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进入军营,甄云等人同被关进一间大木棚。棚里铺着一地凌乱的腐草,霉味刺鼻,众人挤在一起缩瑟地睡去。
其后几天,数十个役犯经过分工,陆续被送走。甄云和另外七人被分到石矿营。他们往深山里又走了约二十里才到达目的地。
此处是一座三面环山的深谷,开采过的岩石在雪融的地方探出幽暗的面孔,闪着阴阴的冷光。南面的石坡上,许多奴工顶着从一边塌陷的山口灌进的寒风的吹袭,正在凿岩劈石,叮叮当当的开凿声响彻山间。
谷中心的空地上,八名役犯一字排开站立着。
肥胖矮小、唇厚鼻塌的营长快步在众人面前走一趟,然后折回威严地一个一个地检视。他气愤地道:“一个个面黄肌瘦,没用的都往我这儿扔,过不了几天就得残废。”他踱到甄云面前,两人一比,他比甄云矮了一头多,要仰起头才能看见甄云的全貌。
“他妈的!长这么高。撑天啊!”矮营长细小的眼睛里凝聚起恨意。他转到甄云背后,一把拽住甄云又长又乱的头发,骂道:“比猪还胀,是不是刚从粪堆里爬出来的啊!”他使劲肘击甄云的腰部。
甄云忍住疼痛,毅然不动地挺立如故。矮营长阴笑道:“呵!够结实的!看来我应该好好地重用你才是。”
瘦的骂两句,壮的踢几脚。矮营长检视完毕,走到众人前方站定,肃声道:“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秦岭最大的石矿营,修筑秦岭长城的石料都是来自此处。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这石矿营的兵奴,必须要安分守己地劳作,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不能有丝毫违背。如果有谁胆敢不服管束,我会叫他求生不成,求死不能,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矮营长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甄云的心上,让他又痛又悔,牙齿咬得咯咯脆响。
接下来,矮营长详细叙述了一遍石矿营的工种和刑律。那刑罚之多、惩戒之重,让众役犯听得心寒胆战,悚惧不已。话到最后,他命令道:“现在听着:你们都脱光衣服站好,身上一片布屑也不能留。”
八个人磨磨蹭蹭地脱去上衣,迟疑地不愿解裤子。
矮营长恼了,瞪眼吼道:“妈的!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把你们的烂尿布都给我撕下来。”
甄云身陷奴营,知道楚兵想杀他如同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现在只能装作温驯服从,待以后摸清情况,才好伺机逃生。
众奴无可奈何地脱去衣裤,光着身子站在雪地里。萧杀的寒风围裹着他们盘旋呼啸,冻得他们合拢着手脚颤抖不止。
矮营长看着众奴像是浑身长满跳蚤的样子,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
全身赤裸的甄云等人被营兵押到一座大土丘前。土丘顶盖着厚厚的松枝,丘底的积雪扫除了,空地连着一个能容四人并入的枕木搭建的洞口。他们沿着石阶下入三米左右,先是一道石屏,绕过去,后面是一条宽大的石块垒砌的走廊。
走到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铜门,门两边各站着四个带剑的卫兵,其中一人吩咐他们道:“一个一个进去,后面的稍等。”
当先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神情惊惧地面对着铜门,害怕得快要哭出声来。
门开门关,甄云看着少年走入火光憧憧的内洞,羸瘦的身影在那铜门后消失,自己也不禁略感心寒。
洞内比外面显得暖和许多,众奴静待无语。
过了片刻,铜门里隐约传出惨叫声,让人听来实感惊心动魄。众奴无不惊恐失色,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铜门再次打开,甄云是第二个。他从容不迫地走进内洞,只觉里面温暖如春。
这是一座五丈见方的大石室,左右两边连接着宽大的甬道。正壁上摆着一副十字木桩,五六条彪形大汉拥立在旁。木桩前架着一个炼铁炉似的大火盆;火盆下有一个两米宽方的水池;火盆里炭火腾腾,烧着几根铜杵。在石室的顶上搭嵌着几排粗木梁,梁上搭缠着一些麻绳、铜链子等刑具,滴滴吊吊得撼人心魄。
两个大汉卸下甄云的手镣脚链,把他拖上木桩,分开他的双手平栓在横木上,双脚绑在桩底;抬起他的下颏,拉出墙上的一个铜圆箍套紧他的脖颈;头发悬系在桩顶。
这般情形到底弄得甄云心胆俱寒。他不能动弹分毫,感到自己像一头遭捆绑的羔羊,被掷于狼群之中,只能任其啖食。
一个手戴皮套的大汉举起一根铜杵。甄云以为他要对自己用刑,索性闭上眼睛。
那铜杵头烧得通红,是一块一寸半径的圆铜片。
大汉把铜片对准甄云的前额心重重地按了上去。
“啊——”甄云痛得撕声惨叫,前额皮肉被烧得吱吱作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全室。
大汉把铜杵扔回火盆,高声道:“好啦!”甄云的额心清晰地烙陷一个中间呈“X”状的圆形印记。“已经昏死过去,解下来关进牢。叫下一个。”
甄云像具死尸一样被拖往石室右边的甬道去了。
***************
“起来啦!还不快醒醒。”营兵挨室打开栏门,喊醒睡在牢洞里的奴隶。
三号牢是新到奴隶的住处。一个窄鼻尖腮的楚将开门进入,手拿长鞭狠抽睡得东倒西歪的甄云等人。
七八人如遭蛇噬般同时跳起来。楚将道:“睡够了吗?统统挨墙站好。”他叫进来一个抱着一摞衣物的营兵,道:“我是负责管理牢洞的副营长,你们在这里都给我规规矩距地做条好狗,休要无端滋事,更不要妄图从这里逃走。你们头上的奴记是休想抹去的,即使逃出矿营,外面也绝无你们的立足之地。若是再被送回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相信你们不会干出蠢事。这是发给你们的衣服,衣上有编号,今后你们要彻底忘记自己的名氏,只要记住自己的编号,叫谁谁就必须答应,可都听懂了?”
众人沮丧地点着头。副营长得意洋洋,又训斥道:“这是你们第一天上工,绝不能偷懒,马上穿好奴衣随大队出发。”
散发着臭味的奴衣发到甄云手中,他抖开背面,见到一个白色的七字。大大的楚文刺痛了他的双眼。
走出地道跟随众奴前往工地,甄云看到一张张麻木的面容,目光呆滞、神情萎靡,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群僵尸中间,变得同他们一样死气沉沉了。
工地上集合的奴隶足有五六百人。
甄云眺望四周,营兵五步一岗,持剑执戟,守卫森严。
石矿营共分四个工种:凿岩、刨石、搬运、休整。各工种的奴隶自成一队。甄云被分到凿岩队。他领取了工具,走上高坡工地,借机观察谷中地形。
矿谷三面的石山形如悬崖,陡峭难登。山与山之间都被土十封堵着。西山脚下的营兵宿舍相距谷口不到半里;进谷的道路设有两重哨卡,任是谁要逃跑,都势必难于登天。
寒风凛冽,如刀割肤。凿岩是最危险的工种,要在倾斜的石岩上攀附敲击。有时上到高处,一不小心跌落下来,摔在乱石堆上必是粉身碎骨。
甄云把铜钎插入岩缝里,双手紧握着钎柄,旁边与他合作的壮年男子抡锤猛砸。
石屑崩溅,铜钎一寸寸地深入岩壁内部。
甄云打量着这个壮年男子: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庞轮廓像是经过刀削斧劈似的棱角分明,衣服上绣的编号是五十八。这男子只顾埋头苦干,对碎屑寒风浑然不觉,更不去注意甄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抡锤的动作。
工地上不准休息,巡查督工的营兵手携长鞭,严格地监视着众奴隶,一旦发现怠工的,就立刻上去毫不手软地抽打,直到那人昏死为止。
营里不设早餐,众奴隶在整个上午都是空腹劳动,经长期折磨,多有气力不支的,一经倒地即遭鞭刑,往往被打成残废。甄云能看到许多奴隶都有点手脚不便,俱是因此致残的。
劳作到晌午,众奴隶无不又累又饿,听到开饭的钟声敲响,纷纷聚集到一起,主动分做七八队,由营兵引导着,来到四间厨棚里领饭。
各队在八个大锅灶前排列好,一个接一个拿起灶台上摞着的粗陶碗,接一勺菜汤,领一个黑米饼,便可自去寻个空地儿食用。
临到甄云,他饿极忘形,匆忙间险些摔倒,领取汤饭时也路出一脸的贪婪相。
黑米饼是用碎粟米搀着谷壳做的。甄云咬一口,味干若渣,实在难以下咽。他赶紧喝那碗漂着几根烂菜叶,全无半点油腥的凉稀汤,一气灌入口,畅饮得痛快。
碗底只剩下两片烂叶茎,甄云吃惊地看见一团指甲盖大小的粘糊糊的白虫子还在一片叶茎上蠕动,恶心得抬手扔掉了陶碗。
陶碗落在地下摔得粉碎。
甄云急咬一口黑米饼,压下似要呕吐出来的汤汁。
“谁将碗打了?不想吃了是不是?”声如炸雷。
三个营兵凶神恶煞地冲到甄云面前。两人擒住他的肩膀,大力地拽着他的头发;后一个夺下他的半块米饼,狠狠地按在他的嘴上,厉声道:“奴狗,敢摔碗!不会吃我就来教教你。”
饼渣敷满下巴,甄云咬牙坚忍着。
那营兵捏着甄云的下颏,道:“你还敢嘴硬!”他狠煽甄云几脸刮子,一脚踹上甄云的腹部。
甄云感到肚腹欲裂,顿时蜷跪在地。
营兵冷笑道:“这么不经打?以后用手你喝尿吧!”三人放开甄云离去。
甄云双手捂着腹部,上身颓软下去,脸贴着地面,嘴里吐出一团汤液,双眼溢满泪花。片刻后,他难过地抬起头,看看一时静下来四周。
围观众人表情冷漠,目光不带丝毫怜悯,见怪不怪地扫视过他,各人只顾吃自己的。
甄云顿觉痛心疾首,躺在地上绝望地喘着粗气。
第四章 志同道合
雪飘雪消,冰溪绽出流水;清风徐来,吹绿了绵延的秦岭。
日复一日的开凿,从早到晚。繁重的劳动;微少的食物,甄云每天累得像一头畜生,上了工地只知干活;回到牢洞倒头便睡。他已变得和其他奴隶一样麻木颓萎。只有在睡眠中偶尔被噩梦惊醒之时,他才会想起妻儿,因此痛不欲生,逃念萌动;但到了第二天,再累得死去活来之后,一切心思又都被消磨尽了。
日子渐渐变得昼长夜短,石矿营的工期提长了。营里增设了早饭——一个巴掌心大的干窝头。
这天早晨,一场急雨洗得天空纤尘不染。矿谷各处新生的浅绿的草木、黑白相间的泥石,错综排列得分外醒目。
众奴隶看到这样的景致也都精神抖擞起来,一队队有说有笑地来领早饭。
编号为三十六的老人是营中年龄最长的奴隶,其须发皆白,身形枯瘦,平时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他是磨石的老工匠,能把数尺见方的嶙峋巨石打磨得工工整整,出自于他手的都是修筑秦岭长城最好的石料。为此他虽然气朽力衰,仍得到休整队的重用。
老人领了干窝头前往工地,暂时舍不得吃,但觉有食物在手,便永不会饿了。
休整队中有个恶奴,吃完自己的窝头仍觉不饱,看见走在前面的三十六号还未动口,顿起抢夺之心。他冲上前,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腕,劈手夺去那一小块干窝头,两口就吞下了肚。
老人急得大喊:“抢食啊!有人抢食啊!你们这些不成气的东西,连我老人家的也抢啊!就那么一点,你们真是连畜生也不入啊!”他气急败坏,捶胸顿足。
在场的奴隶看到这种情形,皆视如未见,漠然处之。
营里打架斗殴、自杀互虐的事情层出不穷,对于这类以强凌弱、抢吃抢喝的小事,各人早已司空见惯,自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