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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亚茹轻叹:“只可惜,爹娘没见到五郎最后一面,终究是遗憾。”
上辈子她就不懂诉说委屈,明明是陈文岳为了赶考,连病重的爹娘都不顾,到最后却被说是她没照顾好陈家二老。
陈文岳居然想给她添上这等足以让人下地狱的罪名。
幸亏村中明眼人多,族长也和秦家颇有渊源,这才让陈五郎有了几分顾忌,要不然,怕不只是从妻变成妾那般简单了。
方氏也是长叹,心里其实觉得陈五郎为了赶考,扔下病重的爹娘,怀孕的妻子,实在是不地道,可毕竟是敬重读书人,也希望陈家能出一个读书人,好光耀门楣,便不多言,只道:“正好,过一阵子你六叔要去开封看你堂姐,顺便帮你找找五郎,要是能见到他,也好给你捎个信儿。”
秦亚茹一怔,含笑应了。
也好,若是能提前知道陈五郎的消息,她也不至于过于被动,上辈子陈五郎已经和柔蓝郡主成了亲,她却毫不知情,还迷迷糊糊地就跟着他派来接自己的人去了开封,结果到了开封,才知自家官人已经停妻再娶,可她一弱女子,在旁人的地盘上又能如何,想不妥协都不行。
和方氏又说了几句闲话,秦亚茹还得再走几家,便告辞离开。
已经是五月,天很热了,村子里还好,依山傍水,太阳也不算酷烈,不过大郎这几日到有些上火。
秦亚茹又去了几家,把粽子送完,正好王嫂子家的小厮驾车去给徐哥送鞋帽,据说是徐哥今儿为了抓贼,竟把鞋帽掉河里弄湿,又舍不得在外面买,这才捎信回家让自己娘子送去。她想了想,干脆顺路去抓些下火的药材,让大郎喝上两副。
武当县不大,药铺也只有两家,一家是济仁堂,是百年老店,在整个武当县都是极有名望,不过近些年,季神医年纪大了,眼花耳聋,手脚也不利索,不能给人治病,他的长子早夭,只剩下一个次子,还是武当县有名的浮浪子,终日游手好闲,家传本事完全没学会,季仁堂也渐渐没落,到让另外一个郝家药铺后来居上,挤兑的生意都几乎做不下去。
秦亚茹还是习惯去济仁堂,以前秦家还没有破败时,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季神医给开方子抓药,季神医与她关系也好,完全是把她当小辈儿看待。
王家那小厮把车停在季仁堂门前,替秦亚茹打开车门,忍不住咕哝了句:“季神医现在不诊病,这里新来的那个齐大夫医术着实不行,娘子要抓药,还不如去郝家。”
秦亚茹摇摇头,“不过是抓副下火的药,哪里都一样。”和小厮约定好,他办完事再来季仁堂接自己,给了他一串钱喝茶用,才送走了喜气洋洋的小厮。
一扭头,却见季仁堂大门洞开,乱成一团,好几个小伙计脸色惨白地从屋里连滚带爬地奔出门。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十五章急救
其中一个小伙计一下子撞上秦亚茹,帷帽滚落,小伙计吓了一跳,一眼瞧见她艳如桃李的脸,面上顿时涨红,半晌才伸出手想搀扶一下,却又触电一般缩回。
秦亚茹哭笑不得,自己弯腰拣起帷帽,重新戴好,笑道:“这是怎么了?季神医可在?”
已经用不着他答话,季仁堂的大门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一个身高起码一米九,身体壮硕的男人,一只手攥着一个大约三十上下,一身月白布袍的男子的脖子,高高举起。
那男子脸色青紫,面孔扭曲,被掐的简直只剩下半口气。
旁边两个小伙计急得满头大汗,齐齐冲上前,一个搂那壮汉的腰身,另一个拼命捶打壮汉的胳膊,想抢救下那被掐的男子,奈何体积相差太大,壮汉稍微一甩手,两个小伙计就倒飞出去,撞到墙上半天起不来。
壮汉另一只手,一巴掌抡出去,甩在那白袍男子的面上,怒目圆瞪:“你这庸医,要是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剥了你的皮!”
药铺里吵闹不休,桌椅板凳乱飞,还有一个年纪极小,也就十一二岁的小伙计哭声震天,闹得秦亚茹头皮发麻。
“住手,赖三,你这是作甚?还不放开齐大夫。”
这时,内室走出两人,一人四十上下,还有个个老人。
那老人身披鹤氅,头上戴着华阳巾,须发全白,身子也巍巍颤颤,他一出来,所有的伙计们都松了口气,显然此人正是济仁堂的季神医,他老人家早就不给人看病,这会儿店里闹出事端,也不得不出来看一看。
那壮汉显然是认识季老,嘴唇蠕动了下,一松手,把人甩到地上,却又一伸腿,把人踩在脚底,挺直了身子,怒道:“季老,你莫要拦着我,这混蛋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大哥要……要……”
他显是伤心至极,连话都说不完整,一个大汉,竟嚎啕痛哭。
秦亚茹绕开地上零散的物件儿进门,一眼就瞧见椅子上坐着个人,这人眉头紧蹙,左手捂着胸口,大汗淋漓,双眼紧闭,眼见着便要失去意识。
季老显然也发现不妙,走近前,哆嗦着手号脉,奈何他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能号的准,只能长叹。
壮汉一见季神医的表情,心知自家大哥恐是没有救了,面色惨变,咬牙切齿地用脚猛踹那大夫,一边踹一边痛骂:“你个混蛋,我说你若治不好,我便带大哥去郝家药铺,偏偏你说擦些药油便成……对,对,郝家药铺,我都急糊涂了!”
那壮汉懊恼地用力一拍脑袋,急冲冲扑过去,一巴掌推开正站在椅子边上的秦亚茹,推得秦亚茹一个踉跄,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全副精神都在那病人身上,伸手就想把椅子上那病人扛起。
周围的人虽见秦亚茹柔弱,心生怜惜,却也能理解这壮汉的焦躁,到无人指责。
那齐大夫狼狈地趴在地上,用力咳嗽。
季老摇头,眼睁睁看着壮汉把人抱起,长叹:“赖三,你不用去,郝家药铺的郝神医便在此处。”
赖三一怔,扭头四顾,一眼看见一直跟在季老身后的中年男子,顿时大喜,高声喊道:“郝神医,您快,快来瞧瞧我大哥。”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那病人已是气息微弱,郝神医走过去诊了诊脉,又看了季老一眼,摇头道:“先灌一碗小柴胡汤试试,不过,他发病如此之急,怕是没用了。”
果然,药汤还没有开始煮,病人已经几乎没了呼吸,嘴唇,耳根隐隐发紫,那壮汉目中露出几分绝望,浑身颤抖:“大哥!”
他正抹泪,却见一身体纤细,容貌秀丽的少妇,从柜台上拿起一个灌药器,把上面用的充作壶嘴的长长铜管儿掰下来了一截儿。
只是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人身上,虽然奇怪,却也没人拦着她索赔,可这壮汉一个不注意,却见那少妇走到他大哥面前,竟是毫不顾忌地解开了他大哥的紫衫,他一怔,惊讶开口:“这位娘子,你……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那相貌极美,一身书香气的漂亮娘子,竟然拿着铜管儿恶狠狠地刺入他大哥体内!
壮汉简直呆愣,好半晌才猛地蹦起,冲过去怒吼:“你个疯子,我大哥都快死了,你还要怎样!”
秦亚茹后退一步,正好避开,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别急,好好看看。”
她声音柔软温和,便是暴怒的壮汉,脚步也顿了顿,但只有一瞬,便再次怒气勃发,抡起胳膊便想打人,哪里还记得要怜香惜玉。
“咦?这是?”幸好那郝大夫及时开口,他绕着病人走了一圈,脸上啧啧称奇,“这法子到妙!”
那壮汉闻声回头,居然见他大哥的气息又恢复了平稳,脸色也好了不少,只是依旧喘的厉害,呼吸不畅,不禁大喜,诧异地扭头看了秦亚茹一眼,惊道:“娘子,这,这?”怎么一个寻常妇人随随便便刺了自家大哥一下,大哥便好了?
他左右为难,想着是不是再让这娘子多刺大哥两下。
秦亚茹叹了口气:“他胸部积液严重,最好赶快做引流。”刚才她看着病人听肺音轰鸣,呼吸又短又促,时断时续,显然是外伤性血气胸,后来又引起了张力性气胸,虽说她做了排气减压,到底只是应急手段。
季老和那姓郝的大夫,都万分惊讶,虽然听不懂她说的引流具体是怎么做,可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勉强也能猜得到。
季老抚须皱眉:“引流?娘子说的可是像治疗痈疽一般,将脓液引出?可此人是血厥之症!”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那壮汉却不管两个大夫的心思,围着他大哥团团转,记得抓耳挠腮:“两位大夫,两位神医,这位娘子,我家大哥可是无事了?你们是不是该开药?大哥怎么还不醒?他什么时候能醒?”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十六章病人
赖三的目光紧紧盯着屋子里几个大夫和秦亚茹,那恶狠狠的视线,简直能灼伤人的肌肤。
郝大夫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给那病人诊脉,脸上的表情也很凝重,半晌道:“他怕是胸口受到重击,伤势严重,刚才若不是秦娘子妙手救治,怕已不成,我到可以给他开方,只是,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那壮汉一听,面孔扭曲:“什么重伤?你个庸医,我大哥武功卓绝,只有他伤人,哪个混蛋敢伤了他?”
他声大如雷,震得房子都跟着抖了三抖。
这赖三虽是个闲汉,却在武当县颇有名气,他孤家寡人一个,手底下带了百十个人,个个都身强体壮,是正经的地头蛇,虽然这等地痞无赖,任谁都看不起,可也真不敢惹,他要是想给人找腻歪,那便是乡绅官吏也要头痛。
济仁堂的伙计们都给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这人发疯,再把店给砸了。
“别吵!”
幸而这时病人竟睁开眼,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让那五大三粗的赖三瞬间噤声,看着平躺在地上的男子,热泪盈眶,抽抽搭搭地道:“大哥,你可醒了。”
秦亚茹正给那病人测脉搏呼吸,忽见那人睁开眼,心里一惊——好一双利眼!
她跟了高枫多年,见惯了各种杀伐决断的强势人物,什么肩上扛金星的将军,什么商界巨子,什么政界红人,那些人身居高位,久而久之,身上便带了一种奇妙的,不可言传的气势,其中不乏一眼过去便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这些年见得多了,秦亚茹本身的承受力大增,有一阵子她甚至觉得,便是皇帝当面,她也能做到荣辱不惊,但看见这人眼睛的一瞬间,她竟觉得背脊发凉,虽也只是一瞬,但也让秦亚茹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秦亚茹认真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的病人和那赖三绝不可能是一路人,那赖三是一身粗麻布的短褐,显然是穷苦百姓,可这人却不同。
他很年轻,也就二十上下,虽然脸色苍白憔悴,却还是剑眉星目,形容秀美,器宇不凡,秦亚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身着紫衫,内衬是桃红的衬袍,足凳官靴,衣袍并不很华丽,可用料极好,都是上好的绸缎。
如今寻常百姓多穿布袍,能穿得起绸缎的,多是显贵人家,或者也有巨商能私下里穿戴,但这人身上的气质,却不像是商人,也不像是高官显贵家的公子。
秦亚茹自认为还算能识人,但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