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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个身影一闪而逝,已不见踪影。
他冷着脸四处观望,低声自语:“不可能是他……”
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并个侧颜,而且不论是穿着打扮,都不对劲。但他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便下意识觉得此人乃是燕霖。
可燕霖明明还在千里之外,如何会出现在京都?
过了两年多,燕霖也该长高了变样了才是。
吉祥仔细一想,顿时又不敢肯定起来。
他面色冷凝地站在路口,半响不曾动弹。
图兰皱着眉头走到他身侧,奇怪地道:“那人是燕二公子?”
她只知燕霖的名字。却从来也没正面见过燕霖。
吉祥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你既不认得他,方才为何说眼熟?”
“背影的确很眼熟……”图兰抓着桑皮纸包,狐疑不解地道,“你难道不觉得?你追出去的时候,我倒是想起来了。像成国公府上那位叫如意的。”
身形都很纤细,即便衣着打扮都不同,给人的感觉却很像。
吉祥怔了下,仔细回忆一番,竟是一下子弄不明白方才看到的那一眼。究竟像谁了。
但如意今儿个正忙的厉害,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哪里还有心思出门大老远跑到东城来。
他顿时心乱如麻,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以指按住,同图兰道:“你先回去吧。”
他不放心,要先留下看看仔细将东城巡查一遍才行。
“好。”图兰极少见到他这个模样,不觉有些心里没底,便也不敢再胡扯些话来笑他,只乖乖应了,准备回北城。
她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拴马的那棵树走去。
腊月里的东城,也冷清的很,一路走去,竟是半个人影也不见。
她皱了皱眉,伸手去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嘟哝了句:“怎么这心老是怦怦直跳……”
忽然,她双目一敛,松开手一个反身拔出才从吉祥那要来的袖剑同人缠斗起来。
以一敌五,她霎时就被逼进了身后的死胡同里。
角落阴暗,四面无人,又不知来者是谁,她一时分身乏术,招架不住。
寒光熠熠的长剑直直朝着她刺了过来,左右亦是攻势强盛,图兰头一次在遇敌之际白了脸。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身影从天而降,蓦地挡在了她身前。
“豆沙包吃傻了,你打不过不知道早点跑吗?!”
刀光剑影间,图兰只看到吉祥持剑的右手上鲜血淋漓,滴滴答答不停地往地上落,长剑伴随着一只手掌“哐当”一声坠落于地。
局面紧张,他根本攻不进来,只能硬生生用手帮她挡了一剑。
图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冲着黑衣人扑了过去,手下招式凶悍无比,竟徒手就卡碎了对方腕间骨头,又卡住其脖颈用力一拧,哭喊着:“怎么办……”差点将对方的脑袋都拧了下来。
正文、第336章 断掌
局面一时大乱,原本被逼退到角落里无法脱身的图兰这会却有如神助,招招凌厉迫人。瞬间,战局翻覆。吉祥撕下一截衣袖,将右手上的伤口紧紧地缠绕住,勉强止住血后紧紧护在图兰身侧。
这条狭窄逼仄的死胡同里,挤了五六人,只要对方一处于下风,另外一方便势如破竹。
泪水模糊了视线,伴随着高高溅起的血珠,图兰已经分不清自己面上沾着的是血还是泪,又或是骤然逼出来的淋漓大汗。她在杀人,可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惨叫声闷哼声,鲜血,她皆听不见也看不见。唯有方才吉祥身上的伤口,在她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来回变幻。
怎么办……
她翻来覆去地在心底里问自己,怎么办。
但她得不到答案,眼下也并非获得答案的最佳时机。她一时沉浸在了血肉相搏之中,明明已经能够脱身,却仍不愿意放走最后一个。
黑衣蒙面的贼人,一个个七歪八扭的倒下,她身上也挂了彩,浑身狼狈,可她的双目流转着叫人惊骇的光芒,似弑人的凶兽。最后一个黑衣人踉跄着逃,却被吉祥拾起袖剑一把盯在了墙上。
一旦露出慌张恐惧之色,这破绽空门也就顿时全都显露无疑。
吉祥也随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图兰立时扑了上去,跪坐在地上,想要将他拉起来,一面大哭不止:“吉祥,我们回去找鹿大夫,这就回去。”
眼下鹿孔夫妇也随谢姝宁一家同住,这会都在府里忙着过年的事宜,只要立刻回去,就一定能够找到人。图兰一面哭着一面飞快动起脑筋来,她喊了吉祥两声,遂扭头去寻那种断掌。面上挂着泪珠,瘪着嘴小心翼翼地将断掌拾起安放于干净的帕子上,仔仔细细地包裹妥当,复转身来扶吉祥。
吉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量了四周一眼,横尸遍地,到处都是飞溅起的血,实在惨不忍睹。
他记挂着清场之事,靠在图兰的肩头上小声说道:“不能就这么回去。”
图兰哭着问道:“还要做什么?”
“不能就这么让尸体搁着。”他近乎呢喃地道,“若叫人瞧见了必然惊动上头的人。”
到底是天子脚下,一下子叫人在东城发现了这么多尸首,必然闹得厉害。他心中明白,眼下却无力处置。图兰仔细听着,但心中只记挂着他的手。咬牙道:“管他们惊动不惊动,左右我不管!我这就带你回去找鹿大夫!”
吉祥羸弱地摇摇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昏沉沉地任由图兰给半抱半搂地送到了马上。
好在附近并无人烟,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一阵风起。天色逐渐变得昏暗,乌云任由飓风扭打着在天空上翻飞,像一团团的墨,渐渐在水中泅开去,逐而将整片清水都染上了墨色。
路上的行人更少了,道旁的人家也都紧闭着大门。
谁也没有瞧见,俩人一马。正飞驰而过,恍若疾风。
细雪不知何时慢慢地落了下来,伴随着寒风打在图兰面上,不一会便因为她身上的温度而化作了水,同她的泪水混在一处,在飞驰间甩向身后。如那些鲜血一般归于尘土。
一匹普通的马,硬是叫她给抽打着跑出了西域马的速度。
到门前时,她抱着吉祥一个翻身直接滚在了地上,背上没了负重的马一个趔趄,也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摔在了一旁。
动静太大。犹如平地惊雷,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人也听见了响声,便有人停下手中动作,或是丢开了笤帚或是丢开了抹布,悄悄来开了门张望。一看之下,小厮傻了眼,认出图兰来,忙喊:“这不是小姐身边的图兰姑娘吗?你这是……”
话说了半句,他蓦地发现地上有淋漓血迹,汗毛一竖,立即倒退两步一个转身飞奔而去,匆匆禀报。
卓妈妈正在同冬至说着,“少爷写的那几幅春联,到了三十早上,便都贴起来。门神也得换了新,咱们府里不同别处,有些事虽说从简,但都是有讲究的事,也不能全都一笔抹去,全不在意。‘加官进爵’、‘子孙满堂’什么的,同咱们都没有干系,但‘福禄寿喜’跟武门神总是不能少的……”
冬至点着头,一一应了。
俩人正说着话,报信的小厮也到了跟前,喘着粗气,慌慌张张地道:“卓妈妈,大管事,图兰姑娘回来了!”
卓妈妈眉头一皱,“回来便回来了,怎地这般慌张?”
“您不知道,她浑身是血,还带着个人!”小厮大口喘着,急切地说道。
卓妈妈听到浑身带血,已是立即惊呼了一声,忙推了冬至肩头一把,道:“快!快使人出去瞧瞧,我这就告诉小姐去!”
话毕,她转个身提着裙子拔脚就朝谢姝宁住的屋子跑去。
图兰出门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可这人好端端的出去怎么一回来就成了浑身浴血?
卓妈妈跑的飞快,她心下不安,连吃奶的劲也使了出来,一头冲进了屋子里,望向歪在炕上翻着册子的谢姝宁,急道:“小姐,图兰出事了!”
“什么?”谢姝宁自册子后抬起头来,面露惊讶,“人在哪里?”
卓妈妈忙道:“奴婢让冬至领人去迎了,看门的小年糕先见着的图兰,说浑身都是血,还带了个人回来。”
谢姝宁一把将册子丢开,起身下炕趿拉了鞋子就要往外头去,一面走一面吩咐卓妈妈:“妈妈先去请鹿大夫,直接把人带到这边来。”
“是。”卓妈妈应声而去。
谢姝宁则站在廊下候着冬至派人把图兰送进来,紧紧皱起了眉头。
距离图兰出门到现在,也不过才个把时辰,她又是去见吉祥要新岁贺礼的,这么点工夫,能出什么事?
她一时想不到因由,心中愈发没底,眉眼间便忍不住有焦急之色浮现。
过得须臾。前头不远处过去个手攥抹布忘了松,十一岁上下的小厮,远远瞧见谢姝宁站在廊下便呼道:“小姐,大管事请您去前头说话——”
谢姝宁双目一凝。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拾步前行。
冬至办事不会如此毛躁,他没有立即将图兰送过来,却打发了人来请她去前头说话,自然是事出有因。谢姝宁想着方才卓妈妈那一句图兰带了个人回来,眉间紧紧拧成了个川字。
那人,是名男子。
外男不得入内宅,所以冬至才会特地派了人来请她去前头。
可即便如此,仍旧于理不合。
可见这件事非得她亲眼去看上一看才可,哪怕叫卓妈妈代替她做主。都是万万不可的。
她脚下的步子迈得大了些,面色凝重地跟随小厮前去见冬至。
到了前头,直接就朝着厢房去。
这间宅子并不大,他们自己也刚刚只算是住的开罢了,因而人被冬至直接送到了谢翊跟舒砚那边。
东次间里。厢着炕床,通风处的角角落落里点了两只火盆,倒不大冷。
冬至候在门外,神色肃然地等着谢姝宁过来,一见着人便道:“图兰带了成国公身边的吉祥回来。”
谢姝宁已经隐约猜到,闻言微微一颔首,吩咐着“让人去催一催鹿大夫。直接领着到这儿来”,一边掀帘而入,朝里头看了一眼。
炕上躺着个人,图兰就魂不守舍地坐在炕沿,连有人进来也不知。
谢姝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沉声同冬至说话:“立刻就派个人去成国公府。务必将这件事亲自告知。”
冬至点头,先行退下。
谢姝宁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进里头,轻轻唤了图兰一声。
图兰却恍若未闻,在她唤第三声之际。方才似大梦初醒一般转过头来看她,满脸都是泪。晶莹的泪珠自眼眶中扑簌簌滚落,她哭道:“小姐……”像走失后重逢母亲的小儿,哭得伤心欲绝。
从图兰跟着她远离漠北奔赴京都时开始,图兰就从来也没露出这样的模样过。
谢姝宁缓步走近,俯身察看吉祥的伤势。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手,不由得睁大了双目,愣在原地。
图兰哭着来拉她的手,“小姐,他的手会不会好?”
“鹿大夫马上就到。”谢姝宁不忍注目,安抚地拍了拍图兰的肩头。
话音落,鹿孔背着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带着外头的寒意一头栽进东次间。
他看到吉祥的伤势,也惊了一惊,旋即面上渐渐流露出遗憾之色来。
谢姝宁便同图兰道:“鹿大夫来了,我们先去外头候着,你先同我说一说,究竟都出了什么事。”
图兰怔怔的,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