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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侄儿呢?”
刘春娇转而又笑:“玦哥儿才六岁,送私塾先生那里启蒙。真真是个聪明孩子,家里是上上下下都夸的。这孩子嘴又甜,我若是有了好吃的,也愿意给他匀出一份来。”
庄善若点头,目光落到刘春娇的肚子上。道:“即便家里上下都夸玦哥儿,怕是你公爹婆母指望的还是你肚里的这个吧?”
刘春娇抿了嘴轻巧地一笑,没做声。
鬼使神差般的,庄善若脱口而出道:“春娇,你平日里也当心着点,可别一味的得意。”
“当心什么?”
庄善若眼前闪过那个凄苦的身影,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得道:“我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
刘春娇撅了嘴,道:“我娘,我公爹婆母,刘昌成日里在我耳边唠叨,这个不行那个不能的,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好不容易盼了你来,却是又多了个人唠叨。”
庄善若拍了她的手道:“家里事多,这次过来还来不及准备,到时候娃娃的小肚兜啥的都由我这个做姨的来添置吧。”
“那敢情好,善若姐的女红可要比我好上许多倍。”刘春娇本笑得眉眼弯弯,突然脸色一黯,拉了庄善若的手道,“善若姐,你家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看你消瘦了许多,可别太硬撑着。”
庄善若心中一颤,不知道刘昌说了多少给刘春娇听。
刘春娇红红了眼睛,道:“善若姐,你只一味的瞒着我,若是我知道了,早托我娘告诉王大娘去,也容不得他们家这样欺负你——这会子王大娘竟也不在了,又有谁给你做主?”
庄善若泪光闪动,只是握紧了刘春娇的手。
“他——对你可好?”刘春娇沉吟再三,终究还是问道。
“虽然大郎脑子不大灵光,可是对我还算是好。”庄善若这也是实话实说了。
“可终究……”刘春娇没说下去了。
“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我自有打算。”庄善若知道刘春娇心思浅,藏不住事,便没想告诉她太多,又强笑了道,“你好好养着身子,给我生个大胖侄儿,我还等着他叫我姨呢!”
刘春娇心思单纯,马上就将情绪调整过来了。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子话。
庄善若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藕色的荷包,塞到刘春娇的手里,微微笑道:“那日你托许二郎捎了东西给我,我细细一看,你这粗心马虎的,竟将荷包丢到里面了。”
刘春娇听得一愣,道:“善若姐,这是我特意放了给你的。”
庄善若摇了摇头,道:“这五两银子也不是笔小数目,我又怎么能够好意思收下呢?”
“听刘昌说,你日子艰难,身边留点体己银子总是方便些。”刘春娇蹙起了弯弯的眉毛道,“你若这点情也不肯领,那我们就枉为好姐妹了!”
庄善若见刘春娇微微有些恼了,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少奶奶了,五两银子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这银子终究是刘家挣的,你偷偷地给了我,若是被刘昌知道了怕是不好。”
刘春娇这才转怒为喜道:“善若姐,你若是担心这个那就多虑了!”
“嗯?”
“婆母每月也给我一些零花,你知道我存不住钱,只不过是存了一二两的碎银子。”刘春娇一气儿说道,“我那日和刘昌商量了,他本拿出了十两银子给你救急,还是我拦下了说是银子太多你定不会收的,这才折了一半给你。”
庄善若听得吃惊,这才明白他们夫妇是真正的亲厚恩爱。她只不过是刘春娇同村的姐妹,刘昌爱屋及乌,竟为了妻子,为她明里暗里做了这许多,春娇真是没有嫁错人。这样想来,庄善若心里既是为春娇高兴,可也有一丝酸酸涩涩的滋味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
刘春娇觑着庄善若的脸色又道:“善若姐,你若是单为了还这五两银子才巴巴地进城来看我,那我可真是要伤心了!”说罢,竟就哭丧了脸。
庄善若知道孕妇情绪不能太过波动,忙好言劝了,又将那藕色的荷包收回到了怀里,刘春娇这才重新有说有笑起来。
再说了一会话,庄善若起身,道:“我可实在要走了,再不走的话,这天就要黑了。”
“怕什么,大不了在我这儿住上一晚。”刘春娇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这话太过孩子气了,做人媳妇的,哪里能够随心所欲呢?
“等你生了,我这个做姨的,可得好好陪你住上几晚!”
刘春娇满脸惊喜,道:“善若姐,你可是要说话算话哦!”
“那是自然!”
“谁说话不算话了?”刘昌推开了门。
庄善若赶忙走到门边,道:“小刘郎中,你来得正好,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要回去了。”她见刘昌手里捧了一个纸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散着一股子酸味。
刘春娇笑嘻嘻地一拍手,道:“腌酸杏儿?”不由分说,一把抓过那纸袋,拈了一枚到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长叹一口气,道:“可想死我了,总算是吃到了。”
刘昌抱怨道:“为了你这口吃的,我可是跑了大半个县城,才好不容易找到。你倒好,只顾着吃,倒也没听你道句谢!”
刘春娇嘟了嘴将那纸袋子送到刘昌面前,道:“你也吃一个,可好吃了!”
刘昌挥了手,赶忙避开,道:“可别,我一闻那味儿嘴里就泛酸水儿!”
“这可不是我要吃,是你儿子想吃呢!”刘春娇理直气壮,又塞了一个腌酸杏儿到嘴里。
庄善若在一旁看着竟有些痴了。
“善若姐,我送送你!”刘春娇拢了拢头发道。
还未等庄善若婉拒,刘昌便道:“外面起了风,你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可别是着了凉。许大嫂我来送就是了,你放心!”
刘春娇眼巴巴地看着庄善若,道:“善若姐,记得抽空来看我!”
庄善若应了,跟了刘昌出了房门,身上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地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天井横头有间屋子的窗子竟半开着,春娇的妯娌大冷的天就坐在窗前死死地盯了她看。那目光又黏又冷,看得她不禁一阵哆嗦。
刘昌似乎也察觉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道:“许大嫂莫见怪,那是我家寡嫂。”
庄善若点点头,疾步穿过天井。
☆、第137章 惜花
善福堂的店堂里,刘昌将庄善若原先带来的东西归置到一起,又从柜台上取了一小包用牛皮纸包扎好了的东西递到庄善若手中,道:“上次我看你家老太太精力就有些不济,这是上好的阿胶,你拿红糖用小火慢慢熬了吃,冬天里用来温热补身最好不过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你自己觉着身子虚了,吃点也是好的。”
庄善若大方接过,道了谢,又想为那五两银子道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得罢了。
刘昌提了东西,将庄善若送到善福堂的门口,站住道:“许大嫂,这许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回去?”
“不碍事的,来的时候坐了村里的马车,这会子差不多应该是在城门口等着了。”
“城门口离这儿有小一段路,要不我送你过去吧!”刘昌略一思索道。
庄善若哪里肯,迭声道:“不了不了,我力气大,往日里在家里还帮着做些农活,这么点东西哪里就累到我了。”说话间,她利索地将几袋东西拎到手里,生怕刘昌抢了去似的。
刘昌无法,只得道:“许大嫂,那你自己当心。”
庄善若点头,道:“春娇本是个爱热闹的,如今怀了身子,呆在家里免不了闷一些,小刘郎中怕是要多陪陪她吧。”
刘昌一说起刘春娇脸上便一层层地漾开温柔的笑纹,道:“那是自然,她这段日子可是害喜害得辛苦。许大嫂若是得了空,还请多过来看看春娇。说起来我那大姨子倒是常常来,可是她们两姐妹不知道怎么的竟也说不到一块去。”
庄善若想起春娇的嫡亲姐姐春秀是嫁到榆树庄的,生养了几个孩子,性子便粗放了些,和春娇说不到一起也是有的。
庄善若辞了刘昌,拎了东西,慢慢地朝城门口走去。这几袋东西本不重。可是拎的时间长了,双手被坠得是又酸又痛。庄善若恨不得赶紧登上那辆破马车,虽然免不了听张山家的絮叨,可是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稍微打一个盹,对累了一天的她来说也是好的。
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口,庄善若这才松了口气,将东西放到脚边,甩了甩被勒得红红的手松快松快。
可是左看右看,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那辆回连家庄的破马车,庄善若不免有些心焦起来。
城门口有个卖冻梨的婆子好奇。问道:“你这媳妇。等谁呢?”
庄善若陪了笑问道:“婆婆。您老可看到有一辆马车是往连家庄方向去的。”
“这城门口马车成日里进进出出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辆。”
庄善若想了想道:“那车夫的一只眼睛有些烂红了的。”
“哦!”卖冻梨的婆子恍然,道,“你早说啊。那辆马车载了一车叽叽喳喳的女人早往城门外去了,还顺道买了我几斤冻梨,短了我几文钱,说是下次给。骗鬼咧,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那老婆子叨叨着,摆弄了下秤杆,自是蹲回到那两筐冻梨后。
庄善若心里一阵发苦,早知道就早点从善福堂出来了,这下该怎么办?
边上几个等生意的马车夫。拉了马车上来,问道:“这位大嫂,可要用车?”
庄善若一打眼,见那几辆马车都还是簇簇新的,包上一辆回去怕是今儿卖春联赚的大半都要贡献出去了。
庄善若歉然地摇了摇头。弯腰拎了东西慢慢地往城外走去。
有个年轻的车夫不甘心,追了上来道:“大嫂,这连家庄离这儿可不算近,你这样走可得走到天黑了。我反正今儿也没生意,算你便宜点,就八十文一趟送你到家门口,怎么样?”
庄善若道:“等下家里人过来接,我再等上一会就好。”
那车夫这才死了心,踢踢打打地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旁。
庄善若靠在城墙上,歇了一口气。她的背后是城墙粗粝的大石头,竟缓缓地传来一丝浅浅的温暖。庄善若抬头看向西边,一轮酡红的太阳正沉沉地往地平线下坠。
庄善若从包袱里掏出中午卖茶饼的婆子给的素饼,过了这许久,早就又冷又硬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素饼掰成一小块放入嘴里,用口水将它润湿,然后嚼了嚼,咽了下去。
庄善若慢慢地嚼了半个素饼,实在是又干又硬吃不下去了,便将剩下的半个收到了包袱里。
她再一次拎起了东西,看着西边坠得只剩一半的太阳,她暗暗下了决心,为了省却那八十文钱,这段路她准备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去。
走着走着,太阳就落下山了;走着走着,天幕就黑下来了。
腊月,又是夜里,这条路上几乎就没个行人,偶尔有一辆马车辘辘而过,扬起一阵灰尘,或者有一两条野狗伏在路边的枯草丛间低低地呜咽几声。
庄善若双手双脚早就走得麻木了,只是机械地往前往前,就怕自己一停下来,便走不动道了。
一弯微红的月亮升起在东边,撒下惨淡的光来,路边的老树在地上投下嶙峋的斑驳的影子,看着有些骇人。
庄善若裸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被朔风吹得又冰又痛,特别是两只手,被袋子坠得快像要断了似的。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笔直的黄泥路通到远方,看不到尽头。头上是黑沉沉的天幕,脚下是乌压压的大地,她仿佛就是天地之间无足轻重的一个小黑点,随随便便的一阵风,随随便便的一场雨都可以叫她转瞬遁形。
庄善若的脚步明显地迟疑了起来。
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不是一心想要离了许家,可又为什么竟费心费力巴巴地往那里赶呢?
许家毕竟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