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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半间店面朝外砌了两口灶,砌灶用的泥还新鲜着。灶上摆了两口大铁锅,坐上高高的一溜蒸笼,腾腾地朝外冒了热气。铺子里总共摆了五张桌子,临街的三张桌子上零散地坐了几个人正吃着喝着。
庄善若低了头选了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了。桌椅都是新做的,没有上漆,露出白白的原坯,还散着一股子木料的清香。
“老板娘,老板娘!”旁边桌上有个扎了蓝头巾的冲里面扯了嗓子喊。
“王二,你好好的吃你的包子,叫魂哪?”边上有个人捉狭地冲蓝头巾的王二眨了眨眼睛。
“老臭,你小子别装蒜,下了货便巴巴地穿了半个县城过来,你可别跟我说你就好这一口包子?”王二眉目还算端正,只是嘴巴长歪了,看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
“你小子还真说对了,这包子还真是县城里独一份儿!”老臭年纪略长些,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道。
“吃啥包子,老板娘身上可是生了对好包子,吃不着看看也解馋。”王二涎着脸道。
庄善若听他们说得不堪。耳后根微微地发热。看这叫王二和老臭的,一身短打,裹了绑腿,四肢精干,像是在码头上卸货的。莫非贺三哥的媳妇芸娘生得俊俏?
“老板娘,老板娘——”王二咬着半个包子又喊。
“来了来了,催命哪?”后房门帘一动,老板娘闪了出来。
庄善若留意着,却是略略有些失望。芸娘生得丰腴,一张银盘大脸就像他们家的包子般又白又嫩。眼睛细长。嘴巴却又嫌略阔了些。穿了一身藕色的家常细布棉袄。拦腰系了条白围裙,身上一前一后呈现出两处优美险峻的弧线。
王二贪婪地盯了芸娘丰满高耸的前胸看,含在嘴里的包子也顾不上吃了。
芸娘不以为意,目光将整个铺子一扫。咧了嘴一笑,整张平淡的脸竟变得生动了起来。
“老板娘,自从我吃了你家的包子,可是夜夜睡不好觉。”王二嬉笑道,将吃剩的半个包子丢到桌上。
“王二,你不改改你那油嘴滑舌的脾性,看哪家姑娘肯嫁给你?”芸娘抛下一句话,从腰间抓了块洁白的抹布擦了擦庄善若面前的光亮可鉴的桌面,问道。“这位大嫂,你要吃些什么?”
“你这儿有什么?”铺子里也没挂菜牌。
芸娘了然地笑道:“我这儿别的没有,只卖包子。肉包子四文一个,菜包子二文一个,热茶一文钱尽着你喝。若是你买上三个包子。不拘肉的菜的,茶水免费。大嫂,你来几个?”
这番话说得是清楚明白,庄善若道:“那就来三个包子,一个肉包子两个菜包子。”
“好嘞!”芸娘点了头,利索地取了一个盘子,用抹布垫在手上飞快地打开蒸笼。转眼三个胖乎乎白喧喧的包子和一壶热茶便搁到了庄善若面前:“您慢用!”
庄善若心中暗叹,这个芸娘真真是个利索人。她留意到芸娘的一双手生得极好,白嫩细致,骨肉匀停,十根手指头从根部一溜细下去,指甲修得干净圆润。
“老板娘,结账。”王二将芸娘不大搭理他,便从怀中数出一把铜钱,巴巴地递到芸娘手里。
芸娘伸了手接,那双丰腴的手被王二用力地捏了下。芸娘用另一只手拍掉了王二的黑爪,笑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还想占人便宜。”
王二嘿嘿笑,道:“我是我娘的老儿子,生来就没喝饱过奶,老板娘菩萨心肠,赏我一口奶喝!”目光便一直在芸娘胸前转悠。
芸娘也不恼,冲帘子后喊一声:“千儿,万儿,出来!”
转眼一对生得精彩的双生子跳到了芸娘身边。贺千与贺万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是一般高,圆脸盘,大嘴巴,两双眼睛却是长得比当娘的精神,像是养在水银里的黑丸子,透着一股子灵气。
“王二。”芸娘摸了儿子的脑袋,笑盈盈道,“你若是能喊千儿万儿一声哥,我便认下你这个干儿!”
贺千贺万一听便嘻嘻笑着围了王二。
王二一愣,嘴愈发地歪了过去。
老臭赶紧解围,拉了王二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乐也乐了,赶紧走吧。”
芸娘笑得是春风拂面:“王二,我不过是逗你玩儿,你恁大的人了,光长个子,不长心眼,竟一下就恼了。明儿早过来,还有好包子吃。”
王二顺着台阶,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通,自是随了老臭去了。
庄善若看在眼里,这个芸娘倒是个活络的,自己不肯吃亏也不随便得罪人,这样的性子开店当个老板娘自是极好。
庄善若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热乎乎的包子,又白又胖,顶上都带了细密整齐的褶子。她仔细一数,竟然捏了十八个褶子,这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她取了一个包子轻轻地从当中掰开,露出馅料,猪肉裹了大葱,闻起来是喷喷香,她嚼了一口,滋味也比别家卖的要好上许多。
“啧啧!”有人不住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庄善若抬头一看,只见有个乞讨的老婆子正站在铺子外面,眼巴巴地盯了那冒着热气的蒸笼看。这个讨饭婆子五六十岁,脸上是密密的皱纹,皱纹里面积了陈年的污垢,身上穿了一件千疮百孔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棉衣,青筋密布的黑手双手像鸡爪似的拄了一根粗木棍。
靠路边桌子的一对母女急急地结了账,离开了。
讨饭婆子苦哈哈地伛偻着腰站在铺子口,也不说话,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盯了铺子里的食客吃饭,似乎光用眼睛看都能填饱肚子。
庄善若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老婆子出门乞讨不是孤老便是儿女不孝。她守在铺子旁虽然不声不响,可是全身褴褛,远远地便散出一股味儿,实在是影响铺子生意。
芸娘只是略略皱了眉头,也不去赶。
忽然,那讨饭婆子脸色一亮,双眼落到了靠街桌子上的那半个包子上——原来王二吃剩的半个,芸娘还来不及收拾。她哆嗦着,鸡爪似的双手颤抖了起来,那眼睛四处瞟了又瞟。
芸娘分明看在眼里,却转过头,装作不经意地搂过一个儿子抻了抻他身上的棉袄。
讨饭婆子眼中闪着渴求的光,她两步上前,伸了黑瘦的手,以超乎她这个年纪的敏捷夺了桌上的半个包子,迅速地背过身去,几口就将那半个包子吞到了肚里。她吃得太急,好一阵子没缓过来。
“唉,作孽啊!”
庄善若听到芸娘的叹息声,然后看她起身,开了蒸笼,用纸裹了一个包子,刚合上蒸笼,又想了想,多拿了一个。然后弯腰唤了一个儿子,将裹了两包子的纸包递给他,指指铺子外的讨饭婆子,嘱咐道:“万儿,仔细着烫!”
贺万蹦蹦跳跳地跑到铺子外面,将手中的纸包递给了那讨饭婆子。
讨饭婆子背对着铺子,庄善若只看到她分明是全身一震,然后整个身子似乎柔软了下来,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摸摸贺万的小脑袋,却停在半空踌躇了一阵,缩了回去。只是转过头,含了泪朝坐在层层热气中的芸娘点了点头,揣了热乎的包子,拄了拐杖踽踽地离开了。
“老板娘,你心也忒善了点。”有个中年妇人排出几枚铜钱搁到桌子上道。
“哪里,我不过是心软,看不过眼罢了。”芸娘笑着起身,用手一扫将那几枚铜钱扫到自己手里,掂一掂,道,“正好。”
“可怜的人多了,哪里可怜得过来?”那中年妇人起身,“听说今年冬天南边极寒,冻死了好些人,将那地冻得寸草不生的,多少人往我们这边逃难过来。”
芸娘神色一黯,转眼又笑道:“这大事自有朝廷去操心。林嫂,今天还是带两个肉包?”
“可不是,我家小子吃你家的包子吃上瘾了,日日缠着我买,下了学堂便要吃。我若是忘了买,这半日都不得安生。”被称作林嫂的妇人抱怨着。
芸娘装了两个包子递给林嫂,打趣道:“林嫂,和你家哥儿说一声,若是开春考上了童生,我家的包子白供他吃三月。”
“呦,呦!”林嫂笑不见眼,“那敢情好,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庄善若莞尔,贺三的媳妇真是个妙人,就像她做的包子,既软糯温和又醇厚爽利。
☆、第169章 临阵接生
庄善若那日本想和芸娘攀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连喝了两碗热茶都不见贺氏兄弟回来,只得付了八个铜钱离开了。
一转眼过了五六日,庄善若在后院开了三畦菜地——两畦种了番薯,半畦撒了油菜的种子,剩下半畦种了茄子苗儿。
她垦地到那口荒废的枯井旁时,见那井台边上的泥土比别处要潮润些,扒开枯黄的干草,地下竟长出了细细的绿芽,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她探头朝井里一看,只见井里乱七八糟地填了些乱石,时日长久,上面都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井壁上也杂乱地长了几蓬枯草,看不清楚到底这井有多深。
庄善若只觉得可惜,当年这口井定是一口好井,不知道什么缘故被人填了,废弃掉了。
侍弄完菜地,庄善若仔细地净了手,擦干,这才取出那幅云缎的裙子,坐在床边细细地绣着。这几日她都是趁着中午天色好,来绣上十来朵石榴花。那裙子的褶子本就细,要在上面绣石榴花可是件费眼力的活。庄善若不敢在晚上点了油灯绣,生怕一个不小心,绣错了,又或者打翻了油灯,污了这裙子。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庄善若抬起头,转了转酸胀的脖子,那裙子收好,重新裹上三层包袱,搁到枕头旁。如果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再绣上半个多月,总能绣成。
庄善若不由盘算起来了,如果这幅裙子绣得好,客人满意,应该会接到别的生意。这一桩绣活能得五两,如若能接上十桩八桩的话,那左不过一年她便能脱身。
这样一想,身上的酸痛都是值得的了。储的水快见底了。庄善若提了个水桶,准备去大井台那里汲一桶水回来使。
前院静悄悄的,许家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也好,倒落个清净。庄善若寻思着怎么能在后院也开个小门。这样进出也方便些。
虽说快到傍晚了,可过了立春,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了起来。庄善若留意到树木都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绿意,凑近一看枝头萌出了比雀嘴还细的嫩芽,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寒冬已过,春天的脚步是谁也阻挡不住的。
大井台旁没有人,庄善若舒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像许家玉那般怵这些三姑六婆,不过能少费些口舌总是好的。
她悠悠然地打上了一桶水倒在了自己带来的水桶里,只灌了七分满,免得一路晃荡。湿了裙角。
庄善若晃晃悠悠地提了水桶,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寻思着怎么着也得和喜儿见上一面,将那事敲定了。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是一想起许家安她心头总是又酸涩又怅然。
听许家玉说这几日。许家兄弟俩也将麦子种上了。至于那麦子种得怎么样,用许家玉的话说,就像是刚学描红的稚童,这一笔下去可就歪得没边了——可不管怎么样这五亩田总算是没由它荒了去。
庄善若想着心事,冷不防有人跑过她旁边。乡间小路狭窄,那人将她撞了个满怀。别的倒还好,不过手里拎着的水桶被她一撞,大半桶的水都洒了出来,将她的裙角鞋子濡湿了一片。
“哎呦!”庄善若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拼命地稳住了身子。
那个冒失鬼也收住了脚步,踉踉跄跄地似乎快要跌倒。庄善若赶紧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捞了她一下。
竟是大妮!
大妮神色慌张,待看清是庄善若后,反而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肯丢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嫂,大嫂……”
“怎么了?”庄善若见大妮满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