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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瞟过去,昳丽的面容上露出得体的微笑,身体微微俯下,他以最恭谨的姿态,留给桓温一个秀美的能叫人捧住胸口的侧颜,“长兄出任官职在外,我作为弟弟的,自然应当在家中,严守本分,孝敬母亲。”
桓温听到这话,望着弟弟一会。堂内的灯光有些昏暗,照在这个弟弟眸子里折射出柔和的光彩来。
“大善。顽劣如你,也知道如此说,看来为兄可以安心去赴任了。”桓温说道。
桓秘听见那句‘顽劣如你’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还是俯身行礼。
桓温得了朝廷的任命后没有闲着,家中家仆打包行李,分配应当带哪些得用的家仆一同前去琅琊,顿时上下忙的团团转。
孔氏知晓这是长子晋升的普天大道,心中不舍,也没有理由去拦,至于她身边的媳妇她是半点都不敢去使唤。
长媳南康长公主嫁进来,建有长公主府,并不和桓温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孔氏也没有福气让长媳服侍在身边,别人家长媳是为阿家鞍前马后的忙,到了她这里,长媳不来折腾她就不错了。
孔氏艰难的从病榻上起身,让侍婢搀扶着去送。可是哪里有老母去送的道理,桓温亲自到母亲房中来向老母道别。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话后,桓温才出来,弟弟们送他去。
桓温临走前看着桓秘叹了一口气,“阿母将我兄弟几个养大不容易,你也老实点,别再弄事出来了,阿母身体不好,没那么多精力给你操心了。”
“谨遵兄长之训。”桓秘听后,双手拢在袖中抬起来一拜。
都到这时候了,再和兄长唱反调也没什么意义。桓温上了马车,赶车的鲜卑奴用竹策敲打马背,车轮转动,奴仆们跟在马车后,成了城郊处特别的一道风景。
不过,桓秘不和兄长当面唱反调,不代表他在兄长走之后,不会干出什么事情。他送走兄长上了回家的犊车,在车中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这么多天都窝在家中没有出去,骨头都感觉凝在一处一样,动不开了。
回到家中,他近身服侍的一个家仆捧着一个盒子做贼一样的溜进桓秘房中。
桓秘将换下来的外衣随意丢在一边,那家仆跪在他面前,见着他弯下腰来,“郎君。”
“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没有?”桓秘问道。
“郎君之命,小人哪里敢不尽力去办。”家仆说着将手里的盒子双手递呈给桓秘。
桓秘单手接过,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块玉佩。他将那块玉佩拿起来,平常以白玉为上佳,尤其毫无瑕疵的那种。
他手上的这块不太像白玉青玉之类,玉璧里微微泛着些许桃色,颜色甜美。这块玉好是好,但是女气颇重,并不适合郎君们佩戴。
那家仆看着桓秘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那块玉璧,皎皎的面容上泛着柔和的笑意,眼眸里潋滟的柔光令人心醉。
家仆看得差点没痴掉。
“这事你做的不错。”桓秘把玩着手中的玉璧笑道。
家仆听了这话立刻清醒过来,他偷偷瞧了瞧四周,幸亏周遭没别人。不然被瞧见又是一番说法。
桓秘将那块小巧的玉璧握在手中,这样成色大小的玉璧自然是不适合郎君佩带,相反是是和女郎们用来压裙。
这样一块,不知道她会不会中意。
桓秘笑着想道。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他让人找这么一块玉璧也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亏得这建康和建康上游的那些州商贾来往繁多,但凡只要钱帛足够也能在那些商人手里找到心仪的物什。
“好了,你先行退下,你这事办的很得我心意。”桓秘对那家仆道。
“唯唯。”家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退出的时候还不忘将拉门合好,免得外头的寒气到了室内染了郎君的身。
室内彻底的安静下来,桓秘向来不喜房中有过多的人服侍,拉门一合上,室内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玉璧吸了他的体温,在手中越发的温润。
他翻来覆去赏玩过几次,突然想起,王家是江左第一门户,家中恐怕少不了各类少见的古物。
自己这块佩玉,不知道能不能入她的眼。
想到这里,心中一股烦躁升起来。原先的好心情也随之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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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翁爱坐在枰上,手里缝着一件外袍,这是她完成的第三件外袍,这会世家女郎们要会的包括裁衣,她缝好最后一针,灵活的打了个结,剪断之后,让芳娘拿起来抖一抖。
“女郎做的不错。”这外袍是做给王企之的,因为人小,所以被王翁爱拿来做小白鼠了。
王翁爱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成品转了转手腕,“天要凉了,到时候还要在里面夹上丝絮。”
“这事到时候会有奴婢来做的。”芳娘说道。
这会王企之正在谢家,王家以字出名,谢石天天被兄长按着练字,也想瞧瞧王家的字是个什么样子,就请王企之来写。
写一副字而已,没有任何难度,王企之立即答应了下来,写了一副字给谢石看。谢石看过他的字,有些小丧气。王家的字体还是有一些优点。
“怎了?”王企之见着谢石似乎有些恹恹的出口问道。
“我家三兄最近不知怎了。”谢石瞧见周遭无人拉着小伙伴倒苦水,“老是抓我有没有在读书,每日三十张字,若是敷衍,第二日便加倍。”说起来谢石觉得满满的都是血泪。以前三兄也没有这么严厉,最近要求越发高了。
“这是为你着想。”王企之在家里辈分比较高,虽然上头有父兄,可是他下面可有不少侄子,“想你好而已。”说着他还拍拍谢石的肩,“这是你三兄对你的期待,知道么?”
谢石望着小伙伴的脸,嘴角抽搐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陛下和岷岷见见吧,太傅抱着一瓶醋喝醉在角落里~~
第51章 春日
吴地的秋日一开始暑气未消;火辣辣的秋老虎照得能要人命;田里头的佃户不要命的将粮食赶紧收上来;打去谷壳好收入仓中。就是那些世家里给主人跑腿的从人,在秋老虎里头来回走一圈;个个都成黑炭头;到了九月下旬重阳节一过,天气转凉;到了十月的时候;颇有些隆冬的意思了。
建康的冬日比北方要湿冷许多;因此哪怕是北方人来到这里过冬也要大呼吃不消。台城的宫殿里在这冷的让人手脚都展不开的天里;除去天子的式乾殿以外;其他大的宫殿少有用炭火。
这宫城是新建不久;加上建造宫殿之时国库空虚自然也恢弘不到哪里去。今上节俭;能省就省,宫中除去天子之外,上无太后又没有皇后嫔妃,更没有皇子。算来算去,能提早用上炭火驱寒的宫殿,竟然也只剩下天子那里了。
式乾殿内,几名宦人抬着炭火向铜炉里添加炭火。两三名大力宦人合力将那颇有些体积的炉盖给移开,一点一点的向里头添加炭火,新炭加进去被火苗舔舐的轻微炸响。
自从晋元帝在建康立了社稷,这皇宫就修缮的比较简陋,即使这台城是后来重修的,也比原先的好不到哪里去。殿内的竹节香薰上没有鎏金,这边烛火不是很充足,昏暗的光线照得那只香薰炉越发灰扑扑,这光景竟然有几分不像是在天家,甚至还比不上有底蕴的世家。
司马衍在那边的正殿里,翻看书简。纸在此时算是不可多得的好物,还有许多有些年头的书按照古法乃是用竹片杀青后书写而成。他坐在茵席上,面前的一方漆案上放着一卷竹简,他看完之后,令身边服侍的宦人将自己看完的那一堆竹简搬下去。
一名内侍趋步上前下拜道,“陛下,有侍中求见。”
司马衍微微抬起眸来,他将案上那卷摊开来的竹简卷起来,“宣他进来。”
内侍一听躬身行礼之后,趋步退出去宣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美髯的中年人趋步进来。他脚上鞋履已经在外褪掉了。走在殿内的木地板上,悄然无声。
他见着上首的天子,拜下。
“臣拜见陛下。”
司马衍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拱手还礼让人起身,“请起身。”他挥手让内侍将枰抬来,让这位侍中坐下。
侍中一职是三公的加衔,位置不得说不高。
“公前来有何重要之事?”司马衍双手放在膝上问道。
“臣今日前来,乃是向陛下进言。”侍中坐于枰上,神色肃然。
“请公赐教。”司马衍很是客气的说道。
“臣认为,古来明贤君主者,如商汤,周文王,周武王,之所以能够治下清明,全赖广开言路,多听取善道耳。”
“多听善道。”司马衍听了微微点头,不过面上并无多少明显倾向的神色。
“商汤以伊尹为相,启用于版筑之中……”
天子御座之上设有帷帐承尘。承尘之下两边垂有一对玉璧,远处的铜树枝灯座上的灯光将那双玉璧照得发亮,灯光照到他面容上越发的昏暗,不甚清晰。他听着这侍中的话,心中一紧明了大半。
恐怕又是和前面一个的孔侍中一样,不过是前来劝说他不要亲近王氏,多多听取他们这些世家的“善道”罢了。
广袖下修长的手指已经屈了起来,轻轻敲在手下的凭几上。因为隔了一层厚重的衣料,敲击声响微乎其微,甚至若不是仔细听都听不到。当然那位口若悬河的侍中也没有听到天子宽大袍袖中的小小动作。
“所谓善道着,有利于天有利于地,下不愧于百姓……”司马衍听着那位侍中的话,面上看似听得认真,心思早就不在这话上面了。
说白了,也不过是侍中看不惯他过于礼遇王导,故而在他耳边说这些话,好来提醒自己,王家是不可过度亲信的。
他望着这个侍中,做到这个位置上面的,年纪都不轻了。
其实善道不善道,司马衍心中清楚的很,他当年继位的时候才八岁,心眼比那些大人还要明亮,曾经当着众人在朝堂上发问若是大舅作乱该当如何。当然这话被垂帘在后的庾太后听见,立即拿牙尺来打他的头,一边打一边斥责,“小儿无知!”可是最后庾亮引发苏峻之乱,庾氏一门全族逃散,庾太后活活被苏峻给折辱致死。也证明了他那会的童言并不是胡乱乱语。
还真的将他当做无知小儿么。
司马衍突然想抚额,琅琊王氏一门坐大固然不好,可是能将他那个肆意妄为的大舅压制住的偏偏也只有王导和王氏一族。
先帝抬颍川庾氏起来,是为了压制王氏,以免王氏权柄过大。可是他也担心万一舅氏的权柄过大,是不是祸事要再演。他幼年时候因为这个好舅氏吃了不少的苦头。
司马衍见着那位侍中说的激昂,面色都开始发红起来,示意身边人赶紧去准备温热的热汤上来给这位侍中饮用。
宫中饮用的饮品自然当属蜜水,内侍奉来槐花蜜水,恭恭敬敬的送到那位说的正在兴头的侍中面前。
“陛下,僭越之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内侍送上蜜水听见这位侍中说的兴奋,心里头可为他摸了一把汗。
上回这么说的孔侍中被调离建康了,内侍觉着,这位侍中还是胆子大的不得了。即使这话里没有提及丞相,但是但凡有脑子的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
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