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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道便不是人?”舒砚挑眉。
谢姝宁语塞,“舅舅平日里都教了你什么……”
舒砚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轻易不要同人动手,若动了手就必要赢,若实在赢不了,跑了丢人也总比丢命好,英雄主义都是骗人的,这话比沙漠里的蝎子还要毒。喜欢的人就放心大胆地去喜欢……”
“停,我知道了。”谢姝宁越听越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实在不敢继续往下听,只得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舒砚却似还未说够,又补充了句:“最重要的是,我爹,你舅舅,特意提醒过我,喜欢谁都行,自家亲戚却是不能喜欢的,好比表妹你还有你们家的姑娘……”
谢姝宁擦汗,“言之有理,舅舅英明……英明之至……”
舒砚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否则我今日也不知该如何救那孩子,得亏我爹先前教过几回。”
谢姝宁一早猜到他是从舅舅那学的,这会听到了也并不十分惊讶,但想起大皇子方才的险境,仍不免心有余悸。
若没有舒砚在场,大皇子也许就真的已经命丧东亭湖,皇贵妃就此没了儿子傍身,兴许还会因此在一夜之间失去肃方帝的宠爱,从此举步维艰。而惠和公主纪桐樱,亦会因为这件事自责终身,郁郁一生。
满船的人,亦会尽数受到牵累。
谢姝宁此刻想来,才真觉后怕。
实在是万幸。
这样想着,她看向舒砚的眼神里就不由多了几分钦佩跟感谢,正要再说几句话谢一谢他,却看到舒砚猛地退开了一步,略带惶恐地看着她,讷讷道:“阿蛮,你这眼神,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谢姝宁喉间一痒,似有血气上涌。
舒砚见她面色陡变,捂脸又退一步,“阿蛮万万不可啊!”
“没有的事!表哥不要多心!”谢姝宁咬着牙,好容易才将已经涌到了嘴边的斥骂之言又给咽了下去。不能骂人,绝不能骂人,要怪只能怪两地风土人情大不相同,舅舅更是怪人一个,才会将表哥给教成了这幅模样。
她说完,连忙拔脚走人,免得再多呆一会便因为自家表哥叫人猜不透的心思,气绝身亡。
然而她才一转身,舒砚便在后头道:“阿蛮,你不要恼羞成怒……”
谢姝宁脚下一个趔趄,扭头狠瞪他一眼,决定下回不论他再来问什么,都权当不曾听见!
舒砚哈哈大笑,“我别瞪我,我早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先前在船上,我可瞧见有个小子怕你跌倒还特地扑过去扶你了!”
“表哥,待到秋高气爽便启程家去吧?”谢姝宁咬着牙微笑。
舒砚连忙摇头:“你再赶我走,我就只能厚着脸皮去寻姑姑告状了。”
说着话,赶着去解手完事又折返回来的谢翊回来了,瞧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古怪,不由狐疑地打量起来。
谢姝宁实在无力折腾,推了谢翊去陪着舒砚闹,自己匆匆溜回了潇湘馆。
才换了身竹青色的轻薄夏衫,玉茗院那边宋氏便打发了桂妈妈来请她。
自从绿浓出了事后,桂妈妈先时很求了宋氏几回,见没用也渐渐熄了心思。宋氏宽厚,只将绿浓打发去了偏僻的庄子上,还允桂妈妈每个月能有几日假去见她,桂妈妈倒也感激。又因她回回去探望绿浓,从绿浓嘴里听到的都是咒骂,渐渐也去的少了。
今年春上,桂妈妈的大女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有了外孙子,放在绿浓身上的心就更少了。
一来二去,就连谢姝宁也已经很久未曾从她嘴里听到过绿浓二字。
可见前世,到底是因为境况使然,叫桂妈妈至死都放不下绿浓。
桂妈妈近日心宽体胖,渐渐变得臃肿起来,面貌则显得更加祥和带笑。
原先因为绿浓的关系,潇湘馆里的婆子丫鬟们,都不大喜欢她,如今见了也是个个都笑脸相迎,像换了一个人。
谢姝宁心里头也高兴。
她跟着桂妈妈去了玉茗院,一进门便从宋氏嘴里得知,原是他们一行人在东亭湖上发生的事给传开了。
照这速度,想必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已经听说了消息,这会皆候着宫里头的打算呢。
宋氏很担心:“大皇子的身子骨自小也单薄,这回落水,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
谢姝宁坐在她身侧,亲自为她打扇,轻声安慰:“天气正热,湖水虽凉,倒并不太冷,太医院里的那几位也都是医术高明的,大皇子不会有事。再不济,咱们还有鹿大夫,实在不成,咱们悄悄给娘娘跟公主去信。”
宋氏点了点头,心里仍没底,面色勉强好看了一些。
片刻后,她又低声问起谢姝宁来:“当真是二皇子做下的恶事?”
说这话时,屋子里的人已尽数被屏退,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在场,因而宋氏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地便说出了心中所思所想。
谢姝宁沉默,良久才道:“难说。”
毕竟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是二皇子颂沅下的手,但若说不是,这件事又怎么看都同他脱不了干系。
宋氏道:“若真是,那孩子未免太歹毒了些。”
正文、第251章 替补
谢姝宁闻言,没有立即言语。
“才多大岁数,便有如此作为,来日焉能好?”宋氏忧心忡忡地说着。
谢姝宁依旧未吱声。
宫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棋子,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真论起来,二皇子颂沅的年纪也早就不小了,七八岁的孩子,自小在后宫长大,什么不懂。再天真讨喜,也多半是副假面。
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委实也算不得不知人事,但他却有个极大的毛病。
纪桐樱同谢姝宁提起这事时的语气带着三分惆怅,却并没有过分放在心上,大抵也是觉得他能保留几分孩子该有的模样,叫人瞧着欢欣安慰。可在谢姝宁看来,身在皇家,却容易心软,实乃致命之症。
这一回,便连纪桐樱都不知道二皇子是何时上的船,焉知不是大皇子悄悄瞒了她将人给带上船来的。
手足之情,天大的骗局,想必却已被个年少的二皇子玩得炉火纯青。
谢姝宁慢慢摇着雪白细绢的纨扇,略劝了宋氏几句,将这件事暂且先敷衍了过去。
宫里头的事,宫里头的人自有定夺,只要大皇子还活着,皇贵妃也不会出大问题,她们身在宫外,担心也无用,消息依旧只能等着。
好在没等几日,她才给纪桐樱去了信询问大皇子可还安康,这件事的处置,也已有了结果。
纪桐樱信中并没有细说,但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几分少见的厉害来,信末亦忍不住同自己最好的手帕交说了几句不满弟弟的话。
——那小子太容易被骗!
看到这句话,谢姝宁几乎能透过眼前工整娟秀的字迹看到纪桐樱提笔落字时,懊恼地紧皱眉头的模样。
正如她所猜的那般,二皇子的确,是被大皇子自个儿悄悄藏着领上船的。
二皇子平日里极为乖巧,有段日子,甚至是被养在皇贵妃膝下的。直到生母咸鱼翻身,荣宠风光后,他才回到母亲身边,渐渐疏远了皇贵妃这边的人。
但他过去。便同大皇子关系不错。
连纪桐樱见了他,也说是后宫诸多同父异母的孩子里,瞧着最顺眼的一个。
皇贵妃虽不至待他视若己出,却也不错。
可就是这样,颂沅才会嫉恨。
谢姝宁隐隐约约有些明白那孩子的心境,却并不觉得那孩子值得可怜。
在她印象中,二皇子为人小心,即便曾养在皇贵妃膝下,也极为不起眼,若非纪桐樱早前有回同她提起。她甚至连二皇子是谁,都分不清。
宫里公主多,皇子却少,大皇子对自己这个年纪相仿的弟弟,很喜欢。
可他待对方越好。对方便越是嫉恨他。
临上了船,大皇子起了性子要钓鱼,人人拥挤,二皇子哭诉是一不小心才将人给碰下去的,并非有意。
这话,谁信?
至少,纪桐樱母女不信。谢姝宁也不信。
可二皇子说是临时起意推人下湖,她却是相信的。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积怨已深,又恰是不易忍耐的年纪,他也不会有那胆色推人下去。
肃方帝倒也着实看重自己的长子,不顾新近的宠妃为了儿子苦苦哀求。仍将二皇子重罚了一番,且连带着宠妃也成了“冷宫之妃”。
女人嘛,没了这个,还有另一个。
因大皇子平安,二皇子自然是不可能偿命的。再者这种事原本多半就都是皇子身边伺候的人顶了罪,能直接受罚都是少之又少,谢姝宁觉得,这样的结果已是很好。
顺带还清掉了皇贵妃前行道路上一块最大的绊脚石,何乐而不为?
但纪桐樱并不满意,她没敢在信中明示,可其中隐约的意思,谢姝宁看明白了。
微叹了声,她将信收好装入匣子,上了锁后久久不语。
宋氏那也得了消息,唏嘘了一番。
这件事因里头牵扯上了皇子,因而后续并没有在坊间传开,众人虽知道,也不敢多在私下置喙,没用多久就在纷纷而至的秋风里渐渐消弭。
暑夏方去,凉秋便至。
但今年的秋天,热得叫人骇然,人即便是躲在备了冰的屋子里,一刻不停地打着扇子,也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
卓妈妈管这叫秋老虎。
图兰有回听见了,嘟嘟囔囔念着玩了好几日。
舒砚跟谢翊也寻常不再出门,安生地躲在屋子里避热,连动弹一下也不愿。
只要一动,这汗就跟流水似的哗哗落一身,叫人恨不得泡在水中再不起来。
阖府上下,唯有几个男人,早起要上朝,晚些要办公,再不然还得出门应酬同僚打点人情往来,事儿太多,总也忙不完,所以脚不沾地,总在外头冒着红彤彤的日头来回走动。
谢元茂也不例外。
他的差事,总算是下来了。
仍入翰林院,但担的却是份闲差。
谢元茂并不满意,可一来二去,他如今所能依靠的人,仅仅只是长房的谢三爷一人而已,能重回翰林院,也是仰仗了他。
但二人昔日兄弟之情不深厚不提,谢元茂又曾一度同故去了的谢二爷交好,谢三爷一直外放不着京,同老二的关系则平平,里头旁枝末节太多,条条都难以叫他跟谢元茂俩人在突然之间就变成顶好的兄弟。
谢元茂也知道,自家三哥,这是瞧不上他。
他被过继给了三房,但三房的产业皆被三老太太在世时,便败给了陈家,如今陈家没了,老太太也不在了,谢元茂自己往日又曾站错了队伍,跟庆隆帝走得太近,哪里还有好。
官场如商场,谢三爷在他身上看不到价值,便不会过分操心。
直到……
肃方帝终于要提拔谢家,要提拔谢三爷的那一日到来。
谢三爷在自家六弟身上,才看到了他需要的价值。且价值不菲。
广征秀女的消息被放出来后,谢三爷便悄悄私下里寻了谢元茂说话吃酒。
各家适龄的姑娘,但凡尚未曾婚配的,就皆要上报。谢三爷的嫡次女。谢家行六的姑娘谢芷若自幼订给了长平侯世子林远致。论理,谢芷若也要上报名册,但她这样的,多半就是走个过场,没有入选的机会。
老死宫门的姑娘太多,各家有的为了不让女儿入宫,甚至在上报名册的规定期限内急急便将女儿给婚配了的,也不少见。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