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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多嘴!”刑老大啐了他一口,微眯起的小眼倒是不辜负“贼眉鼠目”四个字,可偏生,眼睛里却是闪过一道精光,瞪得那解围的官兵退了两步,“老子做什么自有分寸,还需要你来教不成!死开!”
一时便有旁人拉了那小伙子道:“算了,你可别得罪他,他同左相府里的管事倒有几分交情,若是得罪了他,够你喝一壶的。”
“呸。这世道,便是这阿猫阿狗都要为虎作伥。”小伙子啐了一口,还要上去,脚还没跨出去,却是终究收了回来,狠狠地叹了口气:自个儿何曾不是为虎作伥,世道……什么是世道?
那边的姑娘已是又退了一步,刑老大一把抓过她的手,贼笑道:“小娘子,你可得同我好好说说,这人怎么就死在你家跟前了,否则,你老子娘都得被老子送进大牢里去!”
“我不知道……”那姑娘显然是吓坏了,如何挣扎都挣不脱,刑老大已是伸出另外一只手,直接拉过她的腰贼笑道:“不知道,那哥哥我就教教你如何知道知道!”说话间,他已是施了力气,就要去拖那姑娘。
现场总共有六七个官兵,可人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姑娘哭着喊着,至中途时,那姑娘几乎是跪了下来,眼儿巴巴地望着方才那个出声的小伙子。
“谁也救不了你,老子查了一夜又累又困,正是一肚子火,今日就是拿你来泻火的!”刑老大又是一笑,眼神却是半是威胁半是赞许地多看了那小伙子一眼长笑而去。
姑娘再次定睛看着那小伙子,眼神里仿佛全是“救我,求求你救我……”这让他突然响起了家里的娘子,不知为何,他突然平生出一股勇气,拔了刀便冲上前去,架在刑老大的脖子上,扬声道:“你放开他!刑老大,我们是官兵,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你给我放开他!”
“你敢拿刀对着老子!”刑老大恶狠狠地望着小伙子,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老子后头是什么人!那是左相!你敢拿刀对着老子!”
他的话音未落,却觉自个儿的脖子上,一道暖流划过,那刀很快,他丝毫没有察觉,却觉脖子上一凉,红色的鲜血渐渐涌出来,一双眼睛突然放大……
小伙子惊异地掉了刀,低声道:“不是我,不是我砍的……”
身后却是响起异常冷静的声音,那人似是对着刑老大说的:“别在我跟前说老子。老子的老子是当今圣上,不是左相!”
小伙子一回头,便见一贵气逼人的青年人慢慢走近,他手上提着的,仿佛不是杀人的凶器,而是极度珍惜的宝物,拿了干净的帕子,缓缓地擦净了上头的血,一举一动,霎是好看,半晌,他才听到他身边有个人唤他,“二殿下。”
二皇子,齐峰。
小伙子惊异下,脚已经发软,晃晃荡荡地拉着那吓傻的姑娘,忙跪下,便听头顶上的人道:“人呢……”
主事儿的刑老大已死,谁都不敢回话。小伙子愣了半晌,方才发现,二殿下正是问的自个儿。
“属下等来时,那刺客已经死在这路上,断了气儿了。”小伙子虽有些战战兢兢,却仍是仔细回答道。
“死了?身上可发现什么物件?”齐峰蹙眉道。
“属下等搜遍了他全身,什么都没发现。倒是刑老大找到了个牌子,这会在他身上,属下等也不知道是什么!属下这就搜来……”说话间,他已是从死去的刑老大身上摸出那牌子,那红布包住的牌子恍惚露出一角,小伙子定睛一看,心下却是一沉,那牌子,分明便是东宫的腰牌,他就见过几次。
电光火石间,他已是惊疑不定,若这真是东宫的人,而二殿下要寻的刺客便是来自东宫,那这皇城,究竟要发生什么变动?
当下,他面色不变,却是直直将那红布包好,又交到了齐峰手上,偷偷用眼观察,却见他脸色未变,只是微微叹息,跨步就走。
小伙子心下一松,人已经要坐在地上,方才要喘过气来,却见远去的人又回了身,指着他对对身边的侍从道:“除了他,其他人杖责五十,革职查办。咱们大齐,不要这些冷血的东西!”
天上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继而,却是一阵雷声隆隆,风渐起,不多时,却是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一下一下打在小伙子身上,半晌,他方才抬了头,低声念:“山雨欲来……风满楼……”
建元三十三年七月刚起,天气炎热,皇城□。
先是宫里闹了刺客,盗走了宫里重要的宝物,伤了当今淑妃娘娘,圣上下令查找刺客,哪知刺客寻着了,宝物却不翼而飞,这一闹,已是鸡飞狗跳,过不得几日,宫里竟是传出消息,当日的刺客出自东宫。有大臣上表圣上,道太子定是因着一废太子之事生了罅隙,野心勃勃想要提早篡权夺位,方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
圣上因此一病不起,命捉拿太子质问,寻太子齐岳追问,那时,太子已是人去楼空,太子妃独掌东宫,如何追问,只是哭啼,再问,她便一口咬定,太子已是被奸人掳走。
无论如何,兴风作浪的左相一派已是趁势污蔑太子见势不对,趁机逃走,坐实了他心怀不轨之推测。
圣上容颜震怒,一病不起,命二皇子监国。
大齐,似乎一夜之间便换了天地。
张博兴仰望皇宫一片小小的天空,先是长足的叹了口气,低声嘀咕道:“这天啊,怎么说变就变呢。”再是摇了摇头,他已是踏足进去。
换了一身衣服的齐峰一扫从前懵懂气质,如今站出来,颇有些君主的威风。可张博兴如何看,都觉得他的身上带着齐岳的影子,一晃神,便恍惚。
“殿下唤我有事。”张博兴笑道。
“没事便不能寻你不成。”齐峰匆匆搁下笔,已是将张博兴领到棋盘边上,“近来忙,好容易今日得了闲,想寻你战上一局。”
“殿下真是好雅兴。”张博兴摆了摆手,却是装作一脸八卦的神情,凑上前去,“怎么,寻着太子殿下了?哟,二殿下今日容光焕发,莫不是心想事成了。”
张博兴似是关心,可齐峰如何看,都觉得他眼里全是鄙视,拿着棋子半晌,他终是落下一子,语气间,却是冷了下来,“张博兴,你犯得着每次见着我都冷嘲热讽么?”
“我就是觉得奇怪么。”张博兴无所谓的摇摇头,拿了棋子似是随意一放,齐峰再看,已是锁了眉头,看了半晌,方才幽幽道:“皇兄在哪,我委实不知。他犯下这样的事儿,若是不逃,回来便是个死。我倒宁愿他在外头呆着。”
“这样你好趁了心如了意,当了你的皇帝,杀了所有忤逆你的人?”张博兴轻哼一声,却是不看齐峰。
一句话,竟是惹恼了齐峰,他手一挥,已是将所有的棋子扫在地上,张博兴往后一退,一抬头便见齐峰脸上现出少有的愠怒。
齐峰提了张博兴的领子,压低声音道:“我同你打小便玩在一块,我以为你懂我的脾性。是不是连你都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布得局?张博兴,我潜心了这么多年,我布了这么多的局,若是我要这皇位,我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你不要?”张博兴低声道:“好,你不要,那你母后要是不要?前脚皇帝那遭了贼,正好砍的就是你幕后,后脚太子被人砍成重伤逃出城外,不多时,皇帝便病重撂了摊子,不早不晚,不偏不倚,你接了这摊子。你若是真不要这皇位,你怎么不说当日太子是怎么一身伤逃出城外去的?你若是真不要这皇位,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派了那一堆的盯梢围着范府?”
“那是……”齐峰正要解释,张博兴已是一拳挥到他的脸上。
“齐峰,我曾经当你是兄弟,你好,你真是好,你一万酒,差点送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唯一的一个兄弟的命!长安这会还在床上躺着呢!那酒里的药你真当我不知道是什么?出自大周国皇族的毒药,你还真是舍得!我还没问候一声呢,你那来自大周皇族的王妃,她还好么?”
说话间,齐峰的脸色已是变了又变,唇部翕动半晌,他终是换了话题道:“长安他还好么?”
“好!好得不得了!”张博兴低声笑了笑,抬头却是直直地看着齐峰,看得他犯了心虚,挪开了头,张博兴方才道:“齐峰,我从前觉得你虚伪,可是你如今,怎么虚伪成了这副模样,连我这厚脸皮的人,都要替你脸红三分呢。”
长安的屋子外,却是齐峰派出去的探子,密密麻麻围着的,整个范府人的一举一动,每日都有人向齐峰汇报。
这几日,长安依旧昏迷,齐峰私下让人问过,长安怕是不行了,或许,就在这几日……
“罢了罢了。”齐峰叹了一口气,随身掏了个瓶子出来递给张博兴,“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那药是我下的,我省了这口舌也就是了。这解药是我跟王妃要来的,你拿去救范长安吧。”
见张博兴不接,他索性收回来,“不要?不要拉倒!”
“要要要。反正他已经半死不活,死马当活马医么。”张博兴立马抢过来,看了两眼,终是马不停蹄往外奔去。
待他走不多远,却又有人走近他身边,两手一抱拳,低声道:“殿下,我们的人马追杜银宝和安然出了莲花岗,二人在那附近消失。只是他二人在此期间皆受了重伤,怕是走出不远便会体力透支,只要加派人手,今天之内便能找到他们。”
齐峰一时之间生了疲累,眯着眼睛,半晌道:“撤兵吧。”
“什么?”
“撤兵!”齐峰一回头,眼神凛冽,那人忙道一声“是”,又报道:“左相派出的人已经探出安老将军的踪迹,他像是往雍州方向逃窜了。只是太子,至今未寻着。倒是有人在益水边寻到了太子的佩剑,此刻那佩剑已经到了左相府,左相怕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齐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沉吟片刻,终是唤人更衣,往范府方向步行而去。
往日热闹的东市上,因着益州局势复杂,盘查加紧,如今显得有些凋零,只是原有的商家,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热情地吆喝着。每家都是门前冷清,唯独一家绸缎庄前,却是挤满了人。
齐峰走近时,便隐约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他个高,一眼便望见绸缎庄前挤着五六个家丁丫鬟,几个人手中抱着几匹白绸,又有几个手上提着元宝蜡烛,几个丫鬟皆是眼角泛泪光,眼泡都肿了。
“作孽啊,左相那样好的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哟。”甲叹气道。
“范左相么?他家那个病痨子的二少爷,死了啊?”乙问。
“哪里哟,是哪个刚刚中了状元的状元郎,范子正!”丙探过脑袋答道。
“胡说,范子正如何会死,我看他身子好得好呢,他还跟我买过东西!”乙不服。
“是真的。听说是被人毒死的。可怜哟,这样有才华的人,年纪轻轻的……”丙摇头又道。
齐峰一时间如遭了雷劈,站在人群里,心思一直在转,再回神时,却是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就晚了这片刻,怎么就晚了这片刻……”
转身,他便加快了脚程往范府赶去,刚刚走到,却是愣在了原地,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