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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都是穷苦人家,就盼着过年的时候能吃上顿好的。天还没暗下来,家家户户的烟囱就开始冒了烟,每家简陋的厨房里传出了久违的肉香。
往年过年的时候。许家都是从县城里有名的酒楼里订了上好的席面。一家人烤着火。围了桌子热热闹闹地吃着闹着。然后嗑了瓜子,呷着好茶,一边消化肚中的大鱼大肉,一边守岁。
今年自然是比不得往年。这个年过得局促。
许家玉在院门口贴了一副许家安写的春联:“桃红合夜雨,绿柳带春风”,然后又在各个房门上倒贴了几张大大的“福”字,给这个简陋的小院子带上了丝喜气。
许家宝带着元宝在院门外放了两挂鞭炮。元宝想看又不敢看,捂了耳朵躲在一扇院门后面,等那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过后,是一阵淡淡的硝烟味,这也是年的气息。
元宝年纪小,不懂事。放两串鞭炮便能乐得又拍手又跺脚的。许陈氏却忍不住抹了眼泪,心里是百感交集。
年三十的团圆饭,庄善若与许家玉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总算将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待许陈氏由许家玉扶了坐到上首的时候,一看这席面。才将眼角的泪略略收了些。
桌上当中放了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熏鸭,边上放了一盘蒜苗炒腌肉,一盘醋溜大白菜,一盘五花肉炖土豆,还有三大盘的胖乎乎的饺子是重头戏。
许陈氏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郎媳妇能拾掇出这一桌看似还算丰盛的年饭已经算是挖空心思了。这一桌的饭菜若是搁在许家败家之前,连平日的吃食也比不上,不过这个时候也能算得上是盛馔了。
众人也都饿了,一个个操起筷子吃得欢。
元宝小小的人儿,一气吞了两个大肉馅的饺子,吃得眉开眼笑:“好吃的肉肉。”这才将那不翼而飞的香肠抛到脑后。
许家宝咬了口胖乎乎的饺子,鲜美多汁,赞道:“大嫂的手艺可不是盖的,比县城里酒楼做的还好要吃。”
庄善若微微笑着领了赞美,低头将两盘饺子往中间推了推,将另一盘拿到自己的面前,低头了默默地吃饭了。
许陈氏心思重,见庄善若面前的那盘饺子似乎和另两盘有些不同,更大些也更胖些,里面隐隐地透了绿意出来,似乎看着更是鲜美爽口。
“大郎媳妇,你面前那盘饺子也给我尝尝。”大郎媳妇可别是自己单做了好吃的。
庄善若抬头,笑道:“娘,都一样的饺子。”
“我怎么看着不大一样。”许陈氏用筷子敲敲碗边,道,“这绿绿,看着新鲜!”
庄善若无法,只得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往中间推了推。
许家玉道:“娘——”
许陈氏不由分说,利索地夹了一个饺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咦,这味道的确有些不同。她低头仔细一看,里面鼓鼓地包了些豆干还有大白菜,就是不见一点肉末。
众人看在眼里,许陈氏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庄善若自如地将那盘素饺子拉回到自己的面前,笑道:“我肠胃有些不好,就爱吃些素的,好消化些。”
许陈氏讪讪地笑得尴尬。
☆、第143章 凤凰岂是凡间种
许家玉赶紧将那盘素饺子拉到自己面前,道:“往日吃惯了肉馅的,这素馅的倒也新鲜,大嫂也让些与我吃吃吧。”
庄善若看了许家玉一眼,没有说话,这许家上下也就小妹是个明白人。
许陈氏有点吃不下饭了,原先美味的饺子在嘴里也形同嚼蜡。她看着大郎、二郎还有元宝狼吞虎咽地吃着正香,大郎媳妇不动声色却隐隐像是有委屈的样子,忍不住道:“要是搁到往年,也不过是年三十晚上略略吃几个饺子应应景罢了。元宝,你少吃点,看那肚子滚圆了。要说这饺子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这剁馅的肉搁了这许多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坏了……”
许家宝浑然不觉,一口吞下一个饺子,嘴里含糊地道:“娘,大嫂这手艺,哪里就能搁坏了。”
元宝也是嘻嘻笑着:“好吃好吃!”
许陈氏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这姓许的一家子竟被几个破饺子收买了!她横了庄善若一眼,只见她姿态文雅地咀嚼着,脸上挂了层淡淡的笑,落在许陈氏的眼中不啻像是挑衅。
许陈氏冷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将那盘没剩多少的素饺子夺到元宝的面前,道:“元宝,赶紧吃几个素饺子,若是肉馅的吃坏了肚子,这大过年的可不好去找大夫了!”
这话说的!
庄善若拿了筷子的手僵住了,她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是“不识好歹”,说的就是许陈氏这样的人。本来三胖嫂送来的几斤肉,做了香肠,做了腌肉,新鲜的剩下的就不多。她心疼元宝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另外包了一盘素饺子,将肉省下来给元宝吃。
她既没有特意地表现出伟大,也没故意藏了掩了。自然而然的就像是幼时母亲将好吃的留与自己吃一样。
许家玉急得微微红了脸,道:“娘,看你这话说的。大嫂倒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许家宝也道:“娘,大嫂是将好的省给我们。”
许陈氏略略提高了嗓门,道:“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
庄善若依旧低了头不语。
许陈氏摔了筷子,带了哭腔道:“不过是一盘两盘的饺子,一个两个的哪里就馋成那样了?好好好,敢情这合家上下就我是做惯了恶婆婆的!”
“娘,这又是哪里来的话?”许家玉道。
庄善若抬了眼看了看许陈氏。虽然嫁过来不过小半年。但这个名义上的婆婆的脾性她也摸得差不离了。
许陈氏这个人本不坏。就是好个面子,若是人前人后给足了她脸面,那也是好说话的。最近加上许掌柜离世了,家境一落千丈。许陈氏又添了一桩心病——她只道全家她才是顶顶委屈的那个,本可以颐养天年,却被儿女连累到如此落魄的境地。只有全家人敬着她,哄着她,让着她,许陈氏的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唉,罢了罢了,既然我这个糟老婆子碍眼,倒不如早早地跟你们爹去得了。”许陈氏用袖口沾沾眼睛。倒有几分假戏真做的意思。
唬得她的几个儿女忙不迭地围上去劝,连元宝也抱了许陈氏的腿一声一声奶的叫个不停。
庄善若却没有动,低了头,重新操起了筷子,夹了一个胖胖的肉馅饺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的确是比素馅的要香上许多,有嚼头许多。
往年在榆树庄过年的时候,王大姑总爱弄些花样,包上各色馅儿的饺子,有鸡蛋韭菜馅的,大白菜肉馅的,酸菜猪肉馅的。庄善若却偏偏最爱吃纯肉馅的——王大姑做的纯肉馅的饺子肥瘦刚好,不柴不油,吃上一个好吃得能将舌头吞下去。
庄善若嘴边飞快地闪过一丝笑,自己做的终究还是比王大姑做的少了一丝滋味,这滋味大概就是对家人的关爱吧。
她慢慢地将剩下的十来个肉馅饺子吃了,这才有了吃饱喝足之后的满足感。
何必呢?
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若是咄咄逼人,得寸进尺,她自然也无须忍辱负重,处处忍让。
她庄善若从来也不爱挣什么贤良淑德的虚名!
收拾罢碗筷,庄善若揉着自己红肿的双手,坐在厨房的小杌子上。灶台上油灯如豆,浓重的阴影沉沉地压在人的身上。
庄善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指节上的冻疮,耳边听着远远传来的鞭炮声。这鞭炮声本来喜庆,不过隔了浓浓的夜色传过来,也添了几分的寂寥与落寞。
呆在许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庄善若脑中盘旋着无数个主意,可是这些主意却是像春天的柳絮般轻飘忽闪,一个也没能抓住。
“大嫂,我猜你就在这儿。”许家玉的声音。
庄善若窝在黑暗中没有动,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许家玉灵巧的身影闪到灶台边,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油灯倏地亮了一下,爆了个灯花,又将半明半昧的影子透到了庄善若的脸上,让人看不真切。
许家玉也拣了张小杌子默默地坐到庄善若身边。
“她,好些了吗?”良久,庄善若问道,实在不想违心地再称许陈氏一声娘了。
“好些了。”许家玉侧脸看着庄善若,却只看到长长的睫毛,又道,“大哥二哥正陪着娘在那里说话呢。”
“唔!”
许家玉沉默了一阵,忍不住道:“大嫂,我知道你委屈了。”
“不委屈,不过是盘饺子罢了。”庄善若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不,我是说你嫁到我们家委屈了!”
庄善若闻言猛地一抬头,油灯给许家玉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她的下巴更是瘦削得让人可怜了。
“我大哥这般模样。”许家玉低声道,“我娘又是那样的性子——她本不坏,只不过这一辈子顺遂惯了,难免挑眼些。”
“是吗?”庄善若不置可否。
“二嫂那样的泼辣的性子和她明里暗里斗了几年,也没个胜负,更别说大嫂那样的好性子了。”
“斗?我斗什么?斗嬴了又何有用?”
“是。”许家玉低了低头,忽然秀丽的双眸熠熠生辉。“大嫂,我知道,你想走!”
“走?”庄善若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许家玉竟能看出她的心思,她忙掩饰住脸上的波澜,淡然道,“我又能去哪里?”是啊,她又能去哪里?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软早就将后路葬送了,每条路具是艰难险阻,荆棘遍地。
许家玉一把握住了庄善若的手。双眸竟像是要燃烧起来:“大嫂。你又哪里不能去?凭了你的本事。去哪里不能活命?”
庄善若不语,全身的血液却渐渐地沸腾了起来。
“不过,孤身女子在外谋生总是要艰难些。”
庄善若的心思转了几转。
“大嫂,你我投契。我自然是不忍心见你困在我们家。”许家玉的声音又是一黯,“我这辈子也不作他想,等替我爹守了三年的孝,我就守着我娘陪她终老。”
庄善若看着许家玉,见她眼中似乎有泪光闪闪,心下不由悯然。许家玉这话说得不差,等过了年,她就十六了,再守孝三年。就十*岁了——这个年龄大多早就是儿女成群了。若是许家三年后还是没有什么起色,那许家玉真的是嫁不出去了,得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不过话说回来,与其嫁个不如意的,倒还不如冰清玉洁地过一辈子得了。婚姻不如意的大有人在。像她,像连双秀,还有其他许多女人。如刘春娇刘昌一般的甜蜜夫妻,世上虽有,也是难得。
庄善若反握住许家玉的手给她一点安慰。
许家玉又笑道:“不过,我实在是舍不得大嫂。”
庄善若默然不语,许家玉的意思她很明白。出于许家玉个人考虑,她是赞成自己离开许家;可是站在许家人的立场上,她却又只能尽力将自己留下。庄善若实在是不能答应她什么,虽然在许家许家玉给了她难得的温暖。
“到底我也是有私心,竟一心一意地盼着大嫂能够在我们家留下来。”许家玉幽幽地道,“说起来也不怕大嫂笑话,前两月我爹病着的时候,我偷偷地去了大慈寺上香祈福,虔心给我爹求了一只签,竟是下下签——这怕也是命中注定的了吧。”
“尽人事,知天命罢了。”庄善若并不相信命运之说。
“我又自作主张替大哥大嫂求了一支签,竟然是一支上上签!”
庄善若摇头:“这些哪里做得了准?”
油灯突然一闪,暗了下去。许家玉赶忙起身,又取了头上的簪子挑了挑灯芯,灯火给她略显苍白的小脸涂上了一抹的暖色。
许家玉却道:“我还特意取了签请庙里的高僧来解,他说了一通我听不大明白,不过那签文隔了这许久,我却还记得明明白白。”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