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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为庾亮军中参军,庾亮被调往荆州,镇守武昌,他自然也当一同前往。王氏在庾亮军中任职的还有王胡之,临行前,又是这等炎炎夏日,这旅程便有些叫人开心不起来了。
王羲之望着面前的少年感叹,“前几日才说武昌鲜鱼和建康风物,孰能上下。如今倒是我先去武昌品尝美味了。”
武昌属楚地,临着长江,江鱼滋味鲜美众所周知。
谢安微笑,“如此不是很好吗?在建康可赏建康风物之美,在武昌可尽享武昌鱼之鲜,岂不妙哉?”
他这话得到了王胡之的肯定,王胡之和谢安关系是相当不错了,早年他一心在山水上,遁进山里过的有几分清苦,有人劝他,他勃然大怒,说难道他还不会去找谢三郎么!
“今日一别,或许有一段时日不能相见了。”舟子已经将船挺好,见着再不启程,到了日头猛烈的时候更加出行不得,两人告辞道。
送行之时,谢安折了一束柳叶赠予,而后在岸边踏歌相送。直到那艘船在江面上越行越远了,才乘车返回。
路途上,两辆犊车相对而来。赶车的鲜卑奴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前面有人来了。”
道路并不宽敞,两车同时行来,怕是有些难过。
从人听了鲜卑奴的话,转述给车内的谢安听。这时前头已经有对方的从人前来打招呼,“我家郎君是万宁县男之四弟,请问车中郎君是?”
从人们可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万宁县男,是天子同胞姊姊南康公主的夫婿。
这天子之亲,有些难办了。
还没等从人去车中转述,车中已经传来清朗之声,“某为太常卿之子,不知郎君前来是有何赐教?”
话音朗朗,让人无法忽视。
桓秘在车中听了从人的话,勾唇一笑,看来这太常卿家的公子倒是还有点意思。
第45章 梦境
世家里讲究的温吞;在桓秘这里半点也没有,手里的塵尾是他今日才拿在手上的,结果他发现这个塵尾基本上也没有太大的作用。要说能扇风;拿在手里挥两下;带来的风恐怕还不如蒲扇,驱赶蚊虫……他至于要个这么贵的,直接点艾草的了。他看来看去,越发觉得这个塵尾除去装模作样的作用以外;完全没有其他用途了。
桓秘自小没了父亲;朝中没有族人的提携,父亲的爵位封地没有让儿子继承;寡母带着几个孩子过生活,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因此桓秘自小便是在和邻里那些小儿的打斗中渡过;纵使他长着一张叫人沉迷的好容貌,姓氏在先汉是名门,却他本人是没有收到半点名士熏陶的。就是桓温也是打算走父亲从军的路子,来先恢复元气。
“郎君?”从人见着垂下的车廉中滚出一只塵尾,那塵尾滚到车下,玉柄摔在石头上断成两截。
“告诉那位谢郎君,此时风景正好,不如相约一同出游如何?若是觉得天气炎热,寒舍且备有好酒和冰块,不知可否赏脸。”桓秘说道,他靠在身后的那一弯凭几上。他那双桃花眼眸微微眯起,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凭几上。这话语说的有几分慵懒,甚至都不是正经的邀请语气。
不过他这么说,从人也只有听从的份。
桓秘扶在凭几上,眼眸抬起,无意从车廉间隙里瞄到那只已经折成了两半的玉柄。他再次别过眼去,对了,真要说起来塵尾还有个用处,便是用塵尾赶车救妾。
想到这个,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取悦了发出一声轻笑。
谢安听到那边从人的话语,沉默了一下。他与这位桓家郎君真的来往不多,不过……两人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些针锋相对。他手抬起来,宽大的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如同流水蜿蜒流去。
“既然郎君相邀,我自然应当前去。”谢安在犊车中道。
桓四出口请人了,他自然也应该前去看一看。他心里也有一种冲劲在盈盈浮动,想要和这位郎君见面一较高下,虽然说出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是这份心情却是和一众世家郎君在一起清谈比不了的。
“郎君?”外头的家仆轻声道。
自家郎君和那位桓郎君向来没有多少交际,如今桓郎君出言相请,怎么想就怎么觉得奇怪。
“无事。”谢安说道。
桓家眼下在建康中并不算什么大家族,不然当年朝中怎么没有族人提携一二。如今连个新起门户还都不算是。
因为有南康公主下嫁,因此公主府便修在宅院附近。桓家居住的宅邸是后来新修的,和天家结亲,不能弄得太寒碜了。内外还是能看的,只不过府中规矩就是不能靠修缮得来了。桓家中间穷困了十多年,家中从人奴婢都是新从人市和流民中买来的,来不得做更多的调*教。
谢家仆从拥在子家郎君犊车的前后,从中门旁的门进去。赶车的黄发鲜卑奴见着前头有几个桓家奴婢,走路脚尖有些朝外两边撇,有些惊讶的张开嘴。
八字走路模样太过难看,世家里连奴婢都不准这么大大咧咧的走。一群谢家从人见了,心中鄙夷果然礼仪还是有不周到之处。也越发疑惑自家郎君怎么会答应前来,这样实在是有些太不能入眼了,不是说万宁县男尚主了么?怎还是这等模样?
桓秘是不知道这些谢家奴仆的心思,奴婢在他心里手脚勤快好用忠心。至于其他的都是看着好看之外,没太大作用。下车之后,桓秘还专门到一个小隔间里对着小铜镜将姿容打理了一番。
待他出去到阶下,抖动袍袖,拱手相请之时。那些跟随而来的家仆无意望见他的容貌,都吃了一惊,有些老成的很快从自己脸上抹去,有几个年轻不知事的,功力没有前辈那样深厚,惊讶就放在脸上。
谢安望着面前玉树凌风一样的少年,颔首微笑。世家中不少郎君也是容貌出色之人,面敷白粉,姿态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不过面前少年,肤白如玉,没有半点敷粉的痕迹,身姿颀长,伫立在阶下,宽大袍袖随着步伐垂在身侧轻轻摆动。
傅粉何郎,这少年也当之无愧了。
两人在阶下相互礼让一番,脱去脚上木屐上台阶进屋子。
眼下正值盛夏,热浪袭人。外头的热浪几乎都逼得人汗流浃背,进入室内之后,室内角落都有盛放冰块的三足铜磐,有婢女奉上洁净干燥的布巾来给郎君们擦拭汗珠。换过干衣后,两人入内。
桓秘和谢安坐在枰上,婢女奉上温水。
两人沉默着饮水,桓秘喝水就喝水,不过抬眼望见谢安垂眸抿水的姿态,他放下手中的水卮。
“今日请郎君前来,也是一时兴起。”桓秘这话说的有些欠扁。
谢安也不恼怒,他笑着点点头,“某应邀前来也是一时兴起。”
这话一出,让桓秘一拳头打在一团柔软的丝絮上似的,力气全部被对方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的就给带过了,还顺着他的话一掌打过来,让他有些内伤。
“夏日炎热,所幸屋内有一丝凉意。不如手谈几局如何?”桓秘说道,他看着谢安,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正伏在草丛中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善。”谢安点头,他望见对面桓四眼里的蠢蠢欲动和好战。不过他也不打算和往常一样轻轻揭过,对付这样的狡狐,一味的避让是没有半点用处的。不如等待时机,以强弓射之。他虽不好武,但是家中有谢尚这么一位精通文武的从兄在,他也略通此道。
棋盘很快被摆上来,两人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谁也不打算对对方让一让。尊者持黑,桓四让谢安持黑,自己持白。
棋盘上行子如同战场厮杀,棋盘便是两方争夺天下,棋子便是手中军卒,下棋之人便如同中军主帅。
谢安修长的手指伸入装着黑子的陶罐中,夹出一枚黑子放于棋盘纵横交错的一点上。只是第一手,棋盘之上如同战场诡谲难辨,桓四心中抱着一较高下的念头,但到底他对着不知底细的对手,还是迟疑一下,将白子轻轻敲在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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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夏日有几分难熬,即使这里属于东吴旧地,但夏日炎炎叫人暴躁的恨不得发狂嚎叫,到了下午,人也十分疲乏昏昏欲睡。
王翁爱在自己房中睡了一觉,结果生生被热醒来了。背上的衣物被汗水给浸湿,身下的竹席自然也是火烧火燎和火炉一样,人躺上去感觉自己躺在一排烤架上面,竹席不但没有半点凉爽不说,还烫人。
这样子,自然是没有办法再睡下去了,王翁爱只好顶着一脑门的汗从眠榻上起来。芳娘在眠榻边靠着在打瞌睡,其他侍女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靠着柱子等物,脑袋一下一下的就向前俯冲。
王翁爱穿着长袖中衣,即使中衣宽大,但是还挡不了热。她坐在榻上,汗珠子就从脑门上滑了下来。
她刚刚做了个相当诡异的梦,梦里她不知道嫁给了哪个世家公子,然后夫妻过的也算愉快,臭男人也没有养姬妾偷腥云云。然后就是她没生孩子,似乎到了后面说是王家势力不比从前,又有新家族上来风头盖过皇家,臭男人就起了休妻再娶的心思。
梦里那句恶心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岷岷,我这么做都不是不得已!”
不得已你个球!王翁爱那会在梦里就骂了出来,这会嫌弃她不会生孩子了,早几年干啥去了!手里抓着剑正要砍臭男人结果就醒来了。
这个梦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有些无力的坐在榻上,周身都有些无力。
她看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芳娘和侍女们,寝室内相当安静。她伸手抽开中衣的系带,脱了中衣,上身只穿着贴身的裲裆坐在那里。
裲裆这种贴身亵衣,和日后的背心有些相似。胸前冒出来两个小丘有些涨疼。
做女人就是麻烦……王翁爱面无表情的想道,尤其是在这会做女人,到了再大些她就要自己亲手试着做胸衣了,老是穿着裲裆也不是个事。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方才的那个梦境,虽然现在已经醒过来,梦里如何也不记得那男人长了什么脸了。南柯一梦却让她心惊胆跳的,真是最近想多了,连做梦都梦见了。
真要过的和梦里的那样,真是……
王翁爱甩甩头,外头又响起蝉烦人的知了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进来。。
一声接着一声,一叠接着一叠,配着这滚滚的热浪。心情也如同外头被阳光烤的滚烫的石头一样烦躁莫名。
嫁人危机就悬挂在头顶上,天知道哪天就啪的一下掉下来了。可悲的是,她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家里,连早恋自己培养一个少年都没有什么可能性。
逼死人的节奏。
那么婚后培养感情?梦里面的太吓人了,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又不是杀父仇人,再怎么样也有感情了吧?结果其他白富美一来,渣男立刻屁颠的和她说,把她休掉是不得已的!
天!
她对这个渣男遍地的世道绝望了。
就算是现代相亲,她还能看一眼人呢……就算不愿意,家里也不会把她给捆了嫁出去。可是这会不嫁不行,家族里也不会容忍有她这么一个长反骨的家伙祸害族里头其他未婚小姑。
王翁爱泪流满面想抱着枕头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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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过了,谢安手指夹着一颗棋子凝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