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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一沙哑到几不可闻的声音,“扶我回房。”
心中一喜,夏荷连忙牵着妹妹转过身。疾步奔到了云中秀的身边。两人一左一右将双腿已经麻到毫无知觉的云中秀从矮凳上搀扶了起来,又一步一步似是婴儿学步一般,将她送回了房间中。
“夫人,您一整日没有进食了。这是奴婢刚刚熬的桂花莲子粥,清热解暑,您吃一点吧?”端着一个兰花瓷碗,夏荷缓步靠近躺在榻上背对着她的妇人。
摆了摆手,云中秀的声音有气无力,“放那儿,你们出去吧。”
“可是夫人您的身子……”一直在一旁静默无语的夏兰。忍不住开口。可是刚一出声便被姐姐打断,她比了根食指在双唇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嘘”。随后对她摇摇头,两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房间里无比安静,夕阳的余晖从纸窗中透了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了金黄色。暖暖的,生出了一种静谧的安详之感。
那躺在榻上的妇人,一动不动。似是死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她还活着。
原本是蜷着身子侧躺着,等夏荷她们离开后,她又轻轻地转过身来。继续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对着窗口发呆。
莹白如玉的面庞上,连一个点儿都没有。似是去了皮的蛋清,光滑柔嫩。只是她太瘦了,小巧的巴掌脸上,下巴尖的几乎刺人。一眼不眨的杏眸已经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显得更圆更大,只是那里面灰蒙蒙的,似是永远见不到阳光的绵雨天,让人无故生出一种绝望之感。原本橘色的唇瓣有些发白,上面干裂地起了一层皮,时而紧紧抿在一起。时而微张吐出一连串的轻叹。
她好难过,好绝望,她想。她又信错人了吧?否则又怎会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收到?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蒋震厌恶她。
可她也知道有一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那样的人,一定是一言九鼎的啊,既然答应下别人的事,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办到。
可他没有,他回到了南祺便把她的担心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抑或是……抑或是那少年真的有难,所以他根本分不出时间来理会自己!
这般想着,云中秀连忙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她宁愿相信是蒋震失信于她,也不愿意接受一丁点儿那少年不测的消息。
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就算真的有什么,他也一定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的。况且蒋震都已经回去了啊,只要有他在身边,那就一定不会出问题的。对!一定是这样!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如果真如前世那般,想必老皇帝已经驾鹤西去,属于那少年的时代也马上就要来临了。可最最可恨的是,她呆在这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鬼地方,根本连个屁都听不到,更别说什么消息了。只能耐心等待,等着他们从外面传来的消息……
叹息之际,云中秀又翻了个身,平躺在了榻上望着棚顶。可是身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咯得她难受极了。
皱着眉头,云中秀将手伸到了脊背下,将那个在她身下作怪的东西揪了出来。
可在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云中秀却惊呼了一声,瞬间从榻上坐起身。
夏荷和夏兰一直守在门外,听见门内的尖叫声,她们对视一眼,同时将房门推开。
只见那原本躺在榻上面无表情的妇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而且还是一脸的惊恐。
这模样感染了夏荷、夏兰,她们屏住呼吸,颤声询问道:“夫人……您……您怎么了?”
云中秀并没有看她们,而是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小小的青瓷瓶,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越来越凝重。
那小瓶里装的是什么,那日她们在马车里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们只知道蒋公子离开了,却不知道他是为何离开又何时回来。她们更不知道,那妇人为何会这般惊恐。
终于抬起头来,云中秀忽然尖声问道:“他最后一次服药是什么时候?”
为了谨慎,每次蒋震服药,都是由云中秀亲自送去,夏荷、夏兰哪里知道。她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之色,“夫人,您说的“他”是指谁啊?”
云中秀的话确实是对她们说的,可是却像根本不期望得到回答似的,问完她便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是八号,是他走之前的那一天,一定是的!那天他只隔着门将我手中的解药拿去,紧接着便关上房门,便是连面都没有见我。”
是的。没错!也就是说,在他病发以前,足以到达南祺!根本不会影响他的身体,更不会因为如此而造成他不给她传递消息的原因。
八号服下解药,九。十,十一,今儿十二。距离他下一次毒发紧紧还有两日的时间了啊!最要命的是,他根本忘记带上解药!
一向都是把那小瓶揣在衣襟里的,就算是换了衣裳她也从未忘记将她带在身边,就怕有什么不测。可那日她一心都在想着怎样说服蒋震上面。丝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攸关生死的事。
怎么办?他会回来吗?他会在毒发之前赶回来吗?
不,不可能的。今日老皇帝驾崩,朝中一定是乱作了一团,他怎么可能回来呢?以他对司远的赤胆忠心,就算自己拼死也会护着他的周全,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将他撇下?
还是说……还是说司远那里还有另外一份儿解药,他只要吃下就没事了?
但是她不敢赌啊!倘若没有呢?以司远果敢狠绝的风格,是万万不可能的啊!
越想越害怕,云中秀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里。呼吸之间,连指尖都在颤抖。
她赌不起,她真的赌不起。先不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了一条无辜的人命。就连她脑子里的那些记忆,都容不得她有半点儿抱着侥幸的心里!
蒋震关系的可不仅仅是她或者是司远两个人的性命,他关乎着整个南祺的存亡。他关乎着整个南祺百姓的生死。如果没有蒋震大将军,也就没有南祺百姓们日后的平和安逸。如果没有蒋震大将军。那么以后还会不会还有南祺这么一个国家她都不敢确定啊!
身子抖成了一团,手中那个青瓷小瓶似乎都已经被她捏碎了一般“咯吱”作响。
那是汗水磨在光滑瓷器上的声音,虽然小,却清晰地传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使得房间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夏荷看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却倾身上前,连忙扶住了那颤颤巍巍的妇人,“夫人,您这是怎地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就好,奴婢去做。”
“不,你做不了,做不了的……”摇了摇头,云中秀毅然决然地吩咐道:“快去背马,我要回南祺!”
什么?回南祺?此时回南祺?
夏荷轻呼道:“不可以啊夫人,天都已经要黑了,您一个人荒山野岭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呀!”
尽管吩咐了夏兰不要说话,可是听到夫人竟然说要回南祺,她也忍不住站出来劝解道:“是啊夫人,您的身子本就不好,我们来时一路慢行您都已经吃不消了,若是连夜赶路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云中秀怎会不知道她们说的道理?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她能等,她能慢慢等,可是蒋震已经等不了了呀!还有两日就要毒发,倘若第六日没有服下解药,那他就会必死无疑的!
来旺都要三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她这副孱弱的身子,若不今日就连夜赶路,那恐怕是来不及的了。
而他们这些人中,除了来旺,别人根本就是毫无指望。而他又是一个下人,在南祺这样乱的情况下,甚至还没有见到司远便已经被人拿下了。
只有她亲自去,只有她亲自将解药交到蒋震的手里才放心。况且这么多饱受折磨的日子里,她是真的受不住那种相思之苦了。今日,就算她拼上了性命也要亲自回南祺一趟!
而且要快,越快越好!
稳住呼吸,云中秀尽可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她沉声威胁道:“听我的命令,快去备马!谁若是再敢多劝一句,别怪本夫人翻脸不认人!”
肩膀一缩,夏兰吓得跪在了地上。夏荷看着自己的妹妹沉思片刻,这才矮了矮身子应声道:“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她后退着将自己的妹妹从地上拽起,后退着便出了房门,在关门的一刹那,她听见那妇人道,“再备一些路上用的干粮和水,还有银子!”
“是。”
随着这声音落下,姐妹二人也消失在了云中秀的视线内。
云中秀则来到了衣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轻便的衣裳换了上去……
待云中秀换好衣裳后,房门再一次打开,可这一次出现的却是一脸焦急的六叔。
来到那一脸惊诧的妇人面前,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万分沉痛地开口道:“小姐万万使不得啊!您若是想出去,那就从老奴的尸体上迈过去吧!”
他的身后紧跟进来的另外三个人,也“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都在和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对六叔云中秀是没辙的,她根本不能像威胁夏荷那般对待他。先不说六叔是她的长辈,又是父亲身边的人。单说六叔这近一年来为她做的事,就足以让她尊他为父。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个条件
“六叔,先起来说话。”云中秀弯下腰,想将六叔搀扶起。可六叔却断然拒绝,“小姐若是不答应,老奴便跪死在这儿!”
该和他们解释吗?又该如何解释?说她赶回去是为了要拯救整个南祺?还是该说她莫名其妙地对未来的南祺皇帝动了心,因为过度思念,所以要迫不及待地赶回去见到他?
八成会被人笑掉大牙吧?八成会被人当做疯子抓起来吧?
沉默之间,云中秀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冰冷,垂下眼眸,她沉声道:“六叔,你在威胁我吗?”
万没想到小姐会冒出这样一句话,六叔当场愣住,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老奴……老奴不敢,老奴哪里敢威胁小姐。可是……”
打断六叔,云中秀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可是,若不是威胁你就快起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原本是抬眼看着云中秀的,可她的话音落下,六叔顿了顿,还是咬着牙低下了头,再也不看她。
看来六叔是铁了心,不让她出去了。
眼看着天色已经沉了下去,房间内镀上的一层金色,也逐渐被黑暗所取代。
心里焦急万分,云中秀已经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来和六叔一一解释了。
思量片刻,她再一次开口道:“六叔,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性子的人,您最清楚。都觉得我外表柔弱,性子也一定是极其温顺的。可你知道,但凡我决定了的事,就算皇帝老子也阻止不了!就算明明知道前途未卜,可我一样会一条道走到黑。直到装了南墙才会回头。父亲阻止不了,六叔,您更阻止不了。如今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尊您为父,请您老也待我如女儿那般,不要让我难做。”
老爷……
云中秀一提到云太傅。六叔便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