口气。
曹颙见状,直想抚额。
这出洋同出海并不是一回事儿,事实万里航线,压根就用不上这些小船。即便是官兵护航,也得是经得住风浪的大船。
现下火器盛行,真要是在海上遇到海盗,这样的小船,也不顶用,挨上两炮就该沉了。
旁人还看得津津有味,十七阿哥侧过身,看到曹颙神色不对,想要开口说什么,见后边跟着的人多,就又咽了下去。
接下来,小船渐近,有官兵在甲板上站队,嘴里不知高呼着什么,却是同海风混在一起,使得人听不真切。
众人都有些好奇,十七阿哥开口相问,不过是歌颂朝廷与皇上功德的一些老话。
海风渐大,远处停着的这溜小船就随着海浪颠簸。甲板上的队伍,也开始有些不稳当。
那副将是个伶俐的,见状忙说是〃海风大〃,请众人下了瞭望台。
随后的宴席,气氛依旧热烈。
三丝鱼翅、酱汁石花鱼、关东煮虾、绣球干贝、葱烧海参……一顿海鲜盛宴在前,曹颙却只是饱饱眼福,不过是眼跟前儿摆着的两盘菜多夹了一口而已。
用了宴,十七阿哥便借口旅途劳乏,拉着曹颙退席。
到了驿站,十七阿哥也不啰嗦,直言道:〃方才瞧着孚若神色有异,孚若可是觉得有不妥当?〃
曹颙闻言,迟疑了一下,道:〃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