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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岛(又名:隔离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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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明白,”特雷说,“白人总是干这种事。”
恰克脸色一沉,两眼瞪着特雷,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抽空。
特雷的喉结上下滑动,举起一只手试图道歉。这时恰克说:“一点儿没错,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如盛开的花朵般绽放。
“王……八蛋!”特雷抬手扇在恰克的手指上。
“王八蛋!”毕比说。
“王八蛋。”恰克说,然后他们三人像小姑娘似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泰迪想过要尝试作为一名白人去讲街头脏话,但他认定自己无法做到。可是恰克呢?不知为何他能够做到。
“究竟是什么让我露出马脚?”躺在黑暗中时,泰迪问恰克。房间那边,特雷和毕比鼾声雷动,似乎要一决高下。外面的雨这半个小时下得小了,仿佛正在喘息,等候援军部队到来。
“玩牌的时候?”睡在下铺的恰克说,“别提这事了吧。”
“不,我想知道。”
“你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挺厉害,对不对?承认吧。”
“我不认为自己很差。”
“你是不差啊。”
“你让我输得很惨。”
“我只不过赢了几块钱。”
“你爸是个赌徒,对不对?”
“我爸是个浑蛋。”
“哦,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那你的呢?”
“我老爸?”
“不,你叔叔——还用问,当然是说你爸。”
泰迪试图在黑暗中勾勒他的模样,却只能看见他那双手,上头布满疤痕。
“他是个陌生人。”泰迪说,“对每个人都是,甚至对我母亲。见鬼,我怀疑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就是他的船,当他失去了那条船时,便开始随波逐流。”
恰克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泰迪估计他睡着了。他突然可以看见父亲了,整个人都可以看见,没活可干的日子里坐在那张椅子上,被墙壁、天花板、房间吞噬。
“嘿,头儿。”
“你还醒着?”
“我们真的就此罢手了?”
“是啊,你觉得惊讶?”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我不知道……”
“怎么了?”
“我从没有半途而废过。”
泰迪静静地躺了片刻,最后说道:“我们连一句真话都没听到过。我们无法穿越,也没有什么可以退守,根本无法让这些人说实话。”
“我知道,我知道。”恰克说,“我同意你的逻辑。”
“可是……”
“可是,我从来都不会半途而废。”
“雷切尔·索兰多绝不会是在无人相助的情况下赤脚溜出上了锁的房间。她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整个医院都在帮她。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你有些话不得不说,而整个团体的人都不愿意听,那你不可能取得突破。在我们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绝不可能。最好的设想是:我的威胁奏效,考利现在正端坐在他的宿舍里,重新考虑他的整个态度。或许明天早上……”
“那你是在唬人喽?”
“这话我可没说。”
“老大,我刚跟你打过牌哎。”
他们默默地躺着,泰迪聆听了一会儿海涛。
“你会撅起嘴唇。”恰克说,声音开始因为犯困而变得含糊。
“什么?”
“你拿到好牌的时候,只有一秒钟的工夫,但你总会撅起来。”
“哦。”
“晚安,头儿。”
“晚安。”
6
多洛蕾丝穿过门厅朝他走来。
她目含怒意,伴着不知从房间何处,可能是厨房传来的平·克拉斯贝的《天堂东边》小调走过来,手中攥着一瓶空了的JTS Brown威士忌,喊道:“天哪,泰迪。我的老天啊!”是他的威士忌空瓶。泰迪接着意识到自己的一处藏酒地被她发现了。
“你清醒过吗?该死的你还能不能清醒过来?回答我”
可泰迪做不到。他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知道身在何处。他能看见她,看见她一路穿过门厅走向他,可就是看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无法感知。多洛蕾丝身后门厅的另一端有面镜子,那里面根本没有他的影像。
第19节:隔离岛(19)
多洛蕾丝左转进了起居室,背部有些烧焦了似的,还冒着烟。她手中的瓶子不见了,头发里冒出缕缕烟雾。
她在一扇窗前驻足,“哦,看啊。它们真漂亮,在漂浮呢。”
泰迪也来到窗边,站在她身旁。她不再是被烧焦的模样,而是浑身湿透。当他把手放在她肩头时,他能看见自己,自己垂落在她锁骨处的手指。接着她转过头,在他的手指上轻快地一吻。
“你干了什么?”他问道,可并不确定为何这样问。
“你看它们在那儿。”
“宝贝,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他急切地问,但她没有回答,不过他也不感到奇怪。
窗外的景色不是他期望的。那不是他们梧桐树大街公寓外的风景,而是从前一间他们只住过一晚的小木屋窗外的景色。外面有一个不大的池塘,上面漂浮着几根小木桩。泰迪注意到木桩表面十分光滑,让人难以察觉地在水中滚动着。月光下池水波光粼粼,一些地方转为白色。
“这个亭子真不错啊,”她说道,“是那么白。你能嗅到新刷上的油漆味道。”
“确实。”
“那么……”多洛蕾丝说道。
“打仗时杀了不少人吧。”
“你为什么喝酒?”
“也许吧。”
“她在这儿。”
“雷切尔?”
多洛蕾丝点点头,“她从未离开过。你差点就看到了。差一点点。”
“四的法则。”
“是密码。”
“当然,但那是什么密码?”
“她在这儿。你不能离开。”
他从后面抱住她,把头埋入她的颈窝。“我不打算离开。我爱你。我是这么爱你。”
她的腹部裂开一道口子,涌出的液体从他指间流过。
“我已经是盒子里的一堆骨头了,泰迪。”
“不,我不相信。”
“我是。你必须醒过来。”
“可你就在我面前啊。”
“我不在。你必须面对现实。她在这里。你在这里。他也在这里。你可以数一数床位。他的确在这儿。”
“你说谁在这儿?”
“利蒂斯。”
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穿他的皮肤,爬上他的骨头。“不可能。”
“是真的。”她扭过头来仰视着他,“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没法离开这里。”
“你总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他开始按摩她的肩膀,她发出一声略带惊讶的低吟,这让他感到一丝兴奋。
“我不会再紧张了,”她说,“我到家了。”
“这里不是家。”他说。
“这里当然是家。我的家。他在这儿,她也在这儿。”
“利蒂斯。”
“利蒂斯。”她接着说道,“我得走了。”
“不。”他哭了出来,“别走,留下来。”
“噢,我的老天。”她又倾入他怀中,“让我走,让我走吧。”
“求求你别走。”他的泪水滑过她的身体,和她腹部涌出的鲜血交汇在一起。“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求你了。”
她发出了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半是叹息,一半是哀号,痛苦中透着绝望的美丽,然后吻了吻他的手背。
“好吧。抱紧我。用力抱。”
他把妻子揽入怀中,就这样一直抱着。
凌晨五点钟,雨滴敲打着整个世界。泰迪从上铺爬下来,掏出大衣口袋里的笔记本。他在之前打过扑克的桌子前坐下,把笔记本翻到记下雷切尔·索兰多“四的法则”那一页。
特雷和毕比继续伴着雨声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恰克则十分安静,一动不动趴在床上,一只手攥成拳头靠在耳旁,好像它们在窃窃私语。
泰迪低头看着那页纸。一旦掌握诀窍,读懂它不费吹灰之力。这其实是小孩子才会用的把戏。可是,这毕竟是密码,泰迪直到六点钟才破译完毕。
他抬起头,发现恰克用拳头支着下巴正从下铺看着他。
“我们要离开吗,头儿?”
泰迪摇了摇头。
“没人能在这鬼天气里离开。”特雷边说边从床铺上爬下来。他拉起窗帘,露出一片珍珠白的风雨凄迷的景色。“根本不可能。”
第20节:隔离岛(20)
突然间,梦境难以保持,随着窗帘拉起,毕比一声干咳,特雷大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的气味也蒸发不见。
泰迪怀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绝对不是——他怀疑时至今日自己是否已无力承受对她的那份思念。假如时光能倒转几年,回到发生火灾的那个上午,他愿用自己的身躯去代替她,他会这么做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多年以来他一直希望如此。但随着时光流逝,对她的思念却有增无减,对她的渴求成了他心头一道不会结疤的伤口,血流不止。
我刚才抱着她,他想告诉恰克、特雷和毕比。当平·克劳斯贝的低声吟唱从厨房的收音机里传出时,我抱着她。我能闻到她的味道,梧桐树大街公寓的味道,还有那年夏天一起去的湖泊,她的唇吻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曾经抱住她。可这个世界不能提供我这个,只能让我回忆起失去的、永远无法得到的和短暂拥有的一切。
我们本来要厮守到老,多洛蕾丝。生孩子。在老树下携手散步。我想看着那一道道皱纹刻上你的皮肤,清楚地记得每一道何时出现。同生共死。
我刚才抱着她,他想说。如果我能确定,只要一死就能再次抱住她,那么我会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恰克凝视着他,等待。
泰迪说道:“我破解了雷切尔的密码。”
“哦,”恰克说道,“就这些吗?”
7
考利在B区的门厅与他们会面。他衣服湿透,满脸是水,看上去像是在公共汽车站的长椅上过了一夜。
恰克说道:“大夫,秘诀在于,卧床后就该入睡。”
考利用手帕擦了擦脸。“哦,这就是秘诀吗,长官?我知道我忘了什么。睡眠,正如你所说,没错。”他们沿着年久泛黄的楼梯拾级而上,向驻守在第一个楼梯平台处的杂工点头致意。
考利面露微笑,眼下他们正从驻守在二楼平台上的杂工身边走过。楼下传来一个病人的尖声叫喊,回声沿着楼梯夺路而逃,传到他们这里。那是充满哀怨的号叫,泰迪能从中听出绝望,听出它的任何渴求都将肯定无法得到满足。
“旧学派的人,”考利说,“相信休克疗法,局部前额叶切除术,以及针对最为温顺的患者的水疗。我们称之为精神外科学。新学派则迷恋于精神药理学。这是将来的趋势,他们说。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他略一停,一只手搁在楼梯扶手上,驻足于二楼和三楼之间。泰迪能感觉到他的精疲力竭,仿佛一只苟延残喘的活物。
“精神药理学在实际中如何运用呢?”恰克问。
考利答道:“已经有一种药物——它的名称是碳酸锂——刚被证明能够有效地使精神病患者放松,有些人说,能够制伏他们。镣铐会成为历史。链条,手铐,甚至连铁栏都将不复存在,至少乐观主义者这样认为。旧学派的人当然会争辩,说没有什么能取代精神外科。但我认为新学派的力量更强大,而且他们背后有金钱支持。”
“这钱从哪儿来?”
“当然是制药公司。赶紧买股票吧,两位,这样你们在退休时就能拥有自己的小岛了。新学派啊,旧学派。天哪,我有时还真能胡吹。”
“你属于哪一派?”泰迪柔声问道。
“信不信由你,执法官,我相信谈话疗法,基本的人际交流技巧。我有这么个激进的想法,如果你对病人很尊重,倾听他想告诉你的事,也许你就能和他沟通。”
又一声号叫。来自同一个女人,泰迪相当肯定。声音传到楼梯上,回荡在他们之间,似乎引起了考利的注意。
“但这些病人呢?”泰迪问。
考利微笑,“嗯,没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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