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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是否可行,国使以为如何?”
龙破不假思索地道:“辅鹰犯上作乱,必会自食恶果。吴世子在君位稳定之后,岂能不追讨篡逆的臣子以掩国人的耳目。辅鹰作为主谋,首当其冲难逃死罪,到那时还会有人来迎接戴先生重归吴国。戴先生不但大仇得报,还能官复原职,又何苦劳烦楚国将士长途征战一回呢!”
戴蓄欣喜地道:“啊!国使所言极是,这可太好了。”
子文大笑道:“国使高谋,令人佩服。能由一变推及数变,真可谓是个大智慧者。”
龙破微笑道:“不敢当,天下万事莫不都有一定的规律,顺此规律思考即可参透因果推及全局。”
斗般摇头道:“未必,万事存有机变,岂可完全料中?就像人的命一样,谁能掌握自己的生死呢?”
龙破沉吟下来,笑意变得萧索,道:“命运虽然难料,却未必不能自己掌握,比如那些自尽的人,不就等于掌握了自己的生死吗?”
斗般愕然,子文笑道:“国使所言太过了。犬子提出的死是指其人在未逢绝境;未有死念之时遭遇死亡,则命运之猝然难料可以想象。使者提出的死,是在其人或逢绝境;或具死志之时而自寻短见,不是在安居时料知绝境,贪生时料知死志,怎能算得上是自握其死呢?”
戴蓄出人意料地道:“死是人生之必然,岂能和命运混为一谈。”
众人没想到戴蓄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来,尽皆发怔。
龙破赞道:“生既是命,人只要活着便可自己掌握命运;死如落叶归根,命运也随着消失,两者是对立之面啊!”
斗般道:“俗言有云:富贵在天,生死由命。财富权利在于天授,生死则是由命运操纵。人之一生无不为天道命运所限。天命若是让你好好活着,你便终生无忧,不然它可随时带给你无妄之灾、不测之祸;而天命若是让你去死,你便是想躲都躲不掉,说不定哪天磕着碰着就能致命,试问你如何来防范?所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正是此说。”
龙破辩道:“人生在世,只要发奋图强、坚持不懈,便可以自创财富、求仕取禄,此何为天授?任何富流权贵若只是一味地奢侈挥霍,恃武逞强,无疑会自取灭亡,这又能称得上是天授吗?命运由人而生,还得由人来定。虽然命途坎坷,祸富难料,但只要行之有为,结果无论成败,都可说是在完成命运。死是人之归宿,也是命运的终点,可以看到命运由生定、至死终,乃是被生死限定,而不是命运限定生死。”
子文笑赞道:“果然是高论,国使之语确实不凡,但国使既然认为祸富难料,又怎能说可以自己掌握命运?成败之事若不讲天命,只会成则犹败,败则愈衰。生死若不为命运所限定,那请问人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龙破心想:“祸富、成败、生死等等,无不是人们所必须经历的。其难料之处在于祸中未必无福;福中未必无祸;成则必有后败;败则必有一成,生不知其死;死不知其生,那命运终究是将人推向大悲之境啊!”
子文见龙破缄口不语,以为他无言以对了,笑道:“今天谈的话题太远了,不易深入,就此打住。国使专程来探望我,老夫还未致谢呢。”
龙破道:“令尹身为楚国重臣,日夜操劳以致成疾,令人心怀感佩,小使岂能不来探望一下。”
子文笑道:“国使过誉。老夫年已高迈,已难担当重任,楚国以后要靠成得臣、斗勃等那些后起之辈了。国使昨天入宫与会,已见过诸人,对他们各人印象如何,可否做个评说。”
龙破微一思索,道:“对于成得臣等人,令尹想是早有定评,却又在此时来问我这个旁人,必有深意,小使便不做顾忌,以实言相告。”
旁人都有些奇怪,子文为何会让龙破对楚臣做评,便都露出倾听的神情。
龙破抬手抚一下额头,道:“贵国诸臣大体上可谓德才兼备,但若一一论之,差异却是甚大。先说斗勃将军吧,勇猛强悍、忠信可嘉,但寡断少谋,非主帅之材;斗宜申将军威望甚高,可惜稳重有余,机变不足,也非成大事者;至于斗越椒将军,卤莽易狂,知进不知退,更无统帅全军的能力。唯独成得臣将军,意志刚强,用心专注,识大体可顾全局,颇有主帅之风,能行军政大事。”
子文拈须笑道:“国使相人有度,看得透彻啊!所言正合我意。”
龙破知道子文的用心,私笑不已。为免打扰子文休息,他稍坐片刻便请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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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令尹府,龙破雇一个楚人为向导游览郢都各处,见此城基石坚固,倚山临江而建,山峰高峻、密林绵延,多生长着修楠文辛等参天巨木;江汉滔滔、水泽纵横,多出没着丹鹤朱犀等珍禽异兽,种种富饶,可窥一斑。再加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处天然的立都建邦的宝地。
龙破在郢都住了几天,很快把大街小巷都摸熟了。
这天上午,成得臣邀请龙破过府一叙。
龙破带着卫严来到成府,一进大厅,却见宾客云集,原来成得臣并非只请了他一人,斗勃、斗宜申等在楚宫会过面的楚臣俱在不说;斗般、戴蓄也都在场。还有一般少年俊杰,如成得臣的儿子成大心、韦吕臣的儿子韦贾等尽都到座列席。
坐在堂上首座的是两个气度雍容的壮年男子。听成得臣介绍,龙破才知道是楚成王的两个儿子。
太子商臣,生得面阔鼻挺,气势威严;少子子职,相貌英俊、面色深沉。
龙破初见子职的面貌,心里一怔,隐约觉得好象见过此人,但到底在何处见过,此时已记不清楚。
这子职看到龙破,却是面现惊容。那神态绝不像一般人有感于龙破相貌奇特的诧异之色。惊容略现,他就急忙止住,眼帘收低,似在暗暗思索。
众人寒暄一阵就各自坐下,纵论起天下大事,争议纷纭,一时鹊起。那商臣自负为太子,更是夸夸其谈,施尽才辩。子职却危襟正坐,不发一语,总是有意无意地审视龙破,同时若有所思。
第五章 楚郢较技
因为龙破是外国来使,又曾与众楚臣在楚宫大殿做过辩论,此刻便成为众人发问最多的对象。
龙破老成持重,从容不迫地将问题一一解答,多对之言条理分明,令众楚臣无不敬服。对于子职的异常之态,龙破看在眼里,却并不理会,只是心里疑虑横生,难以明解。
经过一番纵论,众人的话题渐渐拉开。成得臣向龙破提及一问道:“国使可知当今天下何等样的人才能当得起英雄之称?”
龙破微笑道:“这当得起英雄之称的人,必须是个胸怀大志、腹藏韬略,无论为文行武都能成为人间之翘楚的不世俊杰。”
成得臣道:“如此便难啦!恐怕在座的没有一位配得上这英雄的称号!”
龙破正视成得臣道:“那可未必,像你成将军这等气魄盖世的人不就是个真英雄吗?”众人皆笑,纷纷点头附和。
成得臣笑道:“哈哈!国使说得让我实在愧不敢当啊!”
龙破笑意不减,又道:“还有斗越椒将军,勇武非凡、志气如虹,也可谓是当世英雄啊!”
众人以为龙破是在嘲讽斗越椒,一片哄笑。只有斗越椒呆坐半晌,望着龙破神色发痴,心有所动。
成得臣道:“若单论武艺,那在场的自然无人能及得上越椒了。”
成大心年少英勇,闻言不服,昂声道:“武艺高低须比试过方才晓得。小子愿与将军一试!”
成得臣咤道:“大心不得无礼!将军是你的长辈,岂会和你这小毛孩子一般见识。”
斗越椒悍怒道:“小将军既然有意相试,斗越椒岂能不从,那就来当堂演练一番。”
斗宜申忙道:“不可,不可。今日聚会只为论事,岂可在国使面前舞刀弄枪。再说越椒你是长辈,就不要和大心计较了。”
斗越椒怒气未消,连哼两声道:“有人邀战,我如果不出迎,岂不显得我胆怯了。”
随斗越椒同来的偏将宛春道:“将军是长辈,岂能和晚辈动手,不如由下官员带将军和小将军比试一下。
成得臣笑道:“好啊!今天就来个当堂较技,大家点到即止,不必争胜,只为尽兴。犬子不成器,万不是宛将军的对手,不如由我府上的第一客卿连坷先生与将军一会,将军以为如何?”
众人暗赞成得臣行事老练,以客卿出战,无论输赢都避免了成大心与斗越椒产生正面冲突。
那连坷身形瘦高,起身朝宛春微施一礼,道:“请将军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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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府大厅甚是宽敞,宛春卓立在大堂中心,俨然一派高手风范。他拔剑刺向连坷,去势平缓,同时嘴上喝道:“连先生小心了。”这第一剑明显只是做个试探。
连坷不慌不忙地抽剑格档。两剑相触,各人心头俱都一震,均感对方劲力浑厚,剑身沉稳,不愧是个劲敌。
数招之后,两人的特点各自尽现。宛春胜于勇猛,攻击得越来越快,渐如暴风骤雨,铺天盖地无所不致。连坷峙于细密,把剑挥舞成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如琼楼广厦庇护全身不为所动,但他这样一直处于被动实是苦不堪言,只怕稍一疏忽神,便会被对手所乘,击溃防线而一败涂地。
连坷年已五十余,精力远不如正处壮年的宛春,若持久下去,必先力竭落败。他心知肚明,便在防守的同时极力查找宛春攻击中的漏洞,希冀能乘隙而入一招制敌。
大厅里铿锵连绵。连坷为缓解压力,开始绕着圈子与宛春游斗。众人看得屏息静气,当两人游斗到近前,均感劲风激荡,隐隐割肤。
激斗半晌,胜负未分。宛春见始终攻不破连坷的防线,便心有所思。他连续使用大力砍杀,速度迅猛。
连坷硬挡宛春的几剑,感到对方似已拼尽全力,强大的剑劲震得他手臂发麻,令他几乎掌控不住自己的剑式。
宛春有如杀红了眼似的,连续数十剑砍杀让连坷应接不暇,堪能招架。
又是凌厉如风的一剑,连坷格挡不及,翻身速退,险险避过。旁观众人都不禁为他暗捏一把冷汗。连坷也暗称侥幸,正准备抵挡宛春的下一剑攻击,却见宛春似乎气力不继,竟把这一剑的剑式用老了,右肋大空。他不及细想,直觉以为这是期待已久的败敌良机,当即挺剑疾刺。
宛春却是料敌在先,不等连坷的剑式使到中途,先行一个鱼跃,已避开那一剑所能波及的范围,来到连坷的身侧,同时探身扬剑,剑势直取连坷无法回腕格挡的空挡。
连坷这才发觉上当,可惜为时已晚,退避也来不及了。宛春的剑不偏不倚地正抵在他的喉间。他暗叹一声,自知就此落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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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旁眼看宛春招式用老,形式不妙,却不想那只是诱敌之计,接着的一趟鱼跃、起身、挥剑,一气何成,制敌于瞬间。其峰回路转、猝然骤变让众人尽皆怔住,片刻后才纷纷喝起采来。
连坷收剑抱拳道:“宛将军剑术高超,连坷败得心服口服。”
宛春笑道:“小将只是侥幸得胜,让连先生承让了。”说罢禁不住露出一丝自得的神情。
成得臣拍手赞道:“两位剑术高超,无论谁胜谁负都可谓是大楚之福啊!”
商臣高兴地道:“我楚国人才济济,于此可见,中原诸国谁可及也?宛将军得胜有道,应赏黄金十镒。”
众人一起鼓掌,喝彩不断。宛春躬身向商臣致谢。
这时,席侧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鄙人不才,想向宛将军讨教一二,望将军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