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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虎禁卫都浑身激灵,一齐站直了身子。
杜鹃得意地想:哼,跟我比?咱成天上山下山,攀绝壁,踏危石,就这体格,熬个两三晚上照样活蹦乱跳!
赵晴和张均宜看着杜鹃说不出话来。
林春低头暗笑,觉得这样的杜鹃才是他认识的杜鹃,之前她那样子可吓坏他了。
十三皇子身子晃了晃,咬牙瞪眼——
这是不敢打扰?!
刘氏也惊醒,让丫环出来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当然是靖安郡主吃饱了,又开始吹箫了。
十三皇子脸色灰败地回到房内躺下,再无睡意。
赵晴二人走后,杜鹃吹了一会也歇了。
她也不想大晚上的鬼嚎,吵得京城人难受。趁此机会和林春坐在屋顶上,对着月亮窃窃私语,细说分别后的诸事,十分甜蜜美好。
四周虎禁卫看着月下一对人,羡慕万分。
林春悄声问:“你真不累?要不你靠着我眯一会。”
杜鹃摇头。小声道:“不要紧。你不知道,我现在可厉害了。我天天在凤尾山上种茶照顾茶树,那一天不跑几十上百里山路,从来没个歇的,这点事算什么。”
林春听了望着她笑。
杜鹃抱怨道:“你怎么把那盒子机关弄那么难?”
林春柔声道:“你不还是一样弄开了!”
杜鹃道:“我分析了几个时辰。头发都掉了几根。”
林春微笑,轻声问道:“你到底要怎样?要是皇上不肯处置十三皇子怎办?”
杜鹃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明天看情形再说。”
林春两道浓眉就凝聚起来,想要为她谋一个万全的主意。为此,他要她将被掳经过细细告诉他听。
杜鹃就说了起来。
林春听得愤怒极了,现在一点不觉得杜鹃闹得大了。
如此不知不觉,就到了黎明。
杜鹃再次吹响洞箫。和打鸣的公鸡一较短长。
然这次她没能安稳地吹下去。
先是勇亲王王妃亲自带着秦易安坐轿,率领一干丫鬟媳妇婆子,浩浩荡荡来到十三皇子府;接着是顺郡王妃、诚亲王妃、敏郡王妃、十二皇子妃等,都来了。
杜鹃见她们来了,正好。便下了屋顶,让勇亲王妃身边的人伺候了洗漱,又解决了人生大事(如厕)。
这是给她们一个尽心意的机会,她也趁机问候长辈,免得被人诟病不尊长。礼节尽到后,她就请她们回去,她依然上了屋顶。
众皇子妃十分尴尬无奈。
她们可是受夫君重托,特地来看望这个侄女的。
然她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她们这些贵妇既不能撅着屁股爬梯子上房,也不能站在院子里仰头朝她喊话;若是就这样走吧,又显得薄情了些。
十三皇子妃刘氏最难堪。
她看着杜鹃又愤怒又无奈。
但是。再怎么样,面上还要陪着笑脸。
她命婆子们将茶几椅子搬到院子当中,又摆上茶果,一帮妯娌们就坐了下来,把对杜鹃的关心和同情展现给她看,省得干站着不像样。
这时张圭来了。
因不用宵禁。所以他来接替父亲护卫靖安郡主。
玄武王要即日奔赴北疆。
昨夜守卫的虎禁卫也换了一批。
交接完毕,张圭就踩着梯子上了屋顶。轻声问候杜鹃,又向她和林春陈述昨夜皇宫审讯结果。分析正元帝的处置用意等。
他们叽叽咕咕低声说话,看得下面有人不乐了。
顺郡王命秦嫣随王妃来看望安慰堂姐,可她与杜鹃已有心结,哪里亲近得起来,再说杜鹃也不理她。
忽见张圭来了,她心里一喜,心想也不白跑一趟。
然张圭只对众王妃见礼,根本没看她,就上房找杜鹃去了。
他对她关切的样子,看得她心里酸溜溜的难受。
昨日过后,她自认为杜鹃暴露了短处——张狂粗野,再不是表面看去那么完美无缺的了。
试问,谁家闺秀敢这样大闹京城?
以晚辈之身坐在十三叔的屋顶上,是何等大不敬!
就算她被掳掠受了委屈,有冤屈也应去刑部告状,皇爷爷还能不替她做主?
她真不知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
看着刘氏一脸尴尬的样子,小心地陪着笑脸对嫂嫂们说话,她满心同情,觉得她真可怜。
因见奶娘抱着小堂弟秦谦哄逗,他却老是哼哼呀呀不痛快,便关切道:“十三婶,谦弟这是怎么了?怕是没睡好吧?”
秦嫣的声音清脆悦耳,不高不低,恰好上下都听见了。
刘氏立即疲惫地说道:“可不是,昨晚哭了好几次呢。”
说着从奶娘手上接过儿子,将他面朝房顶,赔笑道:“侄女,婶子求你下来吧,下来吃些东西。你十三叔昨晚一直没睡,忧心的很。谦儿一直哭着要父亲,他也没心思理他。……”
秦嫣见杜鹃、张圭和林春一齐转头朝下看,便走到刘氏身边,摇着秦谦的手笑道:“谦弟弟喊‘郡主姐姐’。叫姐姐别生气了,下来吃点心。吹箫好累的,吵了人也失礼,谦儿给姐姐赔礼了……”
刘氏也对勇亲王妃等人说“谦儿昨晚就没吃东西,奶娘一直哄也不管用。今早做了十几样吃的,他一样都不肯沾。”
第456章 突破
于是,夫人们找到了话题,纷纷问候小孩子。
杜鹃忽然朝下问道:“他多大了?”
秦嫣仰头灿笑道:“四岁了呢,是不是很可爱?就是有些恹恹的。瞧了怪可怜的。”
笑盈盈的目光扫过张圭。
杜鹃却不再看她,转向刚升起的朝阳,幽幽道:“四岁了呀!还不吃饭?我姐姐四岁就知道照顾才几个月的我,帮我换洗尿布。我两岁的时候就养鸡洗碗扫地收拾屋子。三岁的时候用小筲箕在门前水沟里兜小鱼虾,兜回来洗了蒸一下,我能就着那汤吃两个野菜窝窝。四岁的时候我就跟姐姐去田野里挖野菜,去竹林掰笋子、捡菌子,洗衣煮饭……”
杜鹃的声音也不高不低,灌入附近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刘氏,还有秦嫣。
“……怎么世上父母都偏心喜欢小儿子呢?我那养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养父母,偏爱我小叔,总把我家的东西往小叔家搬。我们家穷啊,我两岁那年,奶奶家得了许多肉,我就去跟她借肉,因为她老是问我家借盐,借了也不还。当着人,奶奶不好意思拒绝,就割了两斤羊肉给我。我拎得累死了,回来还挨了养母一顿骂。可是那天晌午羊肉烧菌子我吃得可香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
勇亲王妃用帕子捂住嘴,眼泪无声流下,秦易安也哽咽不止;其他皇子妃也都用帕子擦眼角。
“……后来我长大了,又学了点武功。上山打猎,下水捞鱼,下地种菜,缝衣裳煮饭……什么都会做了,日子就过好了。可是。过好了也没用,好好的人家要我的命!我人在山里,京城姑娘却视我为敌。我就想,我哪里惹了他们呢?”
哪里惹了他们呢?
四周虎禁卫听得十分愤怒——
便是他们家的女儿也不曾受过这样的苦!
张圭面容冷得凝冰。
林春淡声接道:“郡主不知道世上人很贪婪的!”
杜鹃听了点头道“是!”
又转向下面院子,定定地看着一帮贵妇贵女道:“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贪婪,富贵了还不知足。还想要更多,踩着不相干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仿佛天经地义。这还不算,若是他有一点不顺心,那肯定都是别人的错。仿佛别人就该高尚无私地成全他们。别人生来就是为他们当垫脚石的;不肯当他的垫脚石,就是十恶不赦。”
昝水烟怪她不肯成全她;
槐花怪她不肯成全她;
五皇子也怪,十三皇子如今也怪吧,因为她没有老老实实地充当他的垫脚石,还如此叛逆地跟他对着干……
秦嫣见杜鹃一番话就控制了人心,暗暗不平。
她仰面笑问道:“不是说那山里物产丰富的很吗?东西比皇宫的还好吃呢,怎么郡主姐姐小时候过那么惨?”
杜鹃俯视她,一字一句道:“深山里物产是很丰富。好东西多的很,可危险也多的很。秦姑娘是不是以为:两岁的我就该飞天遁地上山寻宝贝?还是觉得我养父母应该有本事?可惜,他们都是平庸的老实人。连打猎捕鱼也不会。秦姑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好命,有个当亲王的爹!”
秦嫣脸就红了,强笑道:“我并不知姐姐家情形……”
杜鹃道:“不知秦姑娘若像本郡主这般遭遇会怎样?”
听了这话秦嫣一振,微笑道:“当然会跟郡主姐姐一样生气了。可是妹妹性子与姐姐不同,也没有姐姐大闹京城的魄力。只会另外筹划、另辟蹊径了。”
哼,她怎会像她这般粗野蠢笨!
杜鹃点头道:“秦姑娘说的是。本郡主性子直。不懂勾心斗角、暗箭伤人、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的高超手段,让大家见笑了。但是。本郡主最擅长的就是把一切鬼魅魍魉都拉到太阳底下暴晒!”
哼,她真要有自己这样遭遇,还不知用什么毒辣手段呢。
现在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装高贵!
秦嫣听了面色一僵,嘴唇抖了抖。
这时张圭朝她看过来,可她却不觉含羞欣喜。
他的目光严厉,让她清晰地认知到他不是被她的容貌或谈吐的出彩而吸引,而是因为她谈吐的拙劣留心她。
让他觉得她拙劣的,正是靖安郡主。
至于林春,看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这两人的目光刺痛了她,委屈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难道有说错吗?
靖安郡主这样子本来就粗野。
坐在人家屋顶上,谁家闺秀会这么干?
杜鹃再不理会她们,又吹起了洞箫。
呜呜咽咽的声音,比先时更凄凉十分。
先前她和林春谈了一宿,清早心情很好。
如今被秦嫣、刘氏这么含沙射影一通,好心情没了。
不是她心狠,谁能保证告诉她:她这次既往不咎,十三叔就会放过她?她还没无私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别人,舍身饲虎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刘氏在妯娌们异样的目光中抱着孩子狼狈进屋。
顺郡王妃起身对秦嫣道:“别打扰郡主了。跟郡主道别。”
她脸色很不好看,今天八姑娘简直跟中了邪一样,她对她使了那么多眼色都不管用,丢脸不说,还坏了王爷的事。
秦嫣临走时,默默地望了吹箫的杜鹃一眼。
京城这地方,她这性子一定活不长!
她忽然就轻松起来,转身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上轿,心里隐隐浮起一个念头“也许可以让她走得更快些!”
她被这念头吓一跳,慌忙将它摁进心底深处。不敢再想。
其他王妃正要跟杜鹃告辞,忽然门口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原来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打头的是一位太监和一位宫嬷,领着八个宫女和八个小太监,捧着抱着许多包裹和洗漱用具。专门来伺候靖安郡主。
还未走的顺郡王妃和秦嫣急忙下轿,问皇后娘娘安。
唐太监对着屋顶高声道:“皇后娘娘口谕:靖安吾孙,好好听话照应自己,不许胡来,一切有祖母为你做主!”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刘氏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杜鹃眼窝一热。转身对着皇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