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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离忧嗤笑:“胡说八道,还没生出来呢,你们爷俩就开始私下沟通了?我这当娘的怎么不知道肚里的小家伙有意见?”
“因为你笨。”
这一句话足以让言离忧哑口无言。
“吃过早饭御医会过来给你把脉。无念和夜姑娘应该还没醒,昨晚闹得太凶,他们两个一直应付到天将亮——洞房花烛夜生生被你们几个女人给搅合没了,你们是不是对无念有什么怨恨?”
“哪来的怨恨?凌郗是我姐妹,我不舍得她嫁人,多聊几句不行啊?再说笑老板跟凌郗一见如故,性情相投,我总不能扫她们的兴硬把人拉走吧?”言离忧眨眨眼,一脸无辜委屈。
温墨情嗤笑一声,不与她争辩。
君无念和夜凌郗的婚事从订下到执行,总共也就那么半个月时间,热闹盛况却是帝都内权贵世家都难得一见的。
朝廷这边自不必说,以君无念在战场上立下的汗马功劳及如今身份,多少大臣巴不得上前说句话、笑一声,只博他多瞧一眼,又何况这文武双全的一对儿由当今皇帝温墨疏亲自主婚;相比之下更加热闹的是江湖人士,除了君子楼大大小小上百子弟外,尚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只为见传闻中的君子楼楼主秋逝水一面;另有中州各地知名商贾,带着无数奇珍异宝来讨富可敌国的君老板欢心。
君无念面对人山人海的场面面不改色,夜凌郗却被吓了一跳,以至于平素直爽大胆的她竟害羞起来,闹洞房时紧拉着言离忧和笑风月,说什么都让她们陪着直到深夜。
“当年我们成亲时都没这么热闹。”回想昨晚场面,温墨情语气意外地有些发酸。
“谁让你平时总冷着脸?那些想来巴结你的人都被吓跑了,还谈什么交情……”言离忧翻了翻白眼,咬牙轻笑,“装冷酷,以为自己很帅么?”
温墨情蹙起眉心:“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若跟其他女人跑了,你怎么办?”
“臭不要脸!”
“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红莲将军还真是精神头十足啊!”门外长笑打断的温墨情和言离忧戏耍,开门一看,果然是人未至声先到的云九重。
与云九重同来的御医为言离忧仔细把脉,云九重就在一边看小太监们进进出出帮忙搬东西,不一会儿便把大大小小盒子堆积如山。
“皇上这是想通过压死马匹达到不让我们走的目的么?”看着无数药材补品放在面前,温墨情反而不太开心。
云九重又是一阵大笑:“想多了、想多了!这些都是御医从库房里找出的药,每一样都对红莲将军的身体有益。陛下说让你们自己挑挑,有什么需要的就带上,剩下的再让人搬回去。”
“就一辆马车而已,换洗衣衫和常用物事占了不少地方,哪里还有位置放这些盒子?”言离忧哭笑不得,抚着圆圆的肚子无可奈何,“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是真的没办法带走,不然我想睡觉都没地方。”
那只是句无心的玩笑话,却让云九重的笑容多了几分不自然。
怀胎六月,言离忧正是该安胎静养的阶段,原本温墨情也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再考虑去霍斯都帝国等事的,然而三个月的蛊毒拖延过后,言离忧的病症来势汹汹,复发起来比先前更加猛烈,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尽管温墨情早就被告知,这样做很可能会导致言离忧因旅途劳顿而小产。
“孩子的话,以后还有机会再怀,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埋怨什么,我只要离忧平平安安。”
这是御医和云九重等人试图阻拦时,温墨情给出的坚定回答。
气氛有些尴尬,言离忧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推了下温墨情:“好了,眼看就要到预定时辰,赶紧收拾东西吧,别让皇上和锦姐姐他们等着急。”
四月二十四,她和温墨情即将踏上去往霍斯都帝国的旅途。
温墨疏、唐锦意和君无念等人一早就在城门口等候送行,远远看见小马车缓缓驶来,一向刚强的夜凌郗忽然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伏在君无念肩头哭了起来。
此去别离,不知今生是否还能相见,或许言离忧等不到解救,就这么永远沉睡在异国他乡也未可知。
能感叹的,仅一句造化弄人。
“墨情。”马车及近,君无念捏捏夜凌郗冰凉手指,朝走下马车的温墨情笑笑,“按你说的,我没告诉师父和浅寒他们你要走的事;童叔叔那边钟钺、楚扬已经知会过,也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只剩下笑老板……不过也没关系,昨晚沐师兄一直陪着她,把她灌得烂醉,就算她醒来追到这里,你们也早就离开了。”
温墨情点点头,淡淡看了夜凌郗一眼:“离忧本想与你道个别,结果出门时又睡了过去。”
“多大的事儿,又不是再见不到了。”夜凌郗强颜欢笑,抬手捶在温墨情手臂上,瞪圆水灵灵的眼睛,“呐,昨晚我和风月姐说过的话你记牢了,胆敢欺负离忧,回来后我们一定要你好看!”
“他哪里舍得欺负?只有为离忧欺负别人的可能。”难得地,温墨疏开起玩笑,柔柔目光带着几分眷恋,又有几分欲语还休。
看出温墨疏似是有话要说,君无念交代几句后就把众人带走,只留温墨疏和温墨情在马车附近。
回头看眼安安静静的马车,温墨疏笑容渐渐隐去,语气轻柔幽邃:“我不确定让你们这时候离开是否正确,但我和你一样,不希望离忧有事。霍斯都帝国那边,慕格塔公爵下了应该会帮忙照应吧?离得太远,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管好你的朝廷,别让我半路跑回来,这就算帮了大忙。”温墨情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口气却轻松得很,“前朝最好的文臣武将你都有了,后宫还有淑仪皇后掌控,你这皇帝可算是最安逸一位。也好在万事俱备,否则离忧一定不会这么痛快答应离开。”
温墨疏想要苦笑,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该抱怨的地方,叹口气,视线凝聚在马车上便不忍移开。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下定决心争帝位么?”
动了动眉梢,温墨情平静如故:“我本以为你是为苍生社稷,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一直犹豫到底该不该和墨峥争抢。他年轻,健康,有雄心壮志,除了不太成熟外可以说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即便后来我摆脱痼疾困扰,仍做不到向他那样胸怀天下,万事以苍生为重。”
温墨情没料到这种时候能听到温墨疏吐露真心,想要快些启程的焦急被好奇压下,眸中也多了几丝光泽:“那你是为了谁?别告诉我是离忧,她根本不希望你被权势束缚。”
温墨疏浅浅一笑:“嗯,就是为了离忧,这世间也只有她值得我改变心意,放弃初衷。”
“她是我的。”
“还是这么小气。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离忧心里除了你之外,再容不下别人。”已然不见任何憔悴病色的面容多了几分阳光味道,温墨疏唇角微翘,眉睫低垂,侧面看去,与有着相近血缘关系的温墨情倒也有两分相似。
轻轻掀起帘帐看向熟睡中的言离忧,温墨疏笑得愈发温柔,亦带着点点感伤:“曾经我以为可以弥补对离忧的伤害,只要付出足够就能挽回她的心。及至看她在你身边露出的笑容,我终于明白,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她心里深藏的人,就算她一时未发觉,终有一天要醒悟过来,也必然会离我而去。那时候起我不再强求这段缘分,我想,与其把她束缚在身边却不开心,莫不如远远看着她的笑脸,至少我心里不会有愧疚。”
“所以,你放弃了?”温墨情挑眉,一丝玩味。
温墨疏哑笑挥手:“才不会放弃,我还是会远远望着她,什么时候你松懈了,我不就有机会了吗?”
“哦,那我还是带她在霍斯都定居好了。”
如此轻松的玩笑话以前从未出现在温墨疏和温墨情之间,这一日太多事情例外,并不差这一件。
短暂交谈后是绵绵沉默,待到温墨情想起还要赶路时,温墨疏忽然抓住他手腕。
“这江山本不该由我来坐,你比我更适合君临天下,而我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会替你守这片大地半世无忧,作为交换,你必须替我护离忧一生幸福。”
阵风吹过。
“你若做不到,便是欺君死罪。”
第345章 盛世终局
江山胜好,春秋易逝,岁月在无声无息的角落里行走,催落多少过去曾经。
隆和八年秋,温墨疏在丰收祭时看着如潮人群不由如此感慨。
时光一晃眼过去,他已不是新登基的皇帝,而是统治者整个渊国,与中州乃至异域国家建立和睦关系的一代明君。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年轻时发生的那些事情就在昨天,不过弹指一挥间。
“陛下,该回了。早上陛下答应过太子今天会去考他六艺,回去太晚的话,太子可就没时间吃晚饭了。”
身后一身锦衣的君无念浅笑吟吟,仍是过去那般玲珑风范,迫近而立之年的面庞竟不见丝毫苍老迹象,看得温墨疏一阵唏嘘感慨:“旁人都一年比一年老,你却越活越精神,是君子楼有什么灵丹妙药么?麟儿看你总喜欢叫哥哥,听得我心里一阵阵伤感。”
“陛下日理万机,要操劳的事情太多,自然显老;我这躲在幕后的人只管出馊主意,不管善后,比陛下轻松多了。”君无念指了指祭坛笑道,“我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陛下先回宫吧,淑仪皇后在观阁等着呢。”
温墨疏召来随侍太监,看了看回宫车马,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坐车坐得乏,还是步行去观阁吧,锦意不怕累的话,这一路走回宫当散心也不错。”
整天闷在宫中的日子很无聊,尽管忙碌起来无暇他顾,但安静下来的深夜,温墨疏总觉得空落,像是少了些什么。
他知道,他只是缺少一个人而已,不过这份缺憾,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弥补上了。
“陛下?”走到观阁前,温墨疏仍沉浸在自己的惆怅中,被唐锦意柔柔一唤方才如大梦初醒。唐锦意云鬓高挽,比起以前更有雍容韵味:“麟儿一早就念完了书,吵着要来看祭典,送姑姑劝不住只能带他过来。这不,特地让林护卫先来知会一声,大概再过片刻就会到。”
麟儿已经八岁了,身子有些弱,温墨疏总怕他伤风着凉的不许他乱走,也难怪麟儿这么渴望能来宫外看看祭典。回想自己儿时同样体弱,也曾望着开开心心去宫外游玩的兄弟们徒生羡慕,温墨疏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保护过头了。
“来了也好,今日热闹,让他看看百姓们表情,或许他就会明白作为帝王的使命是什么。只可惜祭典已经结束,他来只能看看余兴节目了。”挥手屏退周围护卫,温墨疏也坐到观阁软椅上,“对了,听无念说,霍斯都来的安州使要回国?”
唐锦意点点头,却并无不满之色:“这件事我正想对陛下说明呢。那安州使是慕格塔家远亲,干净清爽又十分懂事的小姑娘,上次到安州时我见她十分聪慧便与她亲近几分,所以这孩子便把信直接送到了我那里,并非对陛下不敬之意。”
“无碍,毕竟年轻胆小,让她直接给我上书说要回国,害怕被责怪理所当然。她有说为什么突然回国吗?”
“是霍斯都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