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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明是说教的语气,皇后却真的噤了声。
这就说明,那包药,是顶重要的东西。
可这所谓的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治病,定然不是。
皇后如果病了,怎么会相信淑太妃,而不去请太医诊治?
谢姝宁停下了摇扇的动作,伸手往手边上的矮几上搁着的瓷盘里。摘了颗葡萄丢进嘴里。
淑太妃究竟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再次将皇后拿下了,她吃着葡萄,嘴里却尝不出甜味来。
“她们,还提到了鸟。”图兰皱着眉头道。
谢姝宁一愣,怔怔地问:“是细鸟?”
图兰点头应是,“就是叫这个名。那个宫女说,太妃娘娘要将细鸟都交还给皇后,让皇后配着药使用,功效百倍……”
说完,见谢姝宁沉默了下去,图兰砸吧下了嘴。小心翼翼问谢姝宁道:“小姐,细鸟可是好吃的东西?”
她从小流浪,鸟雀倒也吃过不少,可细鸟,倒是闻所未闻。
谢姝宁闻言无奈地看看她。不由哭笑不得。
这鸟倒是好东西,可拿来吃?恐怕还真是不够塞牙缝的!
她端了矮几的葡萄给图兰,道:“拿下去同玉紫一道吃。”
图兰“嗳”了声,大喇喇站起身,笑着接过瓷盘端着退了下去。
谢姝宁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丢开了纨扇,想着皇后跟淑太妃的事。
凭借她对淑太妃的了解,淑太妃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也绝不会真心同皇后把手言欢才是。方才图兰说,皇后拿到了药,却想着要先拿淑太妃的人试一试才肯放心。这便说明,皇后很想要这包药,但是又不敢太过相信淑太妃。
而淑太妃呢,早就预料到皇后会有这么一出,提前吩咐下去,拿了这药难得,只有这么一包,如果没了可就真的没了的话来堵皇后的嘴。
看来,淑太妃也在赌,赌皇后究竟有多想要这个她给予的机会。
谢姝宁把玩着扇柄上吊着的杏色流苏,幽幽叹了口气。
从图兰的描述看,皇后怕是很想要、很想要这个机会。
这件事里,还混着细鸟。
淑太妃没告诉皇后的细鸟用途中,恐怕也就仅仅余了那一件。
可那件事,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药才是。早前谢姝宁特地写了信去问云詹先生,云詹也丝毫未提起需要药物配合的事。
谢姝宁悚然一惊,淑太妃给皇后下了个套,只怕还是要命的。
……
景泰宫里的皇后娘娘,也正攥着那只锦囊拿不定主意。
皇后只要一想到淑太妃骗了自己,还隐瞒关于细鸟最重要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何况,细鸟竟还有这样的用途,一个丧偶的太妃要了有何用?皇后简直不忍去想,内廷里那帮细皮嫩肉的小太监,有几个爬上过太妃的床榻,那群侍卫里,又有几个……
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
她觉得作呕,也瞧不上淑太妃。
可心里头却暗喜,觉得自己抓到了淑太妃的把柄。
那天夜里,她去见容九,可哪里有什么容九!如她所想,容九此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淑太妃就是容九小姐,容九小姐就是她日夜当成亲姐姐挂念着的淑太妃。
她戳破了谎言,喜上心头,便要去将这事昭告天下,好叫淑太妃吃吃苦头。
可不等她出门,侍候在那装成容九小姐等她到访的宫女道,淑太妃为她准备了礼。
——一封信,还有当初她送给淑太妃的信。
皇后很震惊,淑太妃装病,央她说,她同宫里头的某个侍卫有染,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等过些日子便说是容家九小姐同侍卫看对了眼,求皇上指婚。虽不大好听,可总也是个法子。
淑太妃说,她会假死。
皇后却想着,她要假死,自己到时便让她真死。
她拿捏住了淑太妃的“把柄”,心里头畅快,咬咬牙便准备拿那药一试,恰逢今夜肃方帝该到她宫里头了。
正文、第192章 自作孽
暮色渐深,炎炎夏日带来的灼热气息也在晚风中逐渐消弭。
肃方帝原说要来同她一起用晚膳,可皇后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一道口谕,让她先自己用了晚膳。皇后生怕肃方帝晚些也会爽约,不由没了胃口,食难下咽,只用了寥寥几口便搁了筷子,让人将东西撤了下去。
珍馐佳肴摆在那,风一吹,凉了冷了,就也显得油腻腻的,叫人腻歪。
皇后攥着块素白的锦帕,轻轻拭着嘴角,眼角眉梢皆挂满了不悦。
她始终觉得,肃方帝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甚至于,连敷衍都时常懒得敷衍。
可惜了,可惜她生了这样一张脸,实在叫见惯了美人的帝王欢喜不起来。
这都是命啊……
盯着庑廊下的花,皇后长长叹了一声。
好在她手里头还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淑太妃说的法子叫她害怕,也叫她有些不知所措。淑太妃的信上写着,此法虽佳,但却是自损八百之法,每用一回都是铤而走险。
她初初看完这些话,只觉得淑太妃是在故意吓唬自己。淑太妃能用敢用,她为何不敢用?
但皇后面上态度强硬,可心里其实还是怕得很。一旦出了事,可叫她如何是好?
淑太妃给她出了道难题。
前有狼后有虎,叫她进退维谷。
她接了淑太妃的信,没有在出云殿里同皇贵妃揭穿淑太妃那张美人皮下的丑陋面容,后头又收下了淑太妃送回来的细鸟跟药。皇后明白,自己心里头其实并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不论如何,她都要试上一回。
夜色越来越浓,零零散散布在夜空上的星子也紧跟着越来越明亮,像是一双双眼,正含着讥诮之意看着这污浊的人世。
皇后垂眸冷笑了声,差了人去肃方帝那探一探口风。想知道肃方帝今天夜里究竟还来不来。毕竟从淑太妃那拿到的药,就只有一包。自然,以淑太妃的性子来看,这八成是在诓她。皇后才不信。淑太妃手里边真的只有这么一包药。
但淑太妃咬着牙说,仅此一包。
她不信也得先信了。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雨,皇后皱了皱眉,吩咐人去将各处的门窗都关上,只余了她身边的这一扇。
因了这雨,她心中愈发没了底气。
肃方帝虽说今夜要留宿景泰宫,可到底只要人还没来,这事也就没个准头。她头疼得很,担心肃方帝会因为这场夜雨,而不出现。
好在她并没有担忧多久。去探听口风的宫人便冒着细细的雨丝回来了。
一入内,宫人就报喜:“娘娘,皇上让您先歇着,晚些等皇上批完了折子,便来。”
皇后听了高兴起来。连忙让人打赏他。
略静了一静,皇后就急急起身,迤逦曳地的长裙扫过乌亮如镜的金砖地面,飞快往寝殿而去。她吩咐了下去,让人备了热水,又让人取了熏过香的里衣来。
细鸟需用香诱,这点她倒不怕淑太妃骗她。
不多时。景泰宫里就喧闹了起来。一群宫人来来回回忙着,服侍着皇后宽衣入了浴桶,将她身上每一个毛细孔都洗得干干净净,喷香。
这场面看上去,倒不那么像是在沐浴了。反倒像是,一行人在打磨什么精美而罕见的器物。
瓷器、琉璃、合香……
面貌寡淡的皇后在一波紧跟着一波的精雕细琢下。竟也变得容光焕发。灯光下,镜中的女子眉眼还是那副眉眼,但眉眼间隐含着的风情却大不想同了。
皇后伸手,细细抚过自己的脸,心头五味杂成。不知该如何描述。
她望着镜中的倒影,微微一笑,再次打发了人出去探听肃方帝的动向。
这一回,宫人回来得更快了,说是肃方帝已批完了折子,要往景泰宫来了。
皇后闻言大喜,悄悄让人取了细鸟来,而后将人尽数都驱赶下去,只留自己一人在寝殿里。
矮几上的茶是温的,她也不唤人进来,只自己亲自动手沏了一盏。那只从淑太妃手里得来的锦囊被她缓缓打开,将药取了出来。锦囊重新藏好,皇后屏息打开了包着药粉的桑皮纸。
里头的粉末磨得细细的,轻轻一嗅,没有任何气味。
皇后莲步姗姗,迟疑不决地盯着那包已经打开了的药粉,在寝殿里来回走动。
忽然,外头有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娘娘,皇上过宁泰门了!”
宁泰门是景泰宫的第二道宫门。
皇后大惊,脸色发青。
她望着那盏茶并那包药粉,猛地大步冲到了矮几前,将药粉倾到茶盏中,咬咬牙便一口灌了下去。
……
与此同时,出云殿里的淑太妃正使人端了煎好的安胎药上来,喝了好早些入睡。
她极看重自己腹中的孩子,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那样旁门左道的法子才得来了这块腹中骨肉,她的胎相并不大好。御医说,若熬过了这头三个月,后头想必也就无碍了。
淑太妃私下里自己算了算日子,算着自己何时该“死”,算着“容九小姐”何时才能入宫,这孩子又得在几月瓜熟蒂落才不至于叫人过于置喙。
所以这胎,必须得保好了。
肃方帝一连多日不曾来探过她,也未曾知会她这事已经交由皇贵妃处置,因而淑太妃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
皇后突然闹了那么一出,她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怀疑,连夜便做好了准备。果然,好端端的屋子塌了,皇后踏着夜色就想要来寻她的晦气。可那蠢东西,哪里是她的对手!
皇后自以为拿捏住了她的把柄掉以轻心,却不知真正手握大局的人,其实是她。
“这药还要喝上几日?”淑太妃心中得意,连带着看眼前这碗黑漆漆的药汁也顺眼了许多。她接过药碗,捏着调羹舀起一勺吹凉了方才送入口中。药汁极苦,她喝得了几勺。有些作呕,连忙先搁在了一旁,出声问道。
候在一旁的宫女垂眸道:“还有三日的分量。”
淑太妃闻言没有一蹙,重新将碗端了起来。置于唇边。
是药三分毒,若是可以,她实在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吃药。可偏生她胎相不好,若是这会不好好吃药保胎,往后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将药吃了。
半透明的淡黄色琉璃碗一倾,碗中的药汁就沿着她的喉咙流进了胃中。
真苦!
淑太妃掩了嘴,将碗递了出去,眉心紧紧拧作了一团。
浓郁的药味萦绕在周身,将屋子里原本的甜腻香气都给冲淡了。其实自此她知道自己有孕后,便连香也不敢胡乱用。这出云殿里,其实已经许久未曾点过香。但昔日用过的香,余味袅袅,竟是经久不散,直至如今药味弥漫。才被盖下去许多。
淑太妃别过脸去,放缓了呼吸,将那股子想吐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不能白白吃了这许多药,若吐了岂不是还要再喝上一回。
嗓子眼里莫名有些发涩,她轻咳了两声,眉头皱得愈发的紧,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一回喝下去的药。似乎尤为的苦。
然而这苦涩中还隐隐夹着几丝辛味……
淑太妃以帕掩嘴,问道:“这药可还是先前御医开的那些?”
宫人应是,“近些日子吃的都是这个方子,并无旁的。”
淑太妃闻言微微颔首,想着应是自己吃多了药,连味尝着都显得古怪了。
出云殿里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她很放心。
夜渐渐深了,淑太妃宽衣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