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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墨疏忽然伸手拉住靠近榻边的言离忧,仰头时,苍白如纸的面上说不清是绝望还是痛苦,那抹勉强挤出的苍凉笑容让言离忧痛彻心扉:“我真的……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吗?”
言离忧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不该说不知道,来帝都的路上她已经准备千百遍要说的话,只不过见到温墨疏,见到他那样失望表情,她还能说些什么?
应该弥补对方的人,是她啊!
“殿下?”许是听见温墨疏咳声加重,楚辞等不及敲门直接闯入,见温墨疏仍在咳着,立刻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去。
来自神医的灵丹妙药虽不能彻底根治寒症,却能让温墨疏在短时间内迅速止咳平息,病色恹恹地重新躺回榻上。这一番折腾几乎耗尽温墨疏所有气力,眼皮沉重、头脑发昏,无可抗拒地陷入沉睡。
楚辞客客气气把言离忧“请”出房间,那瓶奇药也细心收回袖中,这让言离忧眉头微皱:“既是化解发病的药,应该让殿下随身带着才对。”
“随身带着的话,他能在三天内把一个月的药量都吃掉。”楚辞淡道,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殿下的病情,言姑娘并不清楚。”
“在离开帝都之前,殿下的药都是由我在下方子,我怎会不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病重如斯罢了。”
温墨疏一直由楚辞照顾,如今虚弱得连床榻都下不了,言离忧的话里多少有几分指责之意。楚辞不怒不恼也不生气,神色平静如常,随手打开温墨疏书房的小暗柜,摆满整个暗柜密密麻麻的药瓶惊现言离忧眼前。
“殿下都是靠这些药才能活到现在,言姑娘开的药只能提供温补之效而已。若是不信我的话,言姑娘可以在殿下没有服药的情况下再次诊脉,我想,那会让言姑娘明白很多事情。”
第221章 痛的极端
温墨情为打探君无念行为举止异常的原因回到帝都,原本就不打算进宫再惹麻烦,加上心知言离忧与温墨疏需要在外人不会打扰的环境下把一些事情说个明白,是而没有选择与言离忧同行去往天阙殿,而是独自一人来到温墨峥居住的王府。
王府的格局占地都是帝都内宅邸中最好的,只是温墨峥没有温墨疏那般闲情雅致,绕过影壁走进宽敞院落,入眼的除了几盆孤零零枯木外再无花草,给人一种萧瑟凋敝之感。
“不知道是世子造访,未能及时恭迎,失礼了。”唐锦意接到下人通报急忙出门迎接,略显臃肿的身侧有婢女小心搀扶着,隆起的小腹已经十分明显。
温墨情拱手一揖:“王妃不必客气。”
因着害喜的关系,早上才呕过一阵的唐锦意脸色不是太好,笑容也有些勉强:“世子找王爷有事吗?王爷一早就去兵部了,许是要傍晚才能回来,世子不妨暂在府中休息等待。”
“也不是非要询问王爷才行。”温墨情语焉不详,迟疑少顷又道,“王妃对无念是否熟悉?我只想打探一些有关无念的事罢了。”
提到君无念的名字时,唐锦意明显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将温墨情请入内堂,随后将周围下人全部摒退。
“刚才世子进门我就想,会不会世子是为君老板而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君老板的事,想必世子都已经知道了。”
温墨情眉梢一动:“王妃不妨再叙述一遍。”
唐锦意并不确定温墨情到底知不知情,只好点点头轻声道:“皇贵妃的案子和巾帼军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王爷十分烦躁,前几日在询问吏部几位涉事官员时又碰了钉子,回府后闷闷不乐连饭都不肯吃。君老板也是出于好心,建议王爷先把案子放一放专心于正事,也不知王爷是气急了还是口不择言,竟与君老板吵了起来,话说得也不是太中听。之后王爷又与君老板大大小小争执过数回,记不得哪天开始,君老板就不再来王府了。”
温墨峥对君无念一向言听计从,争吵一事听起来倍感荒唐,可是依君无念如今举动看,二人之间的确是有矛盾发生。
问题是,君无念引以为豪的听话主子,怎么突然之间一反常态?
“王爷在查案期间是否与什么特别之人接触?”
唐锦意凝眉想想,无奈摇头:“前朝的事王爷从不对我说,查案的事也一样。我只知道王爷最近似乎得到什么能人帮助,以前十分难办的事情如今方便许多,去找君老板的次数也就慢慢减少了。”
“除了这些呢?还有其他异样么?”
“此外没什么了,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唐锦意面上泛着慈祥之色,忽而黯然低叹,“君老板是个好人,全心全意为王爷出谋划策,这些我都是亲眼看着的。我想王爷与君老板争吵也是一时糊涂,慢慢就会想明白,谁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如今我最担心的不是王爷如何,而是君老板——我明白,人的心一旦伤了便很难修补,尤其是君老板那般忠正的人。世子若是见到君老板,还请世子为王爷说几句好话,让他千万不要和王爷计较,王爷还是小孩子心性,绝不是有意惹君老板生气的。”
“我尽力。”
谁辅佐谁,谁忠于谁,谁又背叛谁,这些麻烦人情是温墨情最不愿沾染的,如果不是看在唐锦意聪颖贤惠又十分信任君无念,且她当初在铅华宫时对言离忧十分照顾的份上,温墨情才懒得应承这种无聊差事。
打听到还算是有用的消息后,温墨情决定立刻离开,虽说唐锦意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与王妃孤男寡女相处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前脚还没迈出房门,唐锦意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把温墨情叫住:“世子留步,还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世子。”
温墨情停下脚步,半身微侧。
“先前负责看守平贵妃的天牢牢头曾私下找过我,说是平贵妃让他转告我一句话,那句话说得隐晦莫名,我实在猜不透其中含义。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爷,他本想有机会请教君老板的,谁知有些事耽搁了没来得及,现在他们两个又……”
“平贵妃说了什么?”温墨情眉头浅皱。
唐锦意面色凝重,复述时,仍带着不解疑惑:“那句话是‘明珠非珠,蛇吞鸟雀’。”
“明珠非珠,蛇吞鸟雀……”温墨情自言自语重复一遍,同样猜不透这八个字内深藏含义,因心里还想着君无念和温墨峥的事,草草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
早上分别时,言离忧和温墨情约好各自行动,未时三刻到东衢大街杜家老店碰头,然而等到酉时日头偏西,言离忧仍然没有出现。
“饭菜先备着,关门前若是我还没有回来,杜老板随便处理掉就是。”晚霞铺满天际时,温墨情终于等得不耐烦,提着剑起身。
杜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见温墨请要走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小跑过来,代表有客的木牌放在桌上:“温少侠且去,饭菜桌台都给您留着,什么时候忙完就过来,今儿我晚些关门。”
小本生意本就薄利,闲置一张桌子要少赚不少钱,温墨情并不愿如此牵累杜老板,可说他不担心言离忧那是假话,朝杜老板点头道谢后便往皇宫方向寻去。
东衢大街距离皇宫不算远,碰巧这天风大天冷,路上行人商贩不多,因此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街口大榕树下的言离忧显得十分惹眼。温墨情站在远处静静观察片刻,见言离忧神情恍惚一动不动,眼眶隐隐发红,不由攥紧手掌,眉头拧成一团。
“出了什么事?”
走到言离忧身边时,蹙起的眉头化作温和询问。
言离忧目光呆滞,看起来没有哭过的痕迹,轻咬的唇瓣更像是在勉强忍耐。听得身后熟悉声音,言离忧仍没有动弹,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不去赴约的打算,头一歪,轻轻靠在温墨情怀里。
“我以为那只是个借口,却不知道,他真的时日无多了……”
温墨情揽住瘦削肩头,淡淡垂眸:“二皇子么?谁告诉你的?”
“亲眼所见。”
言离忧懂得医术,温墨疏的病情自然瞒不住她,温墨情也不会怀疑她诊断有误。事实上早在狐丘国提出退婚时他就有所猜测,或许温墨疏病重的消息并非虚假,却如绝大多数熟悉温墨疏的人一般,没想到那寒症已至病入膏肓的地步。
腰间传来细细颤抖,温墨情抱紧言离忧紧贴怀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不是不明白温墨疏在言离忧心里的地位,尽管最终她选择了他,那个曾给她温柔让她懵懂心动的皇子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那是言离忧生命里无法忘却的重要回忆之一,也是一生一世都不会割舍的人。
无论温墨疏是生,还是死。
“先去店里吃些东西,好不好?”小心翼翼扶起浑身无力的言离忧,温墨情的语气仿佛在哄着孩子一般,轻柔,带着担心。
这种软绵绵的话他总是羞于启齿,但为了言离忧,说说也无妨。
杜老板见温墨情带言离忧一起回来,急忙吩咐后厨温酒炒菜;又见言离忧神情悲戚失魂落魄的,悄悄叫来妻子换了座位,直接把温墨情二人带到由帘帐隔开、简陋却干净的小雅间,体贴地送上温水柔巾,暖心热茶。
“先喝口水。”
温墨情一手扶着言离忧坐下,一手倒茶递过;言离忧去接,冰冷双手却握不住滚烫茶杯,手腕一抖,茶杯落地,热水溅了满身。
“烫到了么?”温墨情倒吸口气,急急忙忙弯下腰拍掉言离忧身上的热水。
“感觉不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言离忧呢喃自语,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不冷,不热,不痛,不痒,就好像那双手已经脱离身体不再属于她一般,还有双臂,双腿,双脚……四肢百骸毫无知觉,如同被人掠去。
痛苦害怕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失去知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温墨情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他只知道言离忧现在痛苦到极点,而他无法消除这份痛苦的根源,只能看着她却无能为力。
直起身,温墨情忽然紧紧抱住言离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此刻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给她温暖和安慰。
她心疼着温墨疏,而他心疼着她。
“离忧,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下颌轻抵白皙脖颈与细密乌发,温墨情尽可能放缓语气,“早几年太医就说过,二皇子的病难捱到而立年岁,这些年若不是靠大量温补之药维持,二皇子是熬不到现在的。我不知道楚辞用了什么办法让二皇子坚持这么久,不过现在看来楚辞也是束手无策了,但这并不代表二皇子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被伤痛浸染麻木的心猛地一震,言离忧仓皇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温墨情双眸:“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救墨疏?”
那样急切语气与目光落在温墨情眼中,心里说不清是何种复杂滋味,定了定,齿间挤出几个字。
“漠南妖山。”
第222章 别离之夜
漠南妖山。
这四个字勾起言离忧模糊回忆,耗费多时苦思冥想,在记忆的角落里终于搜索到与之有关的一段——先前敬懿皇后送给含有水魂草的药给温墨疏,害温墨疏病情加重,当时高医官曾经提起有一样药草或许可以根治温墨疏的寒症,就是生长在漠南妖山的鬼蟒株。
言离忧还记得当时二人谈话被尹钧白怒气冲冲打断,指责高医官是在害她,彼时她本想继续追问,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