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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渊目光炯炯如电,看着甄氏,不明白她怎会这样说话?想要对侄女解释几句,可那细如小猫一般的力气,却好似有千钧重,叫他动弹不得,最终保持了沉默。
甄氏又道:“不过你别乱想,我虽然德行有亏,但你还是你爹的女儿。”她曼声一笑,“你是知道的,你父亲眼里只有龚姨娘几个,从来不管我们母女,那我为何还要恋着他?”说得跟真的一样,“不如一拍两散,各过各的。”
凤鸾还在止不住的哽咽,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是该相信母亲的话,还是不信。照她话里的意思,是因为父亲宠爱龚姨娘和庶出弟妹,所以才离了心,然后就跟大伯父私下好上了。
也对,以母亲的殊色无双,早年肯定和父亲有一段恩爱时光。
直到因为龚姨娘和父亲离心离德。
可是丈夫宠妾灭妻,不是应该打压妾室,再使出手段,把丈夫的心笼络回来吗?哪有跟人一赌气,就另外找人私*通的道理?倒是刚才大伯父反应激烈,看来……,他真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这么一想,心中总算好受了一点儿。
甄氏见女儿呆呆琢磨许久,柔声道:“你自己先回去罢。”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细微焦急,怕等下来人撞见,又不好说。干脆上前了几步,假装去拉扯她,“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凤鸾连连后退,这下换做她不愿意触碰母亲了,“我自己会走。”抬头再次看了一眼,母亲是的琼肌玉貌的美人儿,伯父是英伟挺拔的出挑男子,两人站在一起,竟然宛若一对璧人。
奸*夫淫*妇!她咬牙切齿,带着无限的怨恨转身离去。
那一抹纤细的少女身影,跌跌撞撞,进了暗道的门,“哒哒哒”的脚步声,清脆而又急促,透着主人的愤怒和不愿片刻停留,直至渐渐消失。
凤渊上去掩好了门,转身道:“念卿,你怎么能这样跟阿鸾解释?你这么说,她肯定会信以为真的。”
甄氏嘴角微翘,反问道:“不然要怎么跟她解释呢?你我孤男寡女的在这儿,是说不清楚的,要说清楚了,又得把旁人给牵扯进来,哪有何必?”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再者若真的实话实说,阿鸾她……,心里只会更加难受的,甚至还会想不开。”
凤渊眉头一挑,欲言又止,最终却是无法反驳她。
甄氏在椅子里坐下,自伤道:“虽说我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但好歹怀胎十月,生养了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像是珠玉破碎,声音说不出的令人扼腕,“我是没法再自欺欺人活下去的。”
“念卿!”凤渊皱眉喝斥,“你不要乱想。”
“好啦,你别担心。”甄氏轻声细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阿鸾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眼下时间又急,我只能先设法哄她回去,等空了,我会跟她解释解释的。至于她信不信,那我就不知道了。”她抬头,“我是不在意的,只是委屈了你背了黑锅。”
凤渊面色有些不自在,“罢了,这不算什么。”
“贞洁?!”甄氏忽地讥讽一笑,“那等混帐男人,也配让我为他守着贞洁?我不过是为了阿鸾,才没有破罐子破摔罢了。”
“你呀,真是越说越荒唐。”凤渊有心多斥几句,又不忍,反倒难得起了一份怜悯心肠,掏了帕子递过去,“擦擦,等下不好看。”
说完,方才惊觉这么做并不合适,不由一时僵住。
“拿来罢。”甄氏大大方方取了帕子,她的已经被女儿扔在了地上,就着大伯的素面绢帕轻沾眼角泪光,漫不经心道:“虚名儿都担了,用一块手帕又算什么?”忽地掩面轻笑起来,“说真的,你和阿鸾的混帐爹相比,岂不强一百倍、一千倍?她的爹还不如是你呢。”
凤渊的脸色窘迫无比。
他已进不惑之年,从小性子就冷,平日里一直都是杀伐决断的人物,此刻竟然有点不知所措。眼前有着绝世容光的佳人,嬉笑怒骂,皆是随心烂漫,说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还有之前她那轻轻一握,触感仍在手臂萦绕。
饶是他心若磐石,也忍不住一刹那的心旌动摇。
如果当初,我能晚生几年,或者你再早生几年又会如何?但……,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凤渊在心里轻叹,不言语。
他微微侧首,目光停留在对面的美人觚上,里头斜插一枝碧水白莲,绿的茎,白如雪的花瓣,嫩蕊娇黄,上面还挂着几粒晶亮的水珠儿。但纵使清丽无双,在被人误折离水之后,又还能再娇妍明媚几时呢?误了,期期芳华都被误了。
心中掠过难以言说的痛惜。
“啊呀!”那边甄氏在一声轻呼,不知何时,她去找了一面小小手镜出来,对镜自揽珍重芳姿,怨念道:“都怪阿鸾,害得我的妆容都残了。”
凤渊抬头望去,看了许久,愣是没看出有哪处妆容残了。
他不由好笑,“我瞧不出有何不妥。”
“要是你这种大老爷们都瞧出来了,我还能见人吗?”甄氏语气嗔怪,带着少女一般的天真娇软,照了又照,始终一脸芥蒂之色,“这可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在嘴上沾了些许唇脂,往眼角细细晕开,浅笑道:“好了,只当是画了个梅花妆罢。”
她眉眼盈盈,人比花娇,当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词。
凤渊赶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了。
甚至后悔,刚才怎么没跟着一起出去?而是在这儿和她独处。
好在没多会儿,外面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替他解了围,赶忙站了起来,“你弄好没有?他们应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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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漪亭内,宝珠不知道已经转了几千个圈儿,都快要急疯了。
小姐非要去钻猫儿洞淘气,自己劝不住,她这一去又是大半天不回来,到底是磕着、碰着了?还是被夫人发现了?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贸贸然过去询问。
茜香一脸惶惶然,“宝珠姐姐,再这么等下去不是个事儿啊!要是出了岔子,我们又没在小姐跟前,只会……,只会死得更惨。”
想起前些天府里的流言,二夫人甄氏骂龚姨娘,“卖了你,正好给丫头们买二斤瓜子吃”。看看,连龚姨娘在夫人眼里都只值二斤瓜子,自己这些下人,在夫人眼里只怕连碟都不能上吧。
不免越想越是害怕,几近哀求,“要不……,我去问问海棠春坞的姐姐们?假使里面有事,她们不可能不知道的,若无事,咱们也好放心啊。”
“一起去!”宝珠狠狠咬牙,“都这么久了,还放的是哪门子的心?”
她刚要抬脚,就听另一个小丫头梨香欢呼道:“快看,快看!”声音惊喜,“那边过来一个人,好像是二小姐!”竟然不等宝珠吩咐,就拔脚跑了过去。
宝珠哪里还顾得上训斥小丫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慌忙赶去。
凤鸾面色有些发白,眼睛泛着哭过后的粉光融滑,她淡然道:“没事,方才我淘气在后窗户偷听,被母亲发觉了,训了一顿。”见丫头们皆是一脸骇然,笑了笑,“母亲最近心烦着,没空找你们麻烦的,走,咱们回去罢。”
宝珠等人顿时像是被超度回来,收了魂,一叠声道:“回去,回去。”
凤鸾倦怠极了。
回了望星抱月阁,啥也不说,直接合着衣服躺了下去。
碧落想上前劝她脱衣服,被宝珠摆手止住了,只给盖了一床薄薄的绣花锦被,然后两人出去说话。宝珠小小声道:“小姐淘气钻了猫儿洞,给夫人发现,才被骂哭,这会儿还是少去触霉头的好。”
碧落一脸惊讶,继而叹气,“好罢。”
玳瑁从外面慌脚进来,问道:“小姐怎么回来就睡下了?”
宝珠看了她一眼,扭脸出去了。
碧落瞧得清楚,宝珠这是不待见玳瑁,不愿意提点她。因想着自己,虽说现下是副小姐尊荣,但很快就要放出去了,不比宝珠和玳瑁将来要做陪嫁丫头,将来是远远比不上她们两个的,指不定有机会求着人家呢。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总是没错。
因而对玳瑁摆了摆手,指指里面,也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凤鸾在里面睡得不踏实,脑子乱乱的。
没多会儿,瞅见母亲甄氏从外面进来。她还是之前穿的那一身衣裳,紫色绣金线锦葵花的凤尾裙,紫色妩媚多姿,金色富贵奢华,衬得她明艳照人。
甄氏盈盈笑道:“我的儿,真的生气了?”
凤鸾不理她。
下一瞬,又见萧铎不知几时进来的,他的眸光幽邃深黑,和身上玄色刺绣金龙的长袍相得益彰,他也笑,“小可怜儿,自己在这儿赌气呢。”
甄氏掩面一笑,“阿鸾,这个人可怎么说呢?”她玉手纤纤,指了萧铎,“你和他不也有瓜葛,不干不净的吗?怎地你做得的事,我就做不得呢?瞧瞧,我们母女原是一样的人啊。”
“当然不一样!”凤鸾从床上跳脚下来,着恼分辩道:“你是自愿的,自己行为失了检点,我……,我是出了意外才会跟了他,怎么能一样?”
甄氏忽地冷笑,“那也没见你去死啊?!”
萧铎亦是脸色沉沉,黑眸如夜,“阿鸾,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愿意?”他忽地毫无征兆走上前来,抓住她,“难道我们往昔的那些欢好,都是假的?我们说过的柔情蜜语,也是假的?你说啊……”
“放开我……!!”凤鸾在梦里失声尖叫,醒了过来。
她一身都是冷汗津津。
这是什么狗屁破梦?母亲连萧铎的面都没有见过,哪能跟他一起说话?凤鸾软绵绵的下了床,觉得口渴,哆哆嗦嗦的想倒杯茶喝,手一抖,倒把茶盏给滚地上了。
她的寝阁是铺满了暗色锦毯的,茶盏没碎,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宝珠闻声进来,赶忙拾了地上茶盏,忙道:“小姐要喝茶?这个茶盏脏了,我去外面给你端一盏新的进来。”
“滚出去!”凤鸾抬手一个茶盖飞了过去。
她这会儿,听不得什么“端”字。
宝珠吓得没了魂儿,慌忙逃了。
寝阁里顿时安静下来,想想看啊,连小姐身边最得意的宝珠都被骂了,谁又敢进去触霉头?其实说起来碧落是一等大丫头,该进来的,但她盼着平安放出去不肯惹事,总是缩在人后。
过了片刻,玳瑁硬着头皮悄悄进来。
凤鸾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备热水,我想洗个澡。”
玳瑁心中暗喜,自己赌这一把可算赌对了!作奴婢的,哪能怕被主子训斥,就丢下生气的主子不管呢?不管挨打还是挨骂,都得上,才显得自己忠心耿耿啊。
她忙道:“哎!我这就去。”
第16章 毒药(上)
玳瑁脚步轻快的去吩咐小丫头,预备洗澡热水。
宝珠不免脸色一沉。
好好的,自己进去就被小姐发作一通,偏玳瑁进去没事,这死丫头,到底给小姐上了什么*汤?不行,看来往后得多防着她一些。
眼下不好做什么,只是默不吭声去给小姐找衣服。
凤鸾哪有心情琢磨丫头们的小心机?她泡在热腾腾的大浴桶里,水汽氤氲,旁边还点着淡雅熏香,浑身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