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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媳妇笑道:“我还偷了一罐子汤来……”
大猛媳妇嗔道:“瞧你说的,怎么叫偷?咱们忙得这样,不就是为了娃们吃一顿么。大大方方的拿来吃,不叫偷。”
众人都笑,又有人问道:“那些混小子怎么办?”
大猛媳妇道:“不管他们!一个二个的都跟小土匪似的,皮厚的很,你还怕饿了他们?不像这些女娃娃,怕羞的很,不敢上桌。咱们要不照应些,恐怕到最后连骨头都捞不着啃。”
众人都点头。
说着话,就跟抢一样动手拿碗筷,各自帮自家的闺女添饭装菜。饭只盛一点点,碗里留下许多空,然后下箸如飞地搛菜。
“这是鹿肉,这是獐子肉,这是兔子肉,这个是土獾子……我再给你弄个碗装些野鸡汤。这些都是红烧的,不能跟汤混一块……”
小女娃们幸福地低声笑着,都道:“好香呢。”
一个媳妇笑道:“那是。这些菜都是你高大娘和红姑做的。她们可是咱泉水村有名的厨子。”
小女娃们都围到桌边去了。
杜鹃的二婶凤姑也来了,当然先帮大妞和小宝盛。
冯氏不知忙什么,没来。冯明英又要照看杜鹃,走不开;黄雀儿也守着林春和九儿,因此两人竭力忍住内心渴望,不对桌子那边看。
杜鹃看了心急,心道我自己躺着就好了,你俩快去吃呀,再晚了可就没了。一着急,嘴里就叫了出来,“咿咿呀呀”一大堆。
冯明英忙低头查看她,更不敢走开了。
杜鹃郁闷死了:这是在黄家办酒席,结果自己家的人又累还不讨好,还没的吃,真是太亏了。
大猛媳妇不仅说话爽利,干事也不含糊。她抄起两个大土碗,动作比谁都快,一个菜碗里夹了几筷子,转眼间就装了两大碗肉。更绝的是,她最后才拨了点米饭在碗面上,盖住了肉,倒像没搛菜光盛饭一样。
她装好了,别人才装一半,把众媳妇都看呆了。
只见她端着冒尖的两碗饭菜走到竹床边,对冯明英道:“来,小妹子,让花儿他们自己玩,你和雀儿先吃饭。”
杜鹃见她这样仗义,高兴地呵呵笑。
冯明英腼腆地笑道:“多谢婶子。”一边接过碗去。
黄雀儿也接了过去,沉甸甸的一碗肉,压得她小手一沉。
小女娃急忙把另一只手也用上,双手捧着,小脸都兴奋地红了,把没吃到鸡蛋的委屈早忘光了。嗯,幸亏没吃,这会儿可以多吃些肉。
凤姑见此情形,在那边笑道:“难为大猛嫂子了。我想着先帮小宝装了再给她小姨和雀儿装的。亏得嫂子帮忙。”
大猛媳妇扬眉道:“有什么难为的!明英妹子不是在帮我照看九儿么,这不是应该的。再说,咱一村子的人都哄在雀儿家,扰得人家一团乱,要是只顾自己吃喝,雀儿她们倒在边上看着,也不好意思不是。雀儿娘是地主,外面离不开,我就帮着照看她们些。”
众人忙都应是,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林大猛也有个七岁的闺女,叫水秀,今儿却没来。大猛媳妇早拿大钵子装了饭菜叫大儿子送回去。这些猎物就是她男人猎的,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反而一个劲地要她多装些。所以,她这会儿才有空帮冯明英和黄雀儿。
正说着话,就听林春和九儿哇哇大叫。原来这两小子出牙了,能吃一点硬食了,闻见香味馋得不行,望着冯明英和黄雀儿手中的碗闹。
大猛媳妇见冯明英踌躇,忙嘱咐道:“不能给他们吃肉。喂几粒饭让他们磨牙就成了。别理他们。雀儿可听见了?别喂妹妹,回头卡在喉咙里要坏事的。”
冯明英和黄雀儿忙点头,边吃边挑饭粒糊弄小奶娃。
杜鹃也被那香味勾起馋虫,却只能望洋兴叹,就她这小身子,是连点汤也不能喝的。
这时,大头媳妇又端了两大碗肉进来,也是给黄雀儿和冯明英的。见她们已经在吃了,遂低声对冯明英笑道:“是你姐姐让我盛来的。先搁这,回头你们吃完了再添。吃不了留着明儿吃。”
众媳妇都笑道:“这些够她们吃的了。小心吃慢些,别吃多了肚子疼。”
反复叮嘱后,才都出去继续忙活。
大头媳妇却又跑回去另端了碗来,对冯明英笑道:“你吃你的。我来喂春儿他们。”
原来,有几只山鸡肚子里有没见天的蛋,她就捞了出来,调成蛋糊喂这些奶娃娃。竹床上每个奶娃都喂到了,难免又引起九儿和林春之间的战斗。
有她照看几个小的,冯明英和黄雀儿等人就专心吃饭。
这些小女娃,何曾这样放开肚皮吃肉过?
一个个脸上幸福满足的表情,让杜鹃感动万分:原来幸福是如此简单。
反正肉都装到碗里了,不怕吃慢了没的吃。所以,她们先是细细地品鉴很少吃到的鹿肉,然后再大口吃獐子肉等,再喝些鸡汤、吃两口饭,不知不觉肚子就圆了。
想想也对,那可是实打实的肉啊!
杜鹃离黄雀儿最近,看着她把一块色泽绛红的鹿肉塞进嘴,腮帮子立即鼓起,小嘴儿由于运动的缘故,显得红艳艳、油润润的,连小脸都染上了几丝红润。
她忍不住抿了下嘴,很替她担心:那不怎么接待肉食的肠胃,突然一下子接受这么多肉食,能负担得起么?
小姑娘们在屋里大快朵颐,等吃完,外面也已经开席了。
因吃得太饱,大家就抱了小奶娃出去逛,顺便看热闹。
杜鹃便见识到了乡村聚会的热闹。
第一拨自然是男人们先坐。
男娃们也等不得了,各自抄只大碗,也不上桌,直接找各自娘亲走门路,从大锅里舀肉菜。每个碗都装得冒尖,压了又压,摁了又摁。然后蹲在院子边角、屋檐底下开吃。
于是,一眼望去:汉子们在桌上揎拳捋袖地吃喝、笑闹,小子们则蹲在外围一圈边吃边闹嚷,狗们就在桌子底下和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为一块骨头互相撕扯扑咬。
人畜都忙,又都只顾各自。吵得声音大了,不得不提高嗓门,方才能听见对方声音。
那场面,若不看光用耳朵听的话,还以为在吵群架呢。
第042章 芳名黄杜鹃
更新时间2014…3…30 10:39:16 字数:2236
小女娃们自己吃过了,如今看着这饕餮场面均偷笑,杜鹃更是咂舌不已。
冯明英见院子里嘈杂不堪,且又觉得肚子胀鼓鼓的,便招呼红花等人,抱着杜鹃往院外去闲逛消食。
走到东院墙边,黄雀儿踮脚从爬满墙面的青藤上掐那黄白两色的金银花。
攒了一大束,拿来放在杜鹃鼻子底下,问“香不香?”
杜鹃使劲吸了两口,笑靥如花。
黄雀儿高兴极了,将花放在妹妹胸前,回头继续掐。
杜鹃刚吃了蛋糊,又吃了奶,出来被暖风一吹,花香一熏,小姨又不住晃悠她,渐渐耳边的人声就模糊起来,很快陷入沉睡。
再醒来,又是傍晚了。
院子里人少了大半,剩下的,男人们在抬桌子扛板凳、清点碗筷筐篮等物送还给各家;女人们在洗碗,归拢剩菜等。
等一拨一拨送走,院里就宽敞清爽了,只剩两张桌子上还坐着人。林大猛、任三禾等人一桌,另一张桌上坐的是村里村里年纪大的,冯长顺和黄老爹也在那边。
这时,冯明英抱着杜鹃出来了,在院里四处晃。
林大猛见任三禾目光随着冯明英打转,微微一笑,叫黄老实道:“老实兄弟,让那小妹子把你闺女抱来我瞧瞧,怎么个好法。听说先前我家九儿还跟春儿打起来了,春儿不让九儿碰你闺女。这小子,还没断奶呢,就晓得抢媳妇了?”
男男女女听见这话,都哈哈笑起来。
黄老实便叫冯明英把杜鹃抱过来。
对着这些汉子,冯明英害羞了,低着头不敢看人。
林大猛笑着抱过杜鹃,立即就发现任三禾不看冯明英了,却把目光对准小女娃。
他便仔细端详杜鹃,杜鹃也向他亮出招牌笑容。
林大猛一怔,失笑道:“这娃儿是长的好。这眉眼……嗯,比你们两口子都长得好。”
他心中很惊讶:这小女娃肤色细白,近乎透明,隐隐泛着粉红;双眉秀气清爽,眼睛漆黑清亮,又灵活,配着小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会说话一样;圆润的嫩鼻,嫣红的小嘴,实在跟黄老实两口子相差很远。
他当然不好说出实情,便说比爹娘长得好。
任三禾问黄老实道:“可取了名字?”
黄老实挠挠脑袋,笑道:“娃她娘取的,叫花儿。黄花儿。”
“黄花儿?”
任三禾愕然。
杜鹃发现他嘴角抽了抽,好似无法容忍。
正好冯氏见大家看闺女,不知为何,有些不放心,便借着帮众人添茶水,走了过来。
因林大猛说闺女比他们两口子长得好,心里便有些不自在;又听见任三禾问名字,仿佛为了证明杜鹃是自己生的,忙接过话道:“我生她的时候,身边有丛黄花儿,好看的很,我就帮她起了这个名字。”
任三禾浑身一震,笑道:“嫂子这样坚强,真让人敬佩。黄大哥真好福气,娶了嫂子这样能干的。是什么样的花儿呢?”
他一会夸冯氏,一会又转向黄老实,最后又问冯氏。
冯氏被他夸得激动不已:别人都是怪她不该把娃生山上,这人却把话说到她心坎上了。自豪之下,忙比划道:“就是跟这山上常见的满山红一样的叶子,就是开黄花。”
任三禾点头,沉吟道:“叫花儿太俗了些。我在山外的时候,听见书生们称这花为‘杜鹃’,不如黄大哥黄大嫂就给她取名‘黄杜鹃’吧。”
众人听后,都轰然叫好。
其实也不知好在哪里,但就觉得比“花儿”要文雅些。
大猛媳妇脆声笑道:“到底是任兄弟,见过世面的,起个名儿也文雅。不像我们山里人,随便想个名,碰见什么叫什么。弟妹,就把花儿改名叫‘豆鹃’吧。咱们村太多花了,红花,翠花,兰花,全是花,听得人头晕。”
她张口就把“杜”字念走了音,变成“豆鹃”了。
黄老实和冯氏觉得十分有脸面,忙欢喜地应了。
当“杜鹃”二字从任三禾嘴里蹦出来时,杜鹃心跳加快,差点大叫出声。
她始终没有脱离命运的轨道吗?
不等她自己改名,别人居然帮她想好了。
这是巧合?
她望着任三禾呆呆地想,难道他真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听不得她叫“黄花儿”这个俗气又村气的名字?这一切不是巧合?
可是为什么恰好叫“杜鹃”,而不是取一个更文雅有意义的名字呢?
忽然,她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想到一个可能,激动地差点没晕过去。
这人……这人不会是李墩吧?
杜鹃盯着那年轻的猎户,眼里流露出热切的光芒。
任三禾似有所感,侧身伸手,从林大猛手上抱过她,一边笑问他道:“这娃儿怎样?”
林大猛点头,道:“是个有灵气的女娃。”
杜鹃不管两人对答,只顾想用什么招数来试探这人。
若他真是李墩,那她可真是太幸福了。
虽然两人年龄相差大了些,可这对于本就相爱的人来说,皮囊根本不是问题;再说,李墩附身在成年人身上,杜鹃从此就有人保护了,再不会任人摆布了。
她便在脑中构想: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