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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翁爱听出他话语里的压抑,不再回应,只是双手交付,保持着恭谨的仪态。
大殿之上,天子因为酒液不慎洒上衣袍,而暂时离席,不久后这位少年天子归来,手持羽觞和左右臣子交谈开怀痛饮。
王翁爱回到席中,旁边的以为族姊凑过来小声道,“岷岷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翁爱不好意思的对这位族姊笑笑,“方才没有人帮忙,所以来迟了。”
族姊理解的点了点头,今日来台城里,众多女眷都是慎重的穿上了症状,冬日里难免穿的更多。更衣的时候没有人帮忙,难免会耽搁些时间。
王翁爱持起温热的米酒,米酒里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将手中的羽觞放下,刚刚和司马衍说了那么多的话,恐怕也是自己喝酒喝多了。
她持起双箸想要去用些菜肴,谁知菜肴夹起来吃到嘴里才发现差不多已经冷透了,而且味道还不如自家做的。
她胡乱嚼了几口,吞了下去,一转头便是望见庾茗,庾茗模样已经长开,她样貌谈不上多美,最多只是端正,望见王翁爱看向这边,她眉眼里都含了一种挑衅。
王翁爱对着她勾起一抹冷笑,两人反正是没有什么何解的希望,而且庾茗连样子都不愿意做,她何必自虐呢。
宫宴结束,王翁爱和夏氏走到宫门处上了犊车,夏氏望见女儿打了个哈欠,便将她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睡吧。等到家,阿母叫你。”
王翁爱嗯了一声,乖乖的趴在母亲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少年失望的眼神在脑海里浮现,她轻叹一声,轻轻掐断。她和他终究只是无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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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岳进宫来,仍然陪着司马衍说一些宫外的趣事,司马衍是天子,常常出宫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司马岳也很自觉的将听来的事情和兄长说。
司马岳也是十五六岁的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王府中也有教导人事的侍女,但是这种在天潢贵胄眼里,基本上都算不上是人,最多是比较廉价的竹夫人罢了。能引起他们重视和爱恋的还是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女郎来着。
“阿兄,最近建康城里,有个女郎出名了。”在兄长面前,司马岳露出些许少年人的顽皮来。
“怎了?”兄弟两正在下棋,司马衍望着棋面,浅笑道。
“京兆杜氏家里有个女郎,传说长到十五六岁还未曾有牙齿。”说起这个司马岳都觉得好笑,若是真的自襁褓开始没有牙齿,为何半点风声都没有?没有牙的幼儿一般也难以长大。
“或许这位女郎有青云志呢。”司马岳笑道。
司马衍听了,只是一笑,手中棋子落下。
第76章 意外
冬至日的驱傩;王翁爱并没有看到多少;冬至日后几月,新年就到了鼻尖上,各家祭祖忙的脚不沾地;王翁爱也在王家的家庙里;拿着各种礼器看得眼发晕。新年前后是各家各户最忙的时候;不管是身上有官职的,还是在家中操持家务的主母;基本上忙的眼睛下面都能望见一圈的青色。
王翁爱也陪着母亲熬的小脸煞白;她手里也是拿着好多的单子,还有家中的账簿,夏氏并不通算术;王翁爱在这方面,是家里的顶头人物,于是全部交给她来。也算是让女儿上手学着管家了。
这一通的好忙,终于熬到新年,在现代,王翁爱就通过新年其实就是花钱来买罪受,其实在古代,这罪还受的更重些。
因为守岁,一晚上不能睡,打个盹,外面还黑漆漆的时候就醒了,家仆们升起火,然后家里一群人个个盯着一双好大的熊猫眼,手里拿着竹筒就往火里头丢,竹筒被火焰烧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而后人们听着爆竹响,发出愉快的笑声来。
王翁爱一手拎着根柳条,另一只手拿着一小碗的清水,柳条沾了清水在家里见人,就将柳条上的水给扑到那人头上去,意思是在新年里讨个好彩头。
此时信奉七日,说是天地混沌开了之后,前六日出来的都是猪马牛羊这样的动物,到了第七日,人才出来,因此新年后有人日,王翁爱又做了许多人胜,让侍女贴在家里的屏风上。她手里拿着纸,一手还持着剪刀,剪着就想起谢安来了。说起来两个人也有好久没有见面了,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女郎,新年里莫要叹气呢。”芳娘正在整理她剪出来的人胜,听见她叹气声,连忙说道。
新年里讨个好彩头,就是小儿们都被大人叮嘱绝对不能啼哭吵闹的,女郎这一声长叹,听在芳娘耳里,就有几分不好了。
“好,我记得了。”王翁爱知道新年里讲究特别多,听到芳娘这么说,也笑着应了。
新年里祭祖,王家众多郎君女眷积聚在一起,场面壮观,谈笑之声让人停步。
过年的欢欣喜庆在十五的祭祖之后还有些残留,这时从台城里传来消息,天子要聘京兆杜氏家的一位女郎为皇后。
那位女郎闺名陵阳,便是前段时间在建康里传的纷纷扬扬,只有没有长牙的那位。
夏氏知晓之后,心底就老大一阵的不痛快。她看向身边的女儿,豆蔻年华的女儿家娉娉婷婷,面庞皎洁如月,只是两颊上颇丰,显得有几分稚气。可是长相如同出水芙蕖般轻灵秀美,却是将许多女郎都比下去了。
自家的女儿样貌出身性情,在王家里也是数得上的,结果到头来,皇后之位反倒是被一个失去了父亲护佑的孤女得去了。不能不郁闷,也不能不火大。
谈起那位杜女郎之前在建康里的那些传闻,夏氏也难得的在女眷中刺了几句,“往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杜家那位女郎,身上有不适的地方,怎么到了陛下要纳后的时候,就出了这等的传言?”
王家女眷们听了也是个个含笑,世家女眷之间,若是哪个女郎有个什么缺陷,其实是最瞒不住人的,毕竟不少夫人都是借着交际的机会来参看着给自家甄选新妇的,那位女郎到了有人登门求娶的年纪才传出这样的话,还闹的纷纷扬扬,要说杜家里没有个什么心思,谁信呐。
“或许杜家也着急吧。”一位年轻妇人轻声说道。
杜家里死了领头人,见着在朝堂里也没有多少人了,对于世家来说,家族中若是没有人在朝中任职,不出三代,便没落的没人知道了。
女眷们知晓这位侯夫人心里正窝着一把火,心里有些遗憾皇后之位和自家族中的女郎擦肩而过,不过又很快的振奋起来,她们王家的女儿,哪里少的了好夫婿?
“这种做法,当真……”夏氏就是私下里说起,面上还是含着端庄的笑容,不过她在杜家上面也没说太多。反正杜家也就那个样子了,再怎么样,也没有王家的气派,自家女儿才不愁嫁呢!
天子让使者去京兆杜氏家,向杜陵阳行六礼,结果纳采的使者来到杜家家中,并没有见到那位杜女郎,第二日杜家里又是传出一夜之间杜陵阳的一口牙全都长出来了的话。
夏氏听见这事,简直是当笑话来听。
王翁爱也没有例外,她手里持着一柄团扇,团扇遮着脸,垂下眼睫,只是双肩还在微微抖动。
“这话听得……”夏氏面带笑容,这话倒是比那些逗乐的伎人还好笑些。
王翁爱是从来不信建康里传出的那一套,没有牙齿本来就是一种罕见疾病,现在又说皇帝纳采,一口牙齿就全部长出来了,有点脑子的想一下都知道不可能。
世家里对这些造势的说辞,从来就是不太相信的,史记里还说汉高祖是他母亲和龙□□生下来的。谁信这个谁傻瓜蛋。
王翁爱笑过之后,也很感叹杜家拼的实在是可以,杜家并没有支柱在朝堂中任职,为了延续家族的荣耀,外戚这条路的确是一条捷径了。
“阿母,上回岷岷合的香给阿父用过了没有?”王翁爱很快就将杜陵阳从脑海中剥出去,她已经是和皇后之位没有什么关系了,再想多了也是无益。
王彬年纪大了,少眠,夜间也是辗转难眠,王翁爱听说后,就翻着书,照着两汉时候传下来的房子配了些香料。
“岷岷有心。”说到夫君,夏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疾医是用尽全力的拖着,可是她也知道王彬怕是在这世间留不久了。
“那香给你阿父用了,不过你阿父说。”
“阿父说甚么了?”王翁爱问道。
“说这香到底还是欠了几分火候。”夏氏笑道。
“我自己照着书卷上调的。”王翁爱说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华夏用香从先秦就开始了,两汉的时候,朝廷还会根据官员的品级不同,来规定使用的香料。
“不过这也是岷岷的心意。”夏氏望着女儿道。
王翁爱听见抬头对着母亲笑了笑。
之后,她依旧如常的去给父亲的侍疾,面对同父异母的兄长们,她依旧是有礼的。王彬在病榻上,自家女儿没有被选为皇后,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多大的事情。王家也不必靠这个外戚,他看着女儿的面庞。这种事情当初他有考虑,因此知道的不过是儿子和妻子罢了,其他的人是不知道的,不过也幸亏不知道。
“阿父,药汤已经熬煮好了。”王翁爱端着药汤趋步过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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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纳后,的确是一场胜事,先行六礼,然后就是正式的册封皇后仪式。天子在太极殿和众臣宴乐,然后又将犯了皇后名讳的地名给改了,皇后母亲也获得封号。
看样子,天子对这位杜皇后好似很满意。
到了夜间,宴乐撤去,有了主人的徽音殿,继当年的皇太后之后,再次有了些许的人气。
司马衍着冠冕服,在内侍和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徽音殿内。里面杜皇后已经在等待他了。
建康里流传着杜家女儿天生不同的话语,司马衍自然也知晓是个什么意思,不是这位女郎,就是她身后的家族有青云志。
京兆杜氏也是名门,既然这么想要,那他也顺水推舟的给了好了。反正皇后必须有人来做,而且……谁是皇后,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庾家的,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陛下。”杜陵阳听到殿外宫人内侍口呼天子万年,她从榻上起身,款款下拜。
司马衍望见一个面目秀丽的少女拜下来,面上是和她年纪有些不太相称的端庄,这种端庄他从那些世家女子身上看到的太多,甚至在母亲身上也曾见过不少回。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秋日里的少女,面朝着天空,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周身,而她也不讲究那些端庄和礼仪,自由自在。望在眼里,如同雪地里一团火焰,那么温暖,又是那么的吸引着人的视线。
可惜,这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有的。
“起身吧。”司马衍眼角闪过一丝落寞,他的唇角弯起,殿中火烛的光映照在他眼中,杜陵阳起身抬头,望着面前这位少年天子,她心中紧张,家中的那些事情,固然是为了造势,可是到了宫中会是如何,她也没有底。
她感觉到面前天子的视线正在身上缓缓游移,过了一会,司马衍终于是垂下眸去。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说完,持起杜陵阳的手,向床榻那边走去。
天子纳后的事,在建康中很是让人瞩目了一会,就连皇后娘家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