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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姐?”小二催促。
“嘘!”何欢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悠扬的乐曲缠绕在绿树碧水间,引得鸟儿纷纷驻足。曾经,他们在沈家的花园抚琴吹|箫,他的笑容,他的眼神,让她怦然心跳。她应该回去他身边,就算不为儿子,他也是世上唯一能令她脸红痴迷的男人。
“表小姐?”文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诧异地看着何欢。
小二察觉不对劲,急忙解释:“是何小姐说,沈大爷约了她在这里见面……”
“我只是说,我是特意来见姐夫的。”何欢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询问文竹:“表姐夫怎么会在这里?沈管家的伤势已经无碍了吗?”
文竹对着小二点点头,待他离开,他才压着声音说:“表小姐,趁着大爷没看到您,小的送您出去吧。”
“表姐夫这会儿应该在家陪着念曦才是。”她再次朝沈经纶看去。
文竹上前一步,挡住何欢的视线,不耐烦地回答:“表小姐,昨日的事,大爷虽然觉得很抱歉,但那件事是意外,与大爷没有一点关系。大爷宅心仁厚,才请肖大夫替您诊治。又赔偿了您汤药费。大爷已经仁至义尽,请您不要得寸进尺。”他说得又急又快,伸手指了指院门,示意何欢离开。
何欢假装没看到,说道:“我听到表姐夫的箫声,这才进来瞧瞧……”
“表小姐,小的不管您想干什么,总之请您不要打扰大爷,大爷已经奔波了一早上,您能不能让他清净一会儿!”
文竹的话逾矩了。同时也证明他真的急了。何欢看了他一眼。厚着脸皮问:“表姐夫为何奔波?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文竹见何欢不依不饶。指了指院门,赶着何欢走了几步,这才解释:“小少爷与肖大夫要去庄子上调养身体,大爷一早出城。去庄子上打点安排,直至这会儿,连口水都没喝……”
“文竹?”沈经纶的箫声突然止了。
“大爷。”文竹赶忙回头行礼。
何欢站在廊下,远远对着沈经纶福了福,说道:“表姐夫,我听到你的箫声,所以进来看看。”
文竹赶忙接口:“小的正要送表小姐出去。”
沈经纶看了看何欢,平静地陈述:“肖大夫说,何小姐的身体已经无碍。”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淡漠与疏离。未待何欢回应。他吩咐文竹:“时辰不早了,走吧。”他转身,朝着回廊另一边的小木桥走去。
何欢一时情急,脱口而出:“表姐夫,谢三为何来到蓟州。为何潜入表姐夫家,您是已经知道原因,还是决定放任不管?”
沈经纶止住脚步,朝着四周看了看,不悦地说:“何小姐,这里是《翠竹轩》,请你谨言慎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念曦的安危考虑。”
“有劳何小姐费心了。”沈经纶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又抬高音量吩咐文竹:“你先送何小姐离开,我在屋子里等你。”
“等一下!”何欢上前一步,倚着回廊的栏杆大声说:“如果我说,最近发生的事很可能与表姐夫买的字画有关呢?”
沈经纶没有回应这话,只是向着何欢站立的方向走了几步,对文竹使了一个眼色。文竹会意,沿着回廊转了一圈,随即守在了院子门口。
隔着潺潺的流水,沈经纶打量何欢,面无表情地说:“何小姐,我早就说过,沈家的事不牢你费心。另外,若是你没有听到传言,我可以亲口告诉你,三年内我不会娶妻,这样够清楚明白了吗?”最后这句反问,无形中带着薄薄的愠怒意味,不再是一贯的淡漠。
何欢低头掩饰情绪,忽然间鼻头酸涩。先前离得远,她没有发现,这会儿才清清楚楚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竹箫是她的陪嫁之物,是她的父亲在临上船之前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何欢抬头看他。她很想问一问他,既然他到哪儿都带着“她”的遗物,为何她仅仅变成了何欢的模样,他就认不出她了?他认定是紫兰透露了他们夫妻相处时的私|密之事,难道他觉得她是多话的人吗?
眼见沈经纶转身欲走,她扬声问:“你说三年内不续娶,是因为表姐吗?”
正文 第62章 表白
沈经纶仿佛压根没听到何欢的问话,他背对何欢,径直朝小木桥走去。
何欢心情激荡,沿着回廊疾步而行。在绣花鞋踏过木地板的“咚咚”声中,她在小木桥的桥头堵住了沈经纶。
沈经纶无言地看她,漂亮的凤眼又黑又亮。
何欢微微喘息,小心肝“嘭嘭”直跳。她自认了解沈经纶,可此时此刻,她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她想说些什么,只觉得口干舌燥。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一滴流逝,中午的阳光透过合|欢树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打下斑驳的光影。何欢低头不敢看他,却又不甘心任他离开。
“你……我……”何欢手心冒汗,“那个,沈管家的伤……他好些了吗?”问完这话,她许久没听到沈经纶的回答,只能低声解释:“那些黑巾人,怎么说都是冲着我去的……”
“何小姐,你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吗?”沈经纶不耐烦地反问,郑重地重申:“我再说一次,三年之内我不会娶妻。”
何欢下意识抬头,只见近在咫尺的他正低头凝视她。与林曦言而言,他这样的神情,她似曾相识。她慌慌张张后退一步,小脸涨得通红,情不自禁想到了那一天。
沈经纶从来都是君子,人前人后都恪守礼仪,可是那一天,就在绮怀居,在他刚刚站立的大树下,他也是这样凝视她,然后他不期然地深深吻住她,在炫目的阳光下。
我一定是看错了!
何欢抬头,就见沈经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一片清明。
果然是我看错了。
何欢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三年?因为我和林二小姐的年纪,我们都等不了三年?”
“你太高估自己了。”沈经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是三年?先前你说,纳我为妾,也是三年。”何欢追问。
沈经纶看一眼正朝他们走来的文竹。文竹收到暗示。转身离开。
何欢看了看文竹的背影,复又抬头朝沈经纶看去,说道:“表姐夫,你总是要娶妻的。或许你可以没有妻子,但沈家不能没有宗妇。”
“将来,或许我不得不娶妻,但是在我心中,唯有曦言才是我的妻子,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沈经纶话音未落,何欢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她居然用何欢的身份。听到了他对林曦言的表白。一夕间。眼泪涌上她的眼眶。迷离的泪光中,他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
“你不是她,对她来说。宁愿流血,也不愿流眼泪。”沈经纶转过身,抬头望着火红的合|欢花,“不要再说什么,你就是曦言,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即便你们是表姐妹,即便你们是双生子,你也不是她,我心悦她。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容貌。”
沈经纶的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淡,却又是那么深情。何欢的心犹如落花纷飞的池水,满是交错纠结的波痕。她很想大叫:既然不是因为容貌,为什么你会认不出我?
可惜。理智告诉她,她若是这么做,只会惹他反感。
何欢伸手擦去眼角的泪花,可感动的泪水复又涌入眼眶。她再次伸手拭去眼泪,仰头看着他的侧脸。现实不容她期盼才子佳人式的爱情,但她终究是女人,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他们两情相悦,他爱她至深。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表姐的?”她呆呆地看着他的侧颜。他的五官愈加棱角分明,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他瘦了很多。
沈经纶没有回头,只是摇头道:“有意义吗?”
“我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输在什么时候。”
沈经纶轻笑。何欢看得分明,他真的笑了,由心而发的笑容,并不是礼貌,更不是敷衍。他想到林曦言了吗?
“你没有输,输的是我。”沈经纶右手握拳,轻轻打在廊柱上。他的动作并不重,但何欢清楚地看到,他的指关节泛白,他在极力压抑情绪。
“我不懂。”何欢失神地上前一步。
沈经纶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沉默片刻,他冷声说:“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你不是想让我死心吗?”
“你不死心,又能如何?”沈经纶摇头,“此刻你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是何小姐。我与你说这么多话,仅仅因为你是曦言的表妹,仅此而已。”
何欢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是一味注视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她脱口而出:“表姐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那又如何?”沈经纶嗤笑。
“你不知道她背着你做了多少事。”
“你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不知情呢?”沈经纶目视前方,神情似陷入了只属于他和林曦言的回忆。
“她善妒,她工于心计,自从你们第一次相遇,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沈经纶笑了,轻言:“如果没有我的配合,她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次,他的笑容同样讥讽,没有不屑,更没有冷漠无情。他的眼中只有满腔的柔情,仿佛何欢的疾言厉色反而令他陷入了玫瑰色的回忆。
何欢看着沈经纶,胸口似堵了一团棉花。他深爱林曦言,她就是林曦言,可是她难受,她嫉妒曾经的自己。在他心中,林曦言死了,她如何从一个死人手中,从自己手中抢回丈夫的心?这一切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吗?
初夏的微风夹杂着合|欢花独有的香气拂过两人的脸颊。沈经纶就那样站着,似雕像一般,他的目光平视远方,却又像什么都看不到,又或者,他看到了记忆中的林曦言。
何欢的心很乱,她无法思考,更迈不开脚步。她在死后才知道,他比她更爱她;她在今日才得知,他早就洞悉了一切,他一直包容着她,配合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沈经纶觉得何欢还不够伤心,他一字一句说:“早在她决意嫁我之前,我就决定娶她,我没有上林家提亲,因为我和永安侯有十年之约……”
“什么十年之约?”
沈经纶没有回答,继续陈述:“我们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我不妨告诉你,在曦言心底,她与你一直有姐妹之情,所以不要逼我像对付林二小姐那样对付你。”
何欢彻底懵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经纶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跌坐在栏杆上,回忆着沈经纶说过的每一个字。
在林曦言的心底,何欢和林梦言的确是不同的。他竟然这么了解她!
何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马车上的,她只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沈经纶。
“小姐?”白芍怯怯地唤了一声。
“什么事?”何欢似幽魂一般,无意识回了一句。
“小姐,张伯问,我们要不要去衙门?”
“衙门?”何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原本打算,若是从何柏海处探听到消息,便借故去衙门见谢三。不管怎么样,他三番两次救她,她却连累他受伤,甚至曾蓄意陷害他。除了一声“谢谢”,她还欠他一句道歉。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沈大爷……”
“不是。”何欢焦躁地打断白芍,扬声吩咐:“张伯,先回家吧。”她挑开车帘,怔怔地望着窗外。
这一刻,她更加坚定了再嫁沈经纶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