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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端王府内,则是处于一片奇异的气氛中。
萧铎的几个姬妾暂且不论,先说端王妃,听了这个荒诞有如话本的消息以后,震惊得无以复加,有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说话。
穆妈妈怕她这是气坏了,要是再动了胎气,岂不糟糕?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逾越的开口劝道:“娘娘,你可千万别上火。”故意往轻松了说,“便是凤二小姐进府,不过是多了一个妾室罢了。”
这话她说着都觉得亏心。
凤二小姐能是寻常侍妾可以相比的吗?她的出身、容貌、家世,不管做王妃和皇妃都是绰绰有余,加之青春年少,比王妃娘娘可要小上整整一轮呢。
王妃娘娘本来就比王爷大两岁,女人容易显老,要是凤二小姐进府,封个侧妃,简直就是妥妥的王府二房啊。她今年才得十四岁,又貌美,至少还有十年,甚至二十年风光盛宠的日子,往后可让王妃娘娘往哪儿站?
可这话,不敢当着王妃娘娘的面说啊。
穆妈妈抬头看着主母隆起的肚子,稍稍放心一点。
不论如何,只要王妃娘娘抢先生下嫡长子,就算是把位置坐稳了。
“妈妈。”端王妃半晌才回神过来,她幽幽叹道:“你说这算什么?”因屋子里没有外人,并不避讳,“假如我坐在太子妃那个位置,将来还能更进一步,也罢了。可我只是一个王妃,为何还要来一个世家女儿做侧妃?就连小小的王府后宅,都要被人瓜分走一块儿。”
她心中是说不尽的苦涩难言。
除了表妹貌美家世好以外,还有之前的猜疑,丈夫很可能早就看上表妹了。不然自己每次提起表妹,他为何总是心思恍恍惚惚?为何这次如此之巧,凤家出事,他就刚好赶上了?为何那么乱,偏偏是他对表妹“英雄救美”?
本来王府添一个侍妾,对端王妃来说,还只是三分添堵;凤鸾的美貌和家世,又给再加三分憋气;丈夫一早对表妹有心思,那更是堵上加堵,气上加气,叫她心里简直十二分的难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闷得很。”她轻轻揉着胸口,“打开窗户,透透气。”
穆妈妈赶紧去了。
回来立着,忍不住又小声劝道:“王妃娘娘,你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指了指她的肚子,“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若这一胎是哥儿,往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端王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颔首道:“我明白,这一胎至关重要。”
必须赶在凤家表妹之前生下儿子,否则她一进府,以她的美貌、家世,和丈夫对她早就暗生的情意,肯定宠冠王府。如果她比自己先生下儿子,那可不是一般侍妾生的庶子能比的,有凤家的支持,自己的王妃地位岌岌可危!
“阿鸾。”端王妃在心里喊了一声,自问道:“你要来了吗?”
你要来分走我的丈夫和地位吗?我等着你。
第24章 爱与恨(下)
王府里端王妃暗自心伤,心在滴血,而凤家的海棠春坞内,甄氏气得真真切切的呕了一口血!慌得凤鸾和丫头们上前扶她,端水的、拿痰盂的,捶背揉胸的,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乱了。
“母亲。”凤鸾焦急的给她递帕子,劝道:“你先消消气。”
对于母亲这种高傲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自己的名声被萧铎毁掉,面临做妾可能,简直就是一把无声的刀,直直扎进母亲的心房!想想看啊,先前她还在嘲笑贞娘做妾,这会儿就轮到了自己,如何受得了?
甄氏气得浑身颤抖,尖声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甄嬷嬷不肯走,“夫人刚才呕了血……”
“我还死不了!”甄氏将碗砸在地上,咳了咳,继而冷笑,“死了更好,死了我眼前才清净呢。”撵了甄嬷嬷出去,然后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恨声道:“早知今天,当初我就不该生你下来!还不如一把掐死你,不……,先掐死你爹,再找根绳子自己吊了脖子。”
她忍不住泪盈于睫,声音哽咽,“一定是我造了孽,才会报应在你身上。”
凤鸾赶忙劝道:“母亲,这怎么能怨你呢?”心下亦是十分难过,“其实,也没有外头传的那么糟糕。虽然人人都知道萧铎救了我,可是皇上不会赞成这门婚事,只怕未必能成。我嫁不出去,可以留在家里做一辈子姑娘。”
“放屁!”甄氏猛地睁开了眼,“我能让你一辈子做个老姑娘?!”
凤鸾一阵默然。
自己想做老姑娘,只怕还未必能够做得成呢。
这话不过是安慰母亲罢了。
因为不论是大伯父,还是萧铎,二者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自己不嫁的可能性其实很小很小。特别是大伯父,既然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多半早已做好后续准备,应对各种可能。
只怕最终,自己会不得不成为萧铎的侍妾,还是侧妃。
这才符合大伯父和萧铎的算无遗漏。
甄氏沉声问道:“你说清楚,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马车,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受伤,萧铎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凤鸾缓缓抬眸,看着母亲,“可还记得我之前的怀疑?”早已过了当初最愤怒的那会儿了,反倒是因为栽这么大一个跟头,整颗心都凉了下来,人也冷静下来。
自己错就错在不该完全相信别人,那怕……,那人是自己的亲人。
也会背后捅自己一刀。
甄氏原是水晶心肝做的人儿,女儿一提,略略想了想,便勃然大怒道:“有人故意设计你?先让你的马儿受伤,再勾结萧铎,故意上演出这么一幕英雄救美?!”她很快想透前后关窍,恼怒起身,“我要去上房问个清楚!”
凤鸾紧紧拉住她,急道:“母亲,别去……”
“你放开!”甄氏甩开女儿,不管不顾,怒气冲冲去了松风水阁,她以弟媳的身份去见大伯,并不合适,但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下人们以为她是找大老爷营救二小姐的,又见其盛怒,不敢阻拦,纷纷退避三舍躲远了。
凤渊端了一盏清茶拨弄,抬头皱眉,“你有事,怎么不让丫头过来传话?”
甄氏上前便是一巴掌,“咣当!”,将其手里的茶碗打翻在地,美眸凝射出两道利剑般的光芒,“你居然敢算计我的阿鸾?!”
“念卿。”凤渊细细劝解,“萧铎哪里不好?他是皇子,人年轻,又有能力,而且按照阿鸾梦中的走向,他可是下一任潜龙。阿鸾跟了他,又不是一辈子做王府侧妃,总有荣耀的一天……”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甄氏一字一顿,目光喷火,像是恨不得撕了对方,她咬牙切齿愤怒问道:“谁给你的胆子?!”
凤渊掸了掸袍子上的茶水,姿态从容,“念卿,你以为这么大的事,那个人会不知道吗?”目光带出一抹怜惜,“实话与你说罢,这事儿那人也是同意的。”
“你说什么?!”甄氏目光震惊无比。
“你不信?”凤渊叹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甄氏不由倒退一步,喃喃道:“不可能……”她跌跌撞撞出去,飞快的回了海棠春坞,她不信,不信那个人会如此不管自己,会一起葬送女儿!她要亲口问一问,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完了地道,见到了那个人,最终却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满怀期望而去,失望而回,脸色透着说不出的惨淡灰败,轻声喃喃,“这算什么母亲,算什么母亲……”
“母亲,你别这样。”凤鸾原本就不同意她去地道那边,加上早有心里准备,并不觉得天塌地陷,上前安慰道:“事情不成便不成,没关系的,不怨你。”
甄氏灰灰着脸儿,不言语。
凤鸾忍不住问道:“母亲,那人到底是谁?”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母亲和大伯父肯定是清白的,地道那边……,另有其人。但那人到底什么人,居然能然母亲可以威胁大伯父改变主意?还有那人为何又没有帮母亲出手?
一大团迷雾萦绕不休。
甄氏忽然站起身来,她去找了火折子,点了蜡烛,用蜡油浇满衣橱的锁眼儿,然后一脚将钥匙从门缝踢了进去。
凤鸾看着母亲,这是要和“那个人”断绝来往?也好,心底反倒松了一口气。
怕母亲气坏了身子,再次劝道:“我说了,这门亲事皇帝那边肯定不乐意,萧铎未必能够请得下来请封折子,兴许我能一辈子不嫁人,再不然出家……”
“你闭嘴!”甄氏勃然大怒,“那是女人该过的日子吗?你才多大,我能眼睁睁看你一辈子过那种日子?!”
“真能一辈子不嫁人,也挺好的。”凤鸾苦笑,又道:“母亲不是一辈子讨厌父亲么?何苦非得让我嫁人。”
“那……,那是我遇人不淑。”甄氏脸色僵住,继而带出一点点幽怨之色,“所谓女人自己过得逍遥快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长夜漫漫,孤寂就好似虫子一样啃噬自己的心。
只是这话不好对女儿说。
“你别怕。”甄氏擦了擦脸上泪痕,她方才是气极了,恨极了,难受极了,但她并不喜欢一味发脾气,“门当户对的婚事怕是不行,次一点的,母亲还是能替你筹划的。”她蹙眉,“实在没有法子,你就嫁回甄家与你表哥罢。”
凤鸾却不同意,“不行。”
“怎么不行?”甄氏恼了,“除了门第低些,你表哥和穆家的书呆子差不离,就算老实呆笨,总比萧铎强多了!”
“不是。”凤鸾在这次打击下彻底清醒过来,摇头解释,“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想让甄家为难。首先,我的名声已经给萧铎祸害了,甄家便是勉强娶了我,舅母心里也肯定不自在,更不用表哥怎么想的了。其次,萧铎为人十分偏执疯狂,表哥若是敢娶了我,依照他的性子,只怕几年后就会让我做小寡妇。”
她苦涩一笑,“我倒不介意做寡妇,只是何苦害了表哥?”
甄氏怒道:“他疯了不成!他萧铎不过是一个小小皇子,封了王又如何?难道还要和凤家对着来?”不屑嗤笑,“他敢?!”
“母亲。”凤鸾笃定道:“他敢的。”
“你怎么这般固执?”
“因为大伯父马上就要退出官场,因为凤家不会和他对着来,还因为……”凤鸾勾起嘴角一笑,怨恨道:“还因为我曾经做过他的侍妾,了解他的性子,更是知道他的能耐和手段。”她的语气不无讥讽,“这一点,就连大伯父也不知道。”
“你做过萧铎的侍妾?”甄氏震惊了,“也是,在你的梦里?”
“是啊。”凤鸾心情复杂的笑了笑,“对,我的梦。”
前世爱恨纠葛的噩梦。
现在自己是不是要庆幸,当初因为羞愧,没脸对大伯父说起这部分呢?他只知道在“梦”里凤家会覆灭,知道十年后太子会被处死,肃王被废,成王倒台,却不知道十年间的详细经过,更不知道自己和萧铎的瓜葛。
和大伯父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打交道,手里有一些底牌,总是没错的。
虽然他捅了自己一刀,但他本事不错,手段厉害,他想要凤家十年后崛起,就自有求到自己的时候,自己亦不妨差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