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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母亲,母亲……
凤鸾身子猛地一晃,快要有点站不住。
母亲喊她什么?喊她母亲?那郦邑长公主岂不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不,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外祖母早就已经死了,是甄家的甄老夫人啊。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不然的话,为何事情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可是细想想,从前的很多蜘丝马迹都浮现出来。比如从自己记事起,母亲和娘家的人就不亲,只有做生辰的时候,舅母甄夫人才会过来点个卯。印象中,舅母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好像每次过来,她都只会保持微笑而已。
外祖父死后,甄家的人就来的更少了。
母亲平时亦没有提起关心过。
而自己,更是从来没有见过所谓“在嘉州乡下养病”的外祖母。其实是因为母亲长得既不像“父”,又不像“母”,怕被别人揭穿吧?母亲长得既不像外祖父,也不像郦邑长公主,也就是说……,自己真正的外祖父另有其人。
那么,他是谁?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凤鸾豁然心惊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照这么推测,当初母亲过来见的人就是郦邑长公主,而以郦邑长公主的权势,并没有阻止大伯父设计自己被萧铎救走,甚至……,是默许或者推了一把。
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和范家竞争太子、肃王,无法和秦家竞争成王,安王又是一个扶不起来的,所以在自己当年的一桩桩预言后,他们选择了潜龙萧铎。在英亲王死去以后,他们打算用另外一种方式翻盘,那就是……,扶植萧铎,同时献上了自己。
凤鸾觉得一阵反胃恶心,直想吐。
其实前世今生,萧铎对待自己都不算太糟糕。至多是前世冷漠了点,选择保孩子没保自己,今生疑心病重了一点,在他的女人里面,待自己应该算是好的了。
况且他是皇子,他是外人,就算有私心也并非不可理喻。
可是自己的亲人们呢?他们居然联手起来,把自己当做押宝一样,拱手献给了他们想扶植的下一任帝王!甚至以后他们还可以说,你看,你也享受了荣华富贵,又给凤家带来了好处,多么两全其美啊。
骗子!全都是骗子!凤鸾心中好似犹如刀割一般,痛得难以自抑。
原来前世今生,自己一直都生活在骗局里面!父亲在骗自己,母亲在骗自己,大伯父在骗自己,郦邑长公主也在骗自己,他们一个个的私心欲念作祟,生下了不该出生的自己,然后再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布置他们的棋局!
所谓亲人,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觉得窒息不能呼吸。
郦邑长公主淡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已经摸到蛛丝马迹,想必很快就能全部理清了。”她用一种平静的没有波澜声音,告诉自己,“别怪你母亲,当初她是不愿意的,要怪,就怪外祖母罢。”
外祖母?她和大伯父他们强行把自己绑架在夺嫡的路上,以为给点甜头,自己就会对他们感激涕零?感谢他们替自己选择的辉煌人生?然后任凭摆布?!自己没有这样的外祖母,从前没有,今后和将来也没有!
凤鸾抬起泪眼,冷笑道:“我不会怪我的母亲的,因为她不论如何,心里到底还有一份亲情,一份感情,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良心的人。”她走到香案前,拿走了那串皇帝御赐的奇异佛珠,“你不配得到这串佛珠!”
郦邑长公主神色一惊,伸手道:“阿鸾,还给我!”
“这是你的东西吗?是我的。”凤鸾连连往后退,声调讥讽,“呵呵,莫非你还想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来抢?你就不怕我外祖父的在天之灵知道,也不会饶了你,算计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她眼泪飞溅,用力拉了母亲甄氏,“……我们走!”
郦邑长公主面色惨白惨白的,眼神溃败,看着她们母女一起出去了。
在那一瞬,竟然完全被她的气势压住,无力再开口。
时空流转回来……
此时此刻,凤鸾正静静躺在端王府的床上。
“你怎么哭了?”萧铎本来是想看她睡着没有,探头过来,却见她一个人默默的泪流满面,不由有点吓着了。赶紧上前搂住她,担心道:“到底怎么了?做什么一个偷偷的淌眼泪?有什么火,有什么气,你都撒出来好不好?你别吓我了。”
凤鸾不言不语,泪水犹如决堤般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她紧紧咬住嘴唇,鲜红欲滴,好似一朵凄迷美丽的雨中繁花。
不!自己不甘心!
前世完全不知情,随着英亲王和凤家一个落败也罢了。今生自己又活一遭,费劲心计要让凤家改变命运,结果改变了,最可怜最可悲的人却是自己啊。
那种被亲人团团围剿算计的心凉,像是冰针,狠狠的钉在自己的身上!
恨……,无边无尽的恨意像是滔天巨浪,在她身边不停翻涌,慢慢平息,然后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体外,冻结成了一层保护壳,拒绝任何人。
“阿鸾。”萧铎看着她眼里那种纯粹凛冽的寒意,被刺得很不舒服。
凤鸾看着前方并不存在的某处,眼中的寒芒渐渐收敛,然后慢慢隐藏,直到消失在眼底深处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想起那个一心为着担心凤家覆灭,着急谋划的自己;那个明明被亲人算计,却仍旧因为亲情忍受的自己;还有那个纠结在情爱之中的自己;每一个都是那么可笑,每一个都是那么讨厌!
凤鸾挥挥手,让这一切都消散而去。
要重新再为自己活一回。
******
次日天未明,萧铎依旧早早的起来去上早朝。
他下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她安静恬睡着,脸上的表情好似湖水一般静谧,完全没了昨夜痛哭的痕迹。好像哭过那一场,就什么都想开了似的,可是……,她到底想开了什么呢?不明白。
但她没有再跟自己闹别扭赌气这一点,倒是看得清楚。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罢。
萧铎心里忽地生出一阵柔软,像是被春风一呵,怜惜的替她掖了掖被子,心下摇头好笑,这么大人睡觉却不老实,胳膊都露在外面了。
凤鸾睁开迷蒙的眸子,“王爷起来了。”
“你睡,别说话。”萧铎在她耳畔低低声,“说多就清醒睡不着了。”还顺带帮她掠了掠发丝,又在额头上亲了亲,方才出去。
凤鸾等他走了,也睡不着了。起了床,喊了丫头进来收拾打扮,然后慢悠悠的吃了早饭,方才朝姜妈妈问道:“宝珠卖掉没有?”
姜妈妈不防她突然问起这个,怔了怔,“还没有,昨儿太晚了,正说等下空了去叫人牙子来呢。”
“别买了。”
“不买?”姜妈妈以为她是舍不得宝珠,毕竟宝珠伶俐,又是从小丫头一起跟着长大的,不由劝道:“侧妃这个时候可别念旧情,念不得,宝珠再好,也是一个背主有异心的丫头,留下来是个祸害。”
“放出去也是一个祸害啊。”凤鸾淡笑道。
姜妈妈虽然不是那种阴毒之人,毕竟也在大户人家呆了几十年,略想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侧妃是担心,宝珠出去以后会胡说八道?”
“你觉得呢?”凤鸾反问,轻笑道:“宝珠那种丫头嘴伶俐,又无忠心,我断了她的希望送走她,能不恨我?况且她便是不说,别人也会非议,我为什么把陪嫁丫头送人了,里面到底有何缘故?更不用说,现在外头乱乱的,要是宝珠被有心人买去,威逼利诱,妈妈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前世里三堂兄就是这样,被她害死的。
姜妈妈吃了一惊,继而道:“侧妃说得对,倒是我想得太浅了,只想着远远的打发了便是,没仔细琢磨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顿了顿,“发侧妃的意思……?”
话音未落,玳瑁从外面快步进来,低头回道:“宝珠在柴房里面大哭大闹,说一定要见侧妃一面,不然的话,她宁愿当场碰死在端王府里。”
“听听,听听。”凤鸾朝着姜妈妈笑道:“她到这步田地了,还敢威胁我?以为让我背一个逼人至死的罪名,就吓着我了。”摇了摇头,“罢了,把她领过来罢。”
然后叫了红缨,细细的吩咐了几句让她去办。
不一会儿,宝珠披头散发的被人押着进来。
“侧妃。”她扑通跪下,哭道:“求你看在我们主仆十年的情分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侧妃让我往东就往东,叫我往西就往西,绝不敢有半个字违逆您的。”
“以后?”凤鸾嘲笑道:“谁跟你说有以后了?”
红缨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个托盘,里面分别放着匕首、毒药、白绫,然后默不吭声儿的放在宝珠面前,继而站到旁边。
凤鸾看着宝珠,轻蔑道:“你不是想寻死吗?选一样罢。”
宝珠何尝想去真的死啊?看着面前东西,再看看她那冰凉的眼神,顿时感到一片无边的绝望,她……,是真的要自己去死!不,不不,心下慌了,连连磕头,“侧妃你饶了我,小姐,小姐你饶了我啊。”
凤鸾根本就不为所动。
饶了她?让自己变得跟前世的三堂兄一样悲惨吗?自己又不是吃错药了。
宝珠泪流满面的哭道:“小姐,我服侍了你十年,陪了你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一点点都不念旧情了吗?”
姜妈妈听得心烦,皱眉道:“何必跟这种背主之人啰嗦?侧妃,赶紧把她卖了!”
宝珠无法体会到凤鸾此刻的心情,还不想被随便卖掉。见她不开口,还以为是心里念起旧情,因而仍旧拼命求情,换了称呼,“小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凤鸾心头有一口恶气,冷笑道:“机会?再给你一次爬。床的机会吗?”
宝珠不能辩解这一点,怕她恼怒,有点慌,赶忙解释道:“我、我也是一心为了小姐着想啊。”见她盯着自己看,似在聆听,赶紧在肚子里编词儿,“小姐你和王爷闹别扭生分了,所以……,所以我想帮小姐你固宠。”
姜妈妈和红缨都是听得直皱眉,玳瑁低声嘀咕道:“黑的你也能说成白的。”
宝珠心下恨恨,情知她这是落井下石,却顾不上和她分辨,仍旧朝着凤鸾哭道:“我真的都是为了小姐着想,真的……”
“唉。”凤鸾叹气,“你真是让我把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转头看向红缨,挥了挥手,“就按我刚才吩咐的办罢。”然后叫了玳瑁,“走,我们到后面园子里逛逛,看有什么花可以折回来摆放。”
玳瑁应了一声,主仆二人在外面领着小丫头出去。
宝珠死死的盯着红缨,不安道:“什、什么处置?”
红缨笑道:“你的话真多。”招手叫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上来,一个禁锢住她,一个捏鼻子捏脸,让她张开嘴,然后便将一碗坏嗓子的哑药灌了进去。
姜妈妈看着宝珠坏了嗓子,稍稍安心,但又追问道:“然后呢?”
红缨回道:“侧妃说了,蒋侧妃那边缺个丫头使唤,正好宝珠又不愿意出去,让她们两个做个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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