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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笑”吉特说道,此时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
突然昏了头,差点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真的差一点,孩子”H。M_把他扭过来稳稳地推向那
扇门,“不过别管那些了,我们去那家古玩店查查是谁把画带
过去的。现在下去吧!”
“好的”,吉特说,“好的。真好笑。”
于是这个灰色眼眸的高个子年轻人,一边摇着头一边
走下楼梯。神情迷茫地东张西望,心底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H。M叉着腰,在他身后眨巴着眼睛。马斯特司红扑扑的脸庞
几已失去血色。
探长喃喃自语:“真的就差一点。”
“哈!”HM。喝道,“你才发现啊?马斯特司你这烧昏了
头的蠢货。”
“ 好啦!好啦!或许我确实不该在那小伙子面前那么说
话。可能刺激到他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警方没有去追踪那些电话?你不
是知道其中有一个是长途电话么?还有……”
马斯特司沉思着。
“班森,班森,班森”他神秘兮兮地说道,“要是我能找到
对那人不利的证据就好了!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觉得法莱尔
先生他头脑还清醒么?”
“喔,因为我们没找到海伦洛林,他的身心都快垮掉了。
就这么回事。可看在上帝分上……”
“那么,”马斯特司沉吟道,摸着下巴,好像是在揣摩自己
是不是该刮胡子了,“就算是在当年追求我老婆的时候,要是
她出事了,我也不敢保证自已会像他这样。话说回来,最后再
问一次,亨利爵士,难道你就不能猜一猜可能发生了什么吗?
哪怕是猜一猜?”
“最后一次”,HM说,“答案还是不。我的确想到了星期
四晚上可能发生的一种情况——相当华丽的设想。但麻烦在
于,那不可能实现。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马斯特司,我们无
论如何都必须找到那女孩!一定要找到她!”
茱莉亚·曼斯菲尔德小姐的古玩店坐落于西街附近,学
院街十二号,沉睡在星期日的静谧之中。
十点左右,H。M。的轿车停在了店门前。驾车的是马斯特
司。HM。坐在他身旁,吉特则在后座上。他们此行并未受到
记者滋扰。就连教堂那空洞、沉闷、令人昏昏欲睡的钟声也不
见踪影,否则这个古老宁静的小镇上,大半木质房舍都要从
春日的梦乡中醒转过来了。
学院街其实是一条短小的要道,直抵格洛斯特教堂那庞
大的阴影之中。教堂前绿树掩映,芳草如茵,钟塔自低矮的房
舍上空高高耸起,凛然有凌驾于人心之上的气势,那种孤高
森严的气象,竟使其下的树木望去顿显轻浮。距教堂的第一
块石基落定,迄今已逾千年那深不可测的哥特气息,虽晦暗
却真切,不由将观者的想象生生勾入中世纪时的迷惘之中。
“嗬”马斯特司清清喉咙,打破了沉寂,钻出车外,砰的
一声关上车门。“行行好”,他一脸委屈地拜托HM,“进店之
前您还有件事要做。”
“哦?是什么?”
马斯特司说:“您得把那顶不伦不类的皮帽摘掉。”
“你给我闪远点,”HM怒嚎,紧紧护住皮帽,“我的耳朵
很敏感的!”
“活该。”探长说。
“我的耳朵很敏感,”H。M说,“而且我刚刚在埃及待了
一个月才回来,那里的气候能让橡皮人都患上严重的风湿!
这帽子到底哪里不妥?”
“要是您自己也看不出来的话,”马斯特司说,“我也没啥
好说了。爵士,‘尊贵’二字您还知道怎么写吗?”
“你问我?”HM倒吸一口凉气。这就好像你间拿破仑·
波拿巴是否目睹过战争一样,“尊贵?”
“好吧”探长哭笑不得“白己注意形象。我们可是要去
询问一位非常重要的证人。倘若她冲着你的脸大发一笑,可
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马斯特司暗中观察着街道四周,“
不喜欢这样。根据彭芙蕾太太在便条中所言,”他从马甲的口
袋里掏出便条,‘她昨天外出购物时发现画像在古玩店内。她
是去买古玩?还是其他惰况?”
“快看!”吉特·法莱尔突然喊道。
商店的窗户呈长而浅的弓形,上方涂有“曼斯菲尔德,
古玩”的字样。窗格玻璃大都饰以波浪形的花纹,因此里面的
物品看上去就如水中的映像一般。商店外部涂成白色,房舍
低矮,近似于西班牙风格窗户的左边是一扇玻璃门,边上有
个黄铜制的电铃按钮。
吉特站在窗前,手搭凉棚,向昏暗的店内窥视。另外两人
也快步走上前来。
“看那儿”吉特指点着。
店内的展示架为橡木制成,擦拭得一尘不染。第一眼望
去,只见一套风格素雅的韦奇伍德牌陶瓷茶具,一柄沉重的
骑兵用马刀,黄铜和黑色皮革制成的刀箱上刻着“约1815
年”的字样。往右边看去,靠墙的展示架中堆叠着三四张并无
画框装裱的画布,并不起眼。
首任塞文夫人奥格斯塔的面容,正倾斜着对他们绽放微
笑。
“啊!”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轻呼。
虽然时光令其失却色泽、裂纹丛生,虽然出自一位拙劣
的画师手笔,但仍然可以准确无误地看出其与海伦。洛林的
惊人相似
画中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岁,与海伦相仿。这是一张半身
像,她身着十八世纪末叶流行的仿古罗马风格高腰礼服,黄
色的头发结成许多短小的发环。
但那棕色的双眸是海伦的。那前额是海伦的。那较低的
鼻梁、宽阔的嘴型也都是海伦的。透过画布上的污渍与尘垢,
透过波浪状的窗玻璃,那张脸失神地回望他们,表情若死寂
一般空洞无物。
“等一下”,马斯特司喊道,咬住自己的下唇,“我以前在
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
“你当然见过了,孩子”HM。冷冷说道,“报上有无数的
照片”,他转向吉特,“你说过这位茱莉亚·曼斯菲尔德就住在
店铺后面?”
“是的。”吉特答道,两眼须臾不离地望着那画像。
“喔;孩子,醒醒;你认识她吗?”
“谁?”
“该死的,曼斯菲尔德家的妞啊”
“我倒是和她见过面,但并未与她正式结识。她很可能并
不认识我。按按门旁边的电铃看看吧。”
“假如她前来应门的话”H。M异常悲观地低吼,“该死,
马斯特司,”他愤愤地指出,“要是我们知道那幅画在这儿是
做什么用的,还有它是怎么被弄出那大宅的,我就能大获进
展了。看来现在我们只能自求多福,希望运气帮帮忙。”
但这样的期望倒也不算太高。
他刚刚按下电铃,听见铃声远远传开,昏暗的店铺后方
就立马打开一扇门,电灯也亮了起来。有人轻快地跑向前门。
马斯特司原本还在对着画像冥思苦想,却也被这如同条件反
射般的回馈惊动,急忙抬起头来。
钥匙在锁眼里转动,门闩被取下了,门上的铃档“叮”的
一声,门随即开启。
“真是太抱歉了!”一个女低音响起,“不过我得了重感
冒,躲在被窝里休息,而且……”
一眼着见HM。,她猛然住口。
吉特上次见到曼斯菲尔德小姐还是在几年以前,当时塞
文伯爵关闭了大宅,前往埃及过冬,夏季则移居法国南部。但
曼斯菲尔德小姐变化不大,也就是显得更加坚毅、自立、干练
了些;但与此同时可以感觉到,她的郁郁寡欢也更深一层。
曼斯菲尔德小姐年约三十多岁,可能接近四十岁,但看
起来却要年轻不少。她自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平凡之美。蓝色
的双眸顾盼生辉,柔软的浅棕色秀发也经过精心梳理。她体
格健朗,笑声动人,姿容整洁,不过此刻正患着重感冒。
这感冒令她嗓音发沉,鼻尖呈绯红色,但并未使她举止
失措。曼斯菲尔德小姐身穿一条厚厚的棕色i长裙,一件羊毛
上衣,一袭柔软的浅黄色皮外套;颈上环绕一方俄罗斯丝巾,
末端掖在外套的开口内。她一手按住咽喉——只因有些畏
寒——逐个打量着她的访客。
“怎么了?”她试探性地问道,咳嗽了两声。
马斯特司率先好声好气地开口道:
“早上好,小姐!”他热情洋溢地说,“十分抱歉在星期日
打扰您,真对不起!您就是茱莉亚·曼斯菲尔德小姐?”
“嗯?”这既是回答,又是反问。
“我是一名警官,小姐。不知您可否拨冗回答一两个问
题。”
短暂的沉默。
曼斯菲尔德小姐眉间的神情并无警觉之意,仅仅是疑感
而已。随即她微微一笑,嘴角的一丝不满稍纵即逝。
“警官,真的么?我这是出了什么差错啊?”
马斯特司也笑了笑。
“没什么,小姐。”他安慰她,“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能否
进店详谈?”
“请吧”
她转过身,健步走向这陈列厅后方。
大多数人总以为古玩店肯定是又拥挤又邋遢,尽是旧衣
服的霉味,堆满生锈的东西。但这一间则远非如此。街上的光
线微微透射进来,店内的细节不易看清,但吉特。法莱尔的脑
海中浮现出了“艺术气息”这样的字眼。
曼斯菲尔德小姐身前是店内唯一具有商业气息的东西:
一座小小的玻璃展示柜,内有玻璃架和小小的电灯。她打开
这些灯,谈话就在这屋里唯一的照明处展开。
“怎么了?”她直起身子催问,”你们想问我什么?”
“事实上,小姐,对这事最感兴趣的倒不是我,而是我的
这位朋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
“哦?”一听到爵位、封号这样的东西,曼斯菲尔德小姐顿
叶兴致甚浓。她站在明亮的展示柜后,笑容可掬。
马斯特司接着说道:“他对挂在那边的那幅画像很有兴
趣。”
“ 画像?”
马斯特司随意地溜达到店铺前方,从橡木架上取下画
像,拿了过来。
“就是这幅,小姐。”
“喔,天哪;”茱莉亚·曼斯菲尔德惊呼,“我真蠢!她眉头
紧蹙,原本半带笑容的双唇因歉意而扭曲了。她又咳嗽了一
下,按住咽喉处的丝巾,“我怎会这样粗心,竟将它放在那里!
但我头痛得太厉害了,都是流感害的,我只是……”她停了停。“亲爱的先生,这幅画是非卖品”
”啊,不出我们所料,小姐。但我们想知道的是,它为何出
现在这里?”
“它为何出现在这里?”
“是的,小姐。”
“但是一…哎!当然是有人把它拿来的咯!拿到我这里来
修复的。我经常为塞文伯爵提供这种服务。”
“您记得这幅画到来的时间吗,小姐?”
“当然记得,是星期四晚上。”
“哇呜!”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喊道。
他嗓门不大,但却十分有力,屋内的情绪顿时有几分升
温。受斯菲尔德小姐虽不明就里,但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她蓝
色的双眸——也许并不太睿智,但曼斯菲尔德小姐本人自诩
聪颖,也热切地盼望别人这么想——神色复杂地回望着马斯
特司。
“星期四晚上,小姐?您能肯定?”
“当然可以,那是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的确如此。那么具体是星期四晚上几点呢,小姐?|”
“就在六点之前,”曼斯菲尔德小姐迅速答道,“您知道,
我六点关店门。当时我感冒得很厉害,几平不省人事,巴不得
早点关门,而且…………”
“原来如此。那么又是谁把画带过来的呢,小姐?”
“很简单啊,”茱莉亚·受斯菲尔德答道,按着咽喉处的丝
巾,“是海伦。洛林小姐。”
鸦雀无声。
这沉默来得如此压抑怪诞,连半开的门后卧房内传来的
时钟滴答声都清晰可辨。还不止如此,看着这三个震惊之下
突然智商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