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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辛偎进他的怀里,心中不禁暗想:“他怎的聪明起来,竟不接话茬?”继续开口道:“人还说桃花公子侠义心肠,嫉恶如仇,最看不得世间不平事。”
晋蘅一“哼”,“那世间的不平事并不涉及皇权争霸。皇兄与春寒,又哪个是贫弱小民?此事又岂是简单的对错之分?”
苏辛叹了一声,“便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便是离了大晋,周边皆是大晋属国,若晋莩不肯放你,哪里也非自由之地。金素贪戾无耻,但君昏臣聩,以晋莩的英武,早晚要灭了他。到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怕是我们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我既离开,皇兄未必会赶尽杀绝。”
“将希望侥幸地寄托在一个多疑寡情又执掌天下的君主身上,期待他的怜悯和良心发现?愚夫蠢妇亦知其不可。况且,那样的话,我们心中总会有此牵挂,一辈子都放不开,怎能开怀恣意?而且我们有团团,要为他着想,难道让他也一辈子随我们东躲西藏,做个逃犯?”
晋蘅眼神黯了黯,问道:“你是有打算了?”
苏辛点头,伸手抱了抱他,贴近他耳边,轻道:“替他找些事做,他便无暇顾及我们。”
晋蘅轻吻了一下她脸颊,问道:“何事?”
苏辛一笑,躺回自个儿的位置,望着帐顶,故作神秘。晋蘅翻身以手拄头,盯着她追问:“到底何事?”
苏辛转过头,却问他:“今日那言辞激烈的老猴子是谁?”
晋蘅一怔,随即戳戳她额头,“韩大人素来名望甚高,怎能如此说他?”
苏辛一撇嘴,“他姓韩?”
晋蘅点点头,道:“现官居大学士,是陛下近年来仰重的有能之士。”
苏辛一“哼”,“果然什么人养什么鸟儿,晋莩奸诈,用的人也这般老奸巨猾。他今日趁你下去捉拿春寒时一个劲儿地跟晋莩咬耳朵,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晋蘅沉默了半晌,自嘲一笑,“必是劝皇兄趁此机会,将我与乱党一起铲除,省了日后麻烦,向朝野上下解释起来也容易……”
苏辛眸子一缩,心中狠是动了一下,问道:“你可是得罪过他?”
晋蘅摇头。
苏辛思忖:“今日得罪了他,他定难干休。便是好端端的,他还巴不得设下毒计害了咱去,何况如今?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晋蘅见她不说话,再问道:“你到底有何打算?”
苏辛想了想,“听说萧子雅最近病得厉害?”
晋蘅不明其意,点点头,“上回进宫去寻你,听宫中人说如此,似乎自她入宫那日便没好过。”说着叹了一声,半日无语。
“给她瞧病的是谁?”
晋蘅摇头,又忽地想了起来,“便是那宋大夫的徒弟。”
苏辛道:“瞧了这些日子,子雅终不见好,可见是他无能,也该换换才是。”
晋蘅只道:“你究竟肯不肯告诉我你意欲如何?”
“你明日去云莱山请那神医下山给子雅瞧病。”
晋蘅一怔,“你……怎忽地想到了此事?”
苏辛瞥过眼,“当初为墨莲你都肯去闯那山门,如今子雅病着,你倒不肯了?”
“这也是你计划中一环?”
“我只是不愿子雅想不开,为着她那世间少有的姑妈,她也着实可怜。”
“趁我离开,你要如何?”
苏辛看了看他,垂眸道:“我要先将那春寒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方能成事。”
“若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离开的。”他迫使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苏辛看了看他,轻叹一下,双手揽上他颈项,柔声道:“那春寒与你皇兄资质相当,是个劲敌。有他在外牵制着晋莩,晋莩便不会把心思全花在我们身上,到时再好好盘算,能得个一劳永逸、无后顾之忧的万全之策才好。”
“不行!危险。”
“那后来赶来救下春寒一众下属的黑衣人便是我明光宫的人,他们痕迹已露,我们骑虎难下了。”
晋蘅一惊,回思及那第二拨黑衣人的独特身法路数,不禁愕然。
苏辛苦笑,“功夫不错吧?一个个在天上扭得多好看……”说着将自己埋在晋蘅怀里,瓮声恨道:“我真想一个个剁了他们……”
晋蘅无言片刻,也笑道:“既是如此,也只好赌一把了。”将苏辛抱得紧了紧,“或许……皇兄念着子雅,会放了我们也说不定……明日我去请了云莱仙,有什么事须得等我回来再说。”他本意是想宽慰苏辛的,只是这宽慰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苏辛垂头想:“指望萧子雅?你一定是不知道那萧妃是怎么会来大闹喜堂的……”
却说第二日晋蘅命人递了份奏表到宫中,自己去云莱山请神医云莱仙不提。
苏辛一俟晋蘅走后,立刻召来吴愉。她盯了他半晌,直盯得吴愉垂了头牵弄衣带……苏辛这才收回目光,懒洋洋问道:“昨晚,是你带的队?”
吴愉猛地抬头,无辜的小脸儿上终于有了点颜色,却是忙忙地摇头,“不,不是属下。”
苏辛眉一蹙,“不是你?那是谁?!”手中茶盏重重往案上一撂,一声脆响惊得吴愉一颤。
“我呀!”忽听一声脆笑,活泼泼站进一个人来,于堂前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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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私召
苏辛眼睛一圆,脑后有些发凉;抽着嘴角道:“你……”
“苏苏;想我没?”她一步冲上前拽住苏辛的手开始晃。自打苏辛得了内力不再怕她,她便见风使舵;成日里见着苏辛便撒起娇来……此人便是红素。
苏辛欲哭无泪;她丫的是故意的吧?!她无力道:“你……你不是去游历江湖了吗……”游,游她个头!
红素的眼睛早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两枚;“有什么好游的,哪儿我没去过;不过是引着那紫曲做耍;谁恨他我便引着他去谁那儿;便是不卸了他那两条恼人的胳膊;也要剁了他两手去!”
苏辛白了她一眼;听出话中蹊跷,“哼”了一声,“那怎又来了此处?”
红素不知怎的,脸上一红,让人只觉有无穷故事,却是转问道:“你刚刚发那么大火干嘛?我够义气回来帮你,你还不领情不成?”
苏辛脸色黑了一半,“知道的是你够义气,不远千里前来搭救,不知的还以为咱们是世仇,你恨不得置我一家于死地呢。要毁我一家也就罢了,还偏搭上整个明光宫,红素姑娘可真是顾念旧主,深明大义啊!”
红素一愣,脸色大变,道:“这话怎说!”
苏辛将昨夜之话如数道了一遍,那红素听罢,脸儿红黑参半,一屁股坐在苏辛方才所坐的椅中,就着她刚饮过的茶“咕嘟嘟”灌了几口,饮罢将那茶盏也重重一撂,瞪着眼睛道:“亏你好心思,千想万想,又考虑到你恒王府,又考虑到明光宫,既是如此,你何必多此一举叫吴愉带人来救了那起乱贼?打你生了此心,便是已将明光宫拖下水了,现在才来装好人,也不害臊?”
苏辛被她诘得一怔,瞬间觉得她好有正义感,简直就是女神化身,差点要向她低头认罪……不过好在她反应过来了,把眼睛睁圆,也欲气势汹汹地驳回去,刚张了个嘴,却被那红素一口茶喷来,但听她道:“亏得你还是宫中左使,大柄在握,连自个儿宫中功夫路数都分不明白!”
苏辛顾不上生气,听此言语只觉精神一震,从吴愉怀里随便一掏,便掏出一块帕子来,朝脸上一抹,笑靥如花,“好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素嘴角抽动,吴愉垂头无语。
红素咳了一声,努力适应过来,正色道:“想我红素也算混迹江湖多年,如此没心机没眼色的事如何办得出来?!”
苏辛瞧向吴愉,对他笑道:“当真不是咱明光宫的路数?”
吴愉这才抬眼看她,点点头,却听她笑骂道:“那你怎不早说?害我刚刚得罪了红素妹妹,你安的是什么心?我糊涂看不出也就罢了,你也糊涂不成?回去抄一百篇金刚经散人!”
吴愉圆瞪了双眼,不知这场无妄之灾究竟是怎么看上了他的,他冤枉地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垂头默默退出。
苏辛在红素身边坐下,好奇道:“既不是我明光宫的功夫,红素妹妹此举必有深意,却是要如何?”
红素对她嗤之以鼻,半晌才答道:“那青赭崖余孽到底不安分,我这次出门正撞破了他们的一些诡计,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儿……上回没灭了他们的老巢,果然是妇人之仁!”
“那路数是青赭崖的?”
红素白她一眼,“难道我还当真露自己的底不成?”
苏辛点头,暗暗思忖,旋即露出一丝诡笑,不知在思量什么。那红素继续道:“我当时正巧赶到,见吴愉领了人说是奉你之命营救那些黑衣人。我只是灵光一闪,现成的机会,不陷害了他实在对不住自个儿。若那皇帝只当是黑衣人同党不深查也就罢了,若是深查,我定让那青赭崖百口莫辩!”
苏辛瞧她眼中精光灼灼,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想是那青赭崖这回得罪得她不轻,心下忽地生出一番计较。
却说那吴愉被罚抄书不提,楚舞见着他便捧腹大笑,惹得吴愉直欲将那饱蘸了浓墨的笔直直戳入他一双眼睛。正自大笑,苏辛忽地出现,拎了楚舞便走,惊得吴愉立马低头奋笔疾书……
苏辛对楚舞耳语一番,楚舞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
却说那昨日夜里被苏辛抢白的韩大人,此刻正坐在府中长吁短叹,目光不知锁在何处,颇为怨叹。忽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一激灵,揉了揉昏黄老眼,再看处,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何曾是他眼花?那道黑影却是绕过他书斋向内院他独子房中飞来。是日晚间,韩大人书架上的孤本古书中多了几页密折的纸笺。
却说苏辛此时正坐于墨莲旧日密室中。她手中随意拿了幅绣样儿,精巧无比,是朵并蒂娇花,艳冶非常。她不经意般看着那绣样儿,仿似神在天外。忽听得地上有些微响动,她方抬眼瞧了一下,始道:“醒了?”
地上趴着的是一长髯老者,约莫四五十模样,长相敦厚文雅。他只觉头脑昏蒙,颈后隐隐作痛,扶着后颈艰难地抬起头来,却是眼睛一瞪,大惊道:“是你!”
苏辛浅笑,扔了手中绣样儿,眼光流转,随便环视了一下这间绣房,问道:“此处如何?”
那人破口大骂:“贱人!你抓老夫来此作甚?!”心下既惊且怒,又复狐疑,想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掳他来此的呢?更重要的是,她是如何知晓他们现在藏身之处的呢?!若是她已知晓,那晋室皇帝岂不也要知晓了?越想越惊,脸上现出斗大汗珠来。
此人正是韩连。
苏辛也不怒,只笑道:“昨夜救你们的黑衣人是我派去的,怎会不知晓你等下落?如今陛下正大肆搜索京城,怕是你们也躲不得几时,若不尽快出手救你家太子,只怕顷刻间便要全军覆亡。”说着一顿,抚掌笑了一晌,“我倒忘了,你们‘全军’也不过三五十人,昨儿还折了几员良将,恐怕当真气数要尽。如此,不若我引了你们去见陛下,投诚我大晋,也可保个首领齐全、不殃及家眷。如韩大人您这般的良才之士,搞不好还能封个一官半职,虽是得不了陛下的器重,但俸禄还是亏不得的,歌儿舞女以尽天年,也实属上善,君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