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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楚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阴仄仄道:“你在想什么?”
苏辛想到了当年刚到湖州,就在他府上,他喝斥那个粉衣丫鬟的场景,那阴戾的怒气让她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她笑了笑,既然决定,便不得后悔,这是石楚,她欠他太多。如此很好,她可以潇洒地告别之前对晋蘅的纠结,然后一心一意,让石楚幸福,让自己幸福。
人的想法都是复杂的,苏辛更是瞬息万变。她道:“在想我们之间的差距,你的模样,适合当娘子……”
石楚皱眉,略离了她,方便将她看清,“你又浑说些什么?”
苏辛环上他颈项,侧头浅笑,逗他,“自荐枕席的女子大多轻浮,你确定还要娶我?”
石楚“哼”了一声,倏地掐紧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自第一次见你你便如此,我岂会不知?”
苏辛多少有些不满,未待开口,已被他抱起。没想到他瞧着瘦弱,力气还是有些的。他将她放在枕上,细画她眉眼轮廓,缓缓逼近,苏辛眼睛瞠得极大。
他吻在她嘴角,脸颊,轻轻的,像片羽毛来回地拂过。他的手仍停在她腰间,像是不敢稍动。
苏辛蓦地闭上眼睛,不禁抿了抿嘴唇,成了一条线。
石楚抬头定定地看她,似是闭不踏实来回滚动的眼睛,微颤的睫毛,紧揪在衣襟上的两手……他抚上她手,慢慢引着她将手移开,压上她颤抖得厉害的手臂,他忽地俯身重重埋在她颈间。
苏辛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挤出眼泪——因为他狠狠地咬她。但她没有推开他,反倒环住抱紧他。
石楚粗鲁地推开她的手臂,抬首欺上她唇,狠狠地侵入,辗转,又渐转为悲凉的温柔。这是他此生对她做过的最放肆的事。
他最后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巴,轻轻一舔,终是放开她,“你不必如此,想哭就哭吧,我不想趁人之危。”
“没、没有。”
“还说没有,那这哽咽是什么?”
“你……你咬得太疼了。”可不,都流血了。
石楚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肩上,无力道:“别动,让我就这么抱着,只此一夜。”
苏辛有些怔愣,没有出声,直到石楚渐渐睡去。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也睡着的,醒来时觉得浑身僵乏,这一夜的僵卧委实疲累。
石楚正定定地瞅她,瞅得她一惊。他感觉到她一颤,轻轻哀悼了一下,似乎他的梦也醒了。他倾身轻轻吻在她脸颊上,长久不去,终是不甘,又在她唇上一点,浅笑道:“时间还早,你怎的醒这样快?”
苏辛有些尴尬,咳了两声,“呃,团团大概又被圆圆欺负了。我昨晚梦里听见他哭了。”
石楚起身,顺便也将她拉起,轻道:“那便回去吧。”
苏辛一怔,“你……”
“回去好好想想,你诚心待我,再论嫁娶之事,可好?”
“我是诚心的!”苏辛认真道。
石楚抚着她脸庞,微笑,“我知道。我不只要你的诚,还要你的心。”
苏辛一时只知瞪大眼睛瞅他。
他伸手落下她的眼帘,“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不想你后悔。”苏辛心里一颤,“别那样看着我”……似曾相识……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一树合欢彤云织锦,下面立着两人,一大一小,在拿着树枝比比划划。苏辛皱了皱眉,眯了眯眼儿,摇摇头,再细看去,那两人还在那里滑稽地“起舞”。是何方妖孽啊,竟来幻化成这样的图景戏弄她。
苏辛的心中常有时是被些迷迷幻幻、不切实际的幻象所遮漫的,正如现在,她三魂没了七魄似的飘过去,怅怅然不解地问:“你们是谁呀?”
两人停下了比划,齐齐站正瞧她,那小人儿一步一跳地扑过去抱住她腿,娇脆脆唤她,“娘亲?”
“胡说,团团在圆圆那里呢。你究竟是哪里的小妖精幻化了他的模样?”
她的问话都是轻轻的,梦话一般。她像是得了失心疯。
总沉浸在为别人编织幻象的情境里,久了自己也容易被脑中不自觉便演生出的幻象所迷。精神状态不太好的苏辛显然着了自己的道儿,这大概也算一种职业病后遗症?
团团有些吓住了,回头唤道:“爹爹。”
苏辛更加确定这定是幻象。她究竟走到了哪里?她此刻在哪里?莫非还在石楚的房中?她要赶紧从这幻象里出去,团团还在家中等她呢,他只吃她喂的早饭。
她有些慌乱,扒开那小妖怪的小手儿,急急转身闭眼,默念着不知什么,叨乱了好久,猛地睁开眼,竟还是这里。她急了,想逃离,恐慌地觉得自己被罩进了一个密织的罗网,她竟一时不知漏洞在何处。她开始回想,这梦境是何时开始的?昨晚的一切又是不是真的?有人要害她吗?江湖上奇士颇多,难道是有人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她此刻究竟在哪里?或许此时便是昨晚,她连明光宫都没出去?越想越可怕,也是,自己吓自己,能不可怕么?
晋蘅想许是她平日亏心事做多了,上前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接住她落下来的身子。
团团上前便挥着小拳头小腿儿对他一阵踢打,“坏人!坏人!你打我娘亲!”
晋蘅一把将苏辛抗在肩上,空出的一只手拎起团团,大步走进苏辛房中。
前日与刘芝长谈,他知晓了许多苏辛近年的情况。她能操控人心神?当真是门邪术!他仔细回忆当初的过往,他不止一次第二日醒来记忆缺失,最离谱的是,那次同她在府里燕好,过后他竟只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只记得她不愿意,只记得自己因此对她厌恶嫌弃,其间过程细节丝毫不知,只有模糊而真切的概念。他竟还一直未以为异?可见她真是厉害,算计他到了骨子里。还有书房那次,不正被他逮个正着吗?只是没想到她竟越来越厉害了,都能在江湖上混出名堂了……
刘芝说就她对女子的了解,苏辛是爱他的,没人会为一个不爱的人生下儿子,还等待三年。若是她中意石楚,为何要等到今日方才谈婚论嫁?她是被逼急了,想忘了。
晋蘅觉得有理,他对她那样好,她怎会不爱他?他与石楚的区别,在于天意的垂怜,让他先遇到她。她恨他的怀疑不信任?那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以为她催眠失败了,其实她做得好得很!晋蘅咬牙切齿地琢磨了一整日,恍然大悟后决定是她的错,就要让她加倍还回来。他本不是多疑的人,他本自负聪明,但却被她生生改造成这副纠结自苦的性情,她还不乐意了?她还委屈了?那他那被篡改的记忆和所经受的冲突煎熬又要找谁去讨说法?
他是想通了,只是他用的时间太久了。当他兴冲冲带着伤跑去明光宫时,人苏辛已经走了……不知为何,他立了半晌,没有去追,只是把本要送去明真处的团团拦了下来,他说他来照顾。
团团似乎很讨厌他,见到他便扭过脸去。晋蘅也确乎没什么心情逗他开心,只是抱着他,时不时对着他的小模样怀念下苏辛。他仔细走遍了母子俩所居寝房的每一处地方,感受着三年来她们的点点滴滴。他发现了在最高的柜子上存放的一张张裱好的画,像是一整个故事,记录着团团从一个不会爬不会跑的小小团子长到今日的一切趣事。怀里的团团像是看到宝似的眼睛发亮,终于开口说话,“是我是我!”他知道娘亲总让吴愉舅舅给他画画,但从来不让他多摸摸这些画,说是怕他撕坏了,等他长大些再给他。
画上的事很多团团都不记得了,他便只捡记得的向晋蘅炫耀,一来二去,他又喜欢起晋蘅来。他委屈地对晋蘅道:“我跟娘亲说不要再见到你的。”
晋蘅心里一沉,问为什么。
团团道:“娘亲说你是陌生人,不会疼团团。”
晋蘅被戳得很痛,揉揉团团的脑袋,笑道:“胡说,你娘亲在逗你,我怎会不疼你?”
“你那天踢团团!”
晋蘅对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摇头撒谎:“那是娘亲跟爹爹在赌气,她怕团团有了爹爹便不同她好了,所以央爹爹那样假装对团团不好。”
团团的小脑袋有些不够用,“假装的?爹爹?”
“是啊,团团开不开心?”
“那你会疼我吗?”团团才不相信他呢。
“爹爹最疼团团。”……
于是,有了苏辛以为看错的那一幕,晋蘅在教团团舞剑。
☆、第九十五章 画策
那记手刀着实下手重了些,左等右等;苏辛就是不醒。晋蘅把团团抱在膝上;远远地坐在案边,执着一支笔;缓缓地勾画。
早餐已送了来;外间渐有人声喧嚷,新的一日重新开张。日升日落;其行有常,好在;每日落下去的都是那同一枚太阳。团团盯着那没甚颜色却栩栩如生的画面瞠大了眼睛;那上面是他小小的身子;满身满头的鲜花;蹦跳在娘亲前面;娘亲柔柔地笑着,衣袖被风微微吹起,满是慈爱地望他。“爹爹”说娘亲是脑子着了魔,须得睡上一会儿,姑且信他。
晋蘅将一勺粥舀了略吹吹,递到团团嘴边,见他张口含住,方不由笑了笑。这小东西甚是可爱,他儿子。似乎一瞬间什么也不重要了,从前的种种,难忘的,难受的,都抵不得此时一瞬的安稳和踏实。
人吃饱了就容易困,更何况团团今日起得这般早又舞舞扎扎了好半日?他有些困怠,小嘴儿一嘟,打起了盹儿。晋蘅将他抱到床上,侧卧着哄拍着,一夜未曾安眠,竟也有些不支,一时与团团同睡了过去。
苏辛自榻上醒来,觉得颈后甚疼,竟有些抬不起来,却总算确定自己心下清明。她看着那睡在床上的一套父子,怔了好半日,走过去,拽着晋蘅的耳朵欲把他拉下来。
她使力甚大,半分玩笑的意思没有。晋蘅大痛之下醒来,只觉那只耳朵像是要被她生生拽了下去。他忍着没叫出声儿,起身便将苏辛拽到外间。
苏辛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木木的,也不看他。她此时的确累得很,无力得很。她侧着头,衣襟微有些松开,比晋蘅矮了一个头,正好让晋蘅瞟到了她颈上的齿痕。他的眼睛瞬时紧眯了眯,一团火自心间升腾燃起。
苏辛懒得多说,无力而坚定地道了句:“出去。”转身欲回里间。
晋蘅咬着牙,双目炯炯有神,一把将她拽过,疯了似的将她捏紧,紧贴上去,亲吻。石楚若像他这般少些顾及,或许事情早便不一样了,或许成功,或许成仁,总算个了断。
晋蘅以为自己忍了一夜,便真能坦然面对结果,她若真选了石楚,他便慨然放手。今晨见她模样,明明没有半分娇羞之喜,他极是高兴又笃定,觉得果不出自己所料,她终是不能与了旁人。但为何会有齿痕?那一刹时好似万劫地狱里的滔天之火一下子吞灭了世界,只剩红惨惨蹿高的火浪,一浪高过一浪……
苏辛被这一刺激,顿时恢复了力气,一百二十分的气力推拒回去,却都似无声无息地沉坠在望不到底的深渊里。
“你疯了!?”这场烈焰般滚烫的纠缠结束在苏辛的吼声里,跟着,响起了团团的哭声。
晋蘅抱着苏辛定了定,忽道:“我反悔了,我不会成全你和石楚。”
这世上有两处从来不真正在乎贞操,一是皇室,一是天庭……
“你除了会强迫别人外,还有什么好办法?还会做什么?那见鬼的姻缘洞里,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