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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像是怕冷,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三胖嫂又加了一捧火:“你爹你娘也都老了,做不动了,就等着享你的清福了。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娘也不逼你。大不了跟老爷太太告个罪,倒也没脸在宗长府上再待下去了。左右家里还有几亩薄田,一家三口种着,也饿不着冻不着。若是风调雨顺倒也罢了,若是运道差些,再碰上一场饥荒,那恐怕是再也熬不下去的了。”
三胖嫂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化作悠悠一声长叹。
喜儿抬了抬红肿的眼皮,看了自己的娘一眼。她素来只见自己的娘风风火火的模样,不是插着腰训斥爹爹没用,就是为了家忙前忙后,倒是鲜少看到她这副模样。喜儿的目光中不由地就带了丝不忍和愧疚。
三胖嫂敏锐地捕捉到了喜儿的变化,又用手捏成了个虚虚的拳头,吃力地捶了自己的后背,又咳嗽了几声,叹道:“唉,老了,不服也不行了。在太太面前才伺候了半个时辰,这腰腿就酸胀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喜儿转过身来,捏了拳头,一下一下地给三胖嫂捶起了背来。
三胖嫂絮絮念叨:“喜儿,你年纪还轻,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能轻信的便是人心。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的,心里头还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小九九呢。这点上,娘是吃过大亏的。你不经点事,还当娘是小题大做,吓唬你。”
喜儿手上顿了顿,一拳敲偏了。
“那会子你上吊了,可把娘的心吓得突突跳。你若是不中了,娘还活着什么劲呢?爹娘也就指望着你才撑下去……”
喜儿突然道:“娘,你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啥?”三胖嫂一愣,不过她是个乖觉的,马上理会了喜儿的心思,道,“许大郎?可不是!你说好巧不巧,太太突然想吃酸菜,坛子厨房里都是现成的,就少了块压酸菜用的大鹅卵石。我寻思着,整个连家庄也就柳河石滩子那段有那样的大石头,就巴巴地跑到那段去寻。那石头是寻着了合意的,可是却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还能什么?石滩子那段本来人就少,偏生给我碰到了许家大郎和他媳妇。他两个也不怕冷,正互相撩水玩呢。大郎媳妇平日里看着庄重,可人后笑得那个浪。啧啧,就差剩下个鸳鸯戏水了。我也不敢多看,赶紧搂了石头就走了。”
喜儿听了头,垂了头很是默默的,整颗心仿佛空洞了起来。
“回来不见了你,我可是好一阵子找,还是管门的小幺儿告诉了我一声,我这才往柳河这边过来,一打眼可不就看到了你……”三胖嫂收了口,用手抚了喜儿的背,小心问道,“咋了,可是许大郎约的你?”
喜儿飞快地抬起头,强笑道:“哪儿呢,不过是嫌在府里气闷,出去透透气罢了。”
三胖嫂也不去戳穿,只是道:“村里都传开了,许家的大媳妇吵着闹着要下堂。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好伯娘,惯会压人一头。那大郎媳妇看着文文秀秀的,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原先嫁过来便是委委屈屈的,这会子可不得趁机会反过来拿捏她婆婆一把?你这孩子,哪里知道这个中关系,还痴心做着梦呢。”
喜儿用右手的拇指掐了另一只手的手背,将手背掐得青红。
“你细想想,若是大郎媳妇真想走,她榆树庄有娘家,两个兄弟虽说不过是姨表亲,可也着实护着她;往近里说,连家庄的老根嫂也是她姑妈的金兰姐妹,家里刚又置了几亩好地,也都是殷实的;再者,县城里的善福堂的少奶奶还是她的闺中密友——大郎媳妇只要张张嘴,伸伸手,银子不论是借或是给,总能弄到手,哪里用得着住在许家的后院柴房里苦哈哈地煎熬?”
喜儿全身一震。
“再说了,大郎虽然痴傻了,可那模样性子倒都没大变,保不齐过个一年半载的清醒过来也说不定。”三胖嫂给喜儿条分缕析,“若是大郎媳妇真的嫌弃,你可见过她人前背后说过她男人一句坏话?许大郎先头那个连双秀,现今这个庄善若,哪个不是唇红齿白的美人儿,我倒是从未见他在你身上下过工夫……”
“娘,你莫说了!”喜儿声音酸涩地像是没添油的老车轴。
“好好,不说这个了。”三胖嫂脸上一喜,道,“太太今儿刚和我说了,老爷给你拟了个新名字——原先的名还是你奶随口给你起的。”
“新名字?”喜儿茫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鸾喜——听着便是又有福气又显贵气!”
☆、第193章 棋子四姨太
庄善若隔日又去宗长府上找了王有虎问了问,这才搞明白是王有虎给捎错了口信,将柳河的石滩子那段说成了大柳树边上的。
王有虎懊丧:“我说的时候脑子一时没绕过弯来,也怪道了,那个丫头生得伶仃,成日里不说话,眼睛却透亮。”
“有虎哥,你抽了空碰上喜儿再给她知会一声。这丫头年纪小,心思却重,没碰上我们心里还不知道揪成啥样呢!”
王有虎一抬眼睛,盯了庄善若问道:“妹子,到底啥事?若是还是他们许家的破事,你可别纠缠进去。”
庄善若笑:“有虎哥放心,我哪里那么傻。”
“唔。”王有虎将信将疑,又道,“昨晚也没见那丫头来送饭,倒是换了那个胖大的叫许妈妈的妇人,一双眼睛像是防贼似的防着我们,嗐!”
庄善若听着心里隐隐觉着有些不好,三胖嫂的嗅觉向来灵敏,可别是被她知道了什么才好,要不然,想再见上喜儿一面可是难上加难了。
王有虎摊摊手,道:“妹子,这家的活计再做上十来天也就得了,我正愁呢?”
“愁啥?”
“上趟回榆树庄,大嫂都说了,我下趟回家,怎么得也要把你带回去。”王有虎觑着庄善若挠挠头,“要不然我可不好交差。”
庄善若听了也是颇为心动,脑子里一闪而过王大富那张长了酒糟鼻的脸,笑道:“那敢情好,我馋我嫂子的那口酸菜饺子可是有大半年了。”
王有虎这才欢喜起来。又和庄善若亲亲热热地说了些话,才进去做活去了。
庄善若往回没走几步,脸上的笑意便隐了下去。
昨儿许家玉跑过来避了童贞娘,偷偷地和她咬了咬耳朵:“那事怕是不成?”
“为啥?”
“我和我娘说了喜儿的事。可她嘴里念着佛,手上转着念珠,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许家玉叹了气,“自从礼佛后。我看她的心除了系着这个家,旁的倒也看淡了许多。”
“老太太没说什么吗?”
“说了,却是说些什么喜儿好歹是宗亲,收了进来怕是面上不好看。”
庄善若奇了:“不是你那三婶攀的宗亲吗?原先他们的村子离了连家庄有十万八千里的,不过是恰好也姓许,这才稀里糊涂地认下的吗?往日都没提这茬,这会子怎么竟拿这个来推脱了?”
“我也这么说呢?可我娘接下来问了我一句倒是将我噎住了。”许家玉苦恼道,“她问我,可曾见过大哥对喜儿有那个意思?”
庄善若默然。
“我娘说。这世上一切都是孽缘。若是原先不反对。早早地将秀儿姐给大哥娶进门。也就没了往后这些接二连三的祸事了。”许家玉小声道,“眼下大哥对喜儿无意,若是不管不顾地替他收了进来。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喜儿又不是个物件,是个喘气的大活人。家里多个人就多个事端。”
“老太太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庄善若叹道,“只不过是我原不忍心见喜儿步了你姑姑的后尘。”
“我也这么和娘说了,娘却说我们家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喜儿有恁能干的一个娘在,想寻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庄善若便只有苦笑了。
“我还要再说些什么,我娘倒是拿出了一张帖子给我。”许家玉面上微红,“原来是下月二十八,宗长府上要办一场喜事,许德孝要纳新,还一纳便要纳一双。”
庄善若心砰砰一跳:“可作准了?”
“怎么没作准?我还怕我看错了,拿着那帖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
庄善若便有些灰心了,宗长府上发了帖子,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许家安又不愿意去见喜儿,去石滩子还是她好言哄着好说歹说才过去的。不但没碰上人,反而许家安玩心大起,撩了她一身的水。
喜儿定是在心里埋怨了她,可惜她庄善若不是侠女,否则倒是能够越过宗长府上那高高的围墙,将喜儿解救出来。
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可比一味地陷在绝望的深渊中要难熬得多了。
可惜喜儿又不认识几个字,要不然见不上面,倒可以托了王有虎捎封信进去。可是即便喜儿识字,那信里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在强大的命运面前,安慰是苍白无力的,除非喜儿有能力去对抗,否则就要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喜儿如此,她庄善若何尝又不是这样?
庄善若心里涌起淡淡的忧伤,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庄善若一时不想回许家的后院柴房里去,这批绣活做得差不多了,得在这两天送到城里如意绣庄里去,还要顺道去善福堂去看看春娇两口子,也不知道刘昌有没有好利索。
庄善若漫步目的地走到村东头的田地旁。这些地全都是些薄田沙地,由着勤勉些的庄户人家拾掇着收成也不过是好田的六七成。可是穷苦人家能够置上几亩薄田也就满足了,更有一些人家一辈子都赁了田地来耕种。
庄善若的目光掠过这些种了高高矮矮庄稼的田地,停驻在一块荒芜的空地上。
这块地一亩多些,紧靠了山边,不像别的田地,是规整的方形,倒是顺了山的形状,七扭八拐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庄善若却是眼眶一热,上前几步,蹲下,抓起田里的一块土坷垃轻轻一捏,那土坷垃便变成细细的沙土,从手缝间重新漏回到地里了。
这是一块沙地,还没被人耕种得肥沃。
庄善若细细打量着这块地:沙土翻卷出犁铧的印迹,携裹着几株新萌的杂草。想来是黄老实家在春天也曾好好地翻耕过这块土地,只是还来不及播种,便将这块地出让了出去。
该种些什么呢?
除了番薯,土豆适合种在沙地里,庄善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了。可是若是种上番薯土豆之类的,虽然不用费力伺候,可是等收成的时候,除了自个儿吃之外,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毕竟这些用来糊弄肚子的粗粮价贱。
庄善若想象着那堆成小山高的土豆,肚里便忍不住泛起了酸水。
一阵春风拂来,边上的地里种的小麦的叶子摩挲着,发出好听的沙沙的声音。庄善若留意到她的那块沙地边上有三亩左右的田地,土壤要明显的黑上许多。她弯腰取了一块泥,握在手里又湿又黏,还带了一丝从地底传出来的温度——只有这样肥沃的土壤才能留得住肥料和水分,也才能够更好地滋养庄稼。
庄善若心里有了盘算,什么时候碰上边上那块地的主人,倒是要好好向人家讨教讨教,怎么能将沙土变成肥土。
庄善若回到了许家,童贞娘刚好从许陈氏的屋里出来,心里像是憋住了什么似的发泄不出,急得是抓耳挠腮,一眼看到庄善若,忙不迭地冲庄善若道:“大嫂,你可听说了一件稀奇事儿?”
庄善若摇摇头,她没心思管闲事。
童贞娘毫不在意,她只想找个人抒发下:“那个喜儿,噢,我倒忘了,人家改名叫鸾喜了,下回见了可得叫她一声四姨太了。”
“嗯。”
童贞娘见庄善若淡淡的,丹凤眼一挑:“你原先便知道?”
庄善若摇摇头:“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