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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万城简直想一脚把他从站台上踢下去。
可是没过一会儿,火车居然真的来了,远远地就能看见车头的烟囱上冒出来的乳白色蒸汽,如浓云一般随风涌动,被前进的火车不断甩在身后,安德烈双眼放光,看起来他很想投身蒸汽之中,学孙悟空腾云驾雾一番。
火车慢慢地在站台边停稳,车上倒是有些人,不过秦渊注意到站台和火车上的人好像都看不见他们几个似的,或许这里真的是幻境,又或许他们和这里的人不在一个次元。
蒸汽在站台附近散逸开来,安德烈看准车门一马当先往上跳,被邵万城一把薅了回来。
“冷静,别见什么都往上凑。”邵万城抓着他后领将他拎远了些。
在安德烈的挣扎声中,亚瑟看着那火车说:“不如我们上去看看,反正呆在这里也未必有什么用。”
“就是啊!”安德烈举双手赞成。
邵万城叹了口气,就在此时,爱丽丝透过车窗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即刻不管不顾地踏上了车。
秦渊自然也迅速跟了过去。
邵万城:“……”
当一群熊孩子的家长真是太辛苦了。
“哎呀,生死有命,不要担心嘛,走,我们也上去看看。”亚瑟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将他也拽上了车。
☆、第51节
火车上空位还很多,安德烈乐颠颠地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亚瑟坐在他身边,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是魔障了吧?忽然发生这么古怪的事,不打算四处查探一下?”
安德烈回头笑了笑,“古怪的事还少么?我们这些十九世纪的人能活到现在原本就是奇迹了吧?自从接触了十字架,我的生活就和正常脱轨了,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一边看风景一边等吧。”
亚瑟苦笑,“不,我认为在接触十字架之前你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亚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下镇静地随他一起看风景,火车驶出城区开进旷野,窗外一片绿意铺展开来,高天流云下隐约能见到远方一线蔚蓝海域,蒸汽火车驶得不快,清风从打开的窗扇灌入,安德烈的银色长发被吹起散在风中,满脸惬意的笑容。
邵万城忽然有点羡慕傻子的欢乐。
他骨子里十分靠谱,不可能这么无所事事,就顺着车厢往后探查,也不知爱丽丝他们跑到哪儿去了。
爱丽丝在车厢里找了一圈儿,没找到方才看见的那个人,只好停下来靠着座椅歇了一会儿。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秦渊问,“……撒旦?”
听他这么说,爱丽丝忍不住想笑,“是上次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撒旦还很难说。”
秦渊也笑,“既然教堂里有路西法的纹章,这件事肯定和撒旦脱不了关系。”
他找到一处空座椅,招呼爱丽丝来坐下,“歇一会儿吧,也不知这火车要开到哪里。”
片刻后邵万城找到他们,问清状况,又在车厢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儿,确定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小孩,也回来坐在他们对面,回想着爱丽丝对那孩子的描述,忽然灵光一闪,“等等!”
“怎么?”正在倒茶水的爱丽丝吓了一跳。
“琥珀色眼睛的小孩?”邵万城抬头睁大了眼睛,“我好像见过啊,在我餐厅里……”
他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爱丽丝边听边点头,“这目中无人的劲头倒是真像,估计就是他本人,你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们回来的那天。”
“怪了。”爱丽丝看看秦渊,“难道他一直跟着我们?”
秦渊觉得背脊有些发冷。
火车中途停过几站,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约一个小时之后,火车停在了一片湛蓝湖泊边,再也不动了。
下车后,安德烈盯着面前清澈如同镜面的湖泊,轻轻呼了口气。
天色就在此时急剧变化了起来,从白昼变为黄昏,再从黄昏变为黑夜,他还来不及欣赏日落云霞的美景,眼前就已经呈现出了满天星月,映在湖面上,璀璨生辉。
他还沉浸在这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景中,身后却传来一个稚嫩而冷静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安德烈·华兹沃斯。”
安德烈回过头去,愣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地出声:“凯利?”
月光下,小男孩依旧端着那蔑视一切的神情,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湖面波光,唇角带着微弱的笑。
“凯利?”爱丽丝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么可爱的名字算怎么回事?
“凯利”回头微笑看她,“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他又看看不远处一脸震惊的邵万城,露出一个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亚瑟的脸色变了好几回,最终盯着安德烈,“你认得他?”
“他他他……凯文离开后,我整理教堂的阵法和典籍,他那时候经常来帮我的忙。”安德烈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是在教堂里认识的。”
凯利温和地笑了笑,“这里还没见过我的人,应该就只有凯文·卡斯特而已。”他微微偏过头看着亚瑟,笑容诡秘,“我的第九十九位主人,亚瑟·斯图亚特,你在梦中也见过我,只不过后来我抹去了你的记忆,怎么样,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
亚瑟冷笑,“是,我记得你,你怎么还是这么欠揍的样子?”
凯利耸了耸肩膀,没答他的话,反而走到爱丽丝身侧,拉着她的衣袖笑了笑,“爱丽丝,你就当我是兔子先生,随我进一回兔子洞吧。”
他话音落下,面前原本湛蓝的湖泊骤然变成了一汪流动着的熔岩,热气滚滚而来,漆黑的夜空仿佛都被染上了红色,离得最近的安德烈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感觉自己的眉毛差点被烤焦。他摸着眉毛回头,发现河岸边只剩下了邵万城和亚瑟,那三个人竟趁着他们闭眼躲避熔岩火光的时候消失了。
“你猜的不错,爱丽丝。”凯利微笑,“我是反叛上帝耶和华的堕天使撒旦,原本我是天堂上第一位六翼天使,火中之火的炽天使,地位远在米迦勒和加百列之上。可是由于我犯了罪,上帝将我摔在了地上,打碎了我的力量,他说到末日审判那一天就是我的死期,我将会被投入硫磺火湖,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灰飞烟灭。”
“你也觉得很奇怪吧?”撒旦的笑容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太像是悲伤,倒像是嘲讽,“我究竟犯了多重的罪,要受这样的惩罚?”
爱丽丝盯着他的眼睛不言语。
“你说得对,活着就要有些目空一切的勇气,觉得这天地都是为我而生,否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撒旦放开她的衣袖,回望硫磺火湖,“我失去了往昔的力量,被封印在这十字架里,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替愚蠢的人实现愚蠢的愿望,看着他们因付出代价而痛苦,等待着第一百个看透我真实身份的人到来。”
“我一直在等待着末日审判的来临,到那时会有许多和我一样的罪人陪我下地狱,我想着,我替那么多人实现了愿望,或许最终的惩罚会减轻……但是那一天迟迟不来,我的力量也渐渐被消磨殆尽。”撒旦的笑容在熔岩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模糊,“其实那一天不会来了,诸天神魔已死,只有我还活着,辉煌也好,折磨也罢,从前的一切都再也找不到踪迹。你看透我身份的那一刻,我也该解脱了,我说过想入世,其实都是骗你的,我没有这个机会,今天即是我的末日,一切古老的传说都已终结,我也不该再存于世上。”
“之所以将你们引到这里。”撒旦忽然低头笑了一声,“安德烈长生不老容颜不变,是我动的手脚,我要他去后世找到你们,提醒你们来认清我的身份,你们成长缓慢生命绵长,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我需要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认清我。我消失后,十字架的效果自然化为乌有,你们都会开始正常地成长、衰老、死亡,一切诅咒都会消失,唯有你,爱丽丝……”
他抬头看进爱丽丝的双眼,“你这个从黄泉归来的人,再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的未来。”
爱丽丝沉默了片刻,“正常人的未来是指什么?”
“所有的未来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前进,而你的未来是静止,一切看似在变化,实则未变。”他侧过头,目光扫过秦渊的脸,笑着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这也正是我希望的。”爱丽丝微微笑了笑,“爱丽丝早已死在1854年,我不期待什么未来。”
“这样真的好么?时间久了你就会感到绝望吧?”凯利看着她,“不如和我一起下地狱,我会抹消你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不再记得你,你还是那个死在1854年的爱丽丝,这才是你希望的吧?只怪卡斯特擅自将你带回了尘世。”
秦渊上前一步,挡在爱丽丝面前,低头望着他,眼神是少有的凝重,“撒旦,我记得你最擅长迷惑世人,爱丽丝说过她会安心活下去,不会和你走。”
撒旦的目光锐利起来,“我是堕天使,最讨厌你们这些信上帝的人,卡斯特主教,你如此自私自利,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妄想阻止我?我是看守地狱的天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生死是怎么一回事,起死回生,妄用禁术,双方必然要付出惨痛代价。”
他冷笑,“自以为是,愚蠢至极。”
“你想拉着我下地狱?”爱丽丝失笑。
“不错。”撒旦说,“而且你死后,我会抹去他对你的记忆,他不会再感到痛苦,你不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么?”
他举起一只手到秦渊面前,爱丽丝只看见秦渊眼中空白了一瞬,而后眼睛闭上,就这么晕了过去。爱丽丝趁他倒下之前伸手扶住他,慢慢把他放在地上,抬头看着撒旦,“你做什么?”
“要你自己做决定,不想让他捣乱。”撒旦笑。
爱丽丝终于有空往四周观察一番,“他们人呢?”
“我藏起来了。”撒旦不负责任地说。
安德烈等人在附近翻了一圈儿,并未发现那三个人的踪影,他倒吸一口冷气,指了指那一潭熔岩,“莫非掉下去了?”
邵万城敲了他脑袋一下,亚瑟也说:“怎么可能?前一秒还站得远远的,一定是撒旦动了手脚。”
“撒撒撒……撒旦?”安德烈目瞪口呆。
“就是那个凯利啊。”亚瑟嗤笑,“你居然给他起这么可爱的名字,跟凯文是一套的么?”
邵万城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别说笑了,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亚瑟叹了口气,“刚才那个孩子才是十字架力量的来源,传说中的堕天使撒旦。我是十字架的上一任主人,曾在梦里见过他,也猜出过他的身份,很不巧赶上了1854年感染瘟疫的那段时间,后来遭逢变故,他又抹去我的记忆,因此我一直没能想起来这回事。”
“他为何要抹去你的记忆?”安德烈问。
“据说只有凭自己猜出他真实身份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真正的主人,直到第一百个这样的人出现,他才能从十字架中解放出来。”亚瑟说,“为了这个规则必须抹去我的记忆,不然我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不就没有意义了。”
他说完,看向安德烈,“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愣了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替凯文看管教堂时认识了他,只觉得他是个挺聪明的普通小孩,他知道我在研究古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