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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捕头清了清喉咙才说:“三爷,半个时辰前,水汀在衙门外击鼓,声称自己的确是逃奴,她愿意坦白交代,换吕大人轻判。”
谢三朝沈家的大门望了一眼,吩咐长安自去办事,这才问林捕头:“她能交代什么?”
林捕头回道:“她告诉吕大人,她有何家三老爷私通反贼的证据……”
“什么!”谢三猛地站起身,“她有什么证据?”
“她拿出了唐安的字画,说是从何三老爷的房间偷的,打算与人私奔去倭国贩卖,因衙门追得紧,她无处藏身,奸夫又舍她而去,她唯有上衙门自首。”林捕头一边说,一边观察谢三的神色,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谢三哪里顾得上林捕头的目光。他只知道,若何柏海的罪名成立,何欢一定会受牵连。他相信何欢的判断,何柏海不可能谋反,水汀明明可以脱身,为什么折回来,一定要抱着何家三房一起死?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谢三提醒林捕头:“何三老爷经常敦促衙门替他捉拿逃奴,衙门派人捉拿水汀了吗?”
他的本意只是告诉林捕头,水汀压根没有走投无路,但林捕头却说:“回三爷,这事儿是肖捕头负责的,在下不清楚。在下只是奉吕大人之命请示您,谋反之罪轻慢不得,如今证据确凿,是不是应该先将何家一众人等下狱,择日开堂审问?”
正文 第127章 护短
谢三知道,以林捕头的脾气,一定希望他说一句:一切公事公办。可是在他眼中,即便何欢一大早就故意惹他生气,但她确实是无辜的,干嘛让她受牢狱之苦?吕县令命林捕头请示他,自然希望他明确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
毫不犹豫的,谢三一本正经说:“水汀是逃奴,衙门岂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林捕头愣了一下,低头道:“水汀击鼓鸣冤的时候,引来很多百姓围观,她当场拿出了唐安的真迹,又振振有词地说……”
“她本就是逃奴,哪里来的冤屈?衙门若是姑息了她,岂不是变相怂恿更多居心叵测的奴才诬陷主子?”谢三说得义正词严,又似生怕林捕头听不懂,他直截了当说:“既然水汀上衙门自首了,开堂审问是一定的,至于有没有必要找何家三房——”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何家三老爷是否需要上公堂与水汀对质,还要看水汀是否有真凭实据。毕竟就算她拿出的字画是唐安的真迹,也不能证明字画原本属于何家三房。”
林捕头虽是粗人,但他听明白了,谢三在告诉他,就算需要上公堂对质,也是何柏海的事,与何欢等人无关。他没料到谢三居然摆明护着何欢,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续而又觉心中一片了然,压着声音说:“谢三爷,肖捕头得了王瘸子的消息,去找何家三老爷的时候,正巧遇上何大小姐,耽搁了不少时间……”
“你也说是‘正巧’。又能说明什么呢?”谢三沉下了脸,一字一句陈述:“虽然蓟州与京城相隔甚远,若是八百里加急的话,来回也用不了几天。林捕头莫不是想让我请来皇上的圣旨。表明我的立场吧?”
“在下不敢!”林捕头赶忙对着谢三拱了拱手,声称回去复命,急匆匆走了。
待他一走,谢三站起身,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他想去找何欢,可他们都道过别了。她也说了,祝他“一路顺风”,他怎么能眼巴巴送上门?不过,他是怎么都不会让何欢再次戴上镣铐,踏入衙门受委屈的!
“长安!”他扬声呼唤。
“三爷,长安送信去了,尚未回来。”
谢三闻言,行至窗口朝外望去,就见长安正疾步朝客栈走来。他转而朝沈家大门望去,心中暗忖:水汀不过是一颗棋子。她去而复返,到底受何人指使,有什么目的?何家一穷二白,何欢也算长得不错,但还称不上国色天香,一笑倾城。应该没人针对他们才是。
不多会儿,长安在门外询问:“三爷,您唤小的?”
“进来再说。”谢三关上窗户,转身问道:“沈家的人怎么说?”
“回三爷,沈家管事说,沈大爷今日不得空,其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是上次那个沈强说的?”
长安怔了一下,摇头道:“不是。小的走去沈家的时候,远远看到沈强管事急匆匆出门了,好似去衙门了。”
“衙门?”谢三沉吟。“难道他所谓的‘不得空’,全因水汀去了衙门?”
另一厢,林捕头骑马回到衙门,径直去了后衙。吕县令听到外面的动静,迎上前问:“怎么样?谢三爷怎么说?”
林捕头深深看了吕县令一眼。犹豫片刻说道:“谢三爷没有明说,他的言下之意,首要弄清楚字画的真伪,毕竟事关谋反,轻忽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抓不抓人?”吕县令一脸急色。
这一回林捕头没有犹豫,压着声音说:“大人,在下听说,先太子及唐安等人,十年前逃去了倭国,前几天又冒出一个‘羽公子’,再说,何三老爷每年都与倭国商人有大笔生意往来,保不准里面有什么猫腻。”他上前一步,掩嘴低语:“就算谢三爷是侯爷,伯爷又如何?难道他不怕皇上怪罪?依在下愚见,还不如弄清楚事实。若水汀所言属实,这可是大人立功的好机会……”
“官场的事,你不懂。”吕县令连连摇头,喃喃道:“谢三爷若是摆明护着何大小姐,就算我立了功,升了官又如何?将来他有的是机会给我穿小鞋……不行,不行。”他连连摇头,“再说,何大小姐可是沈大爷的小姨子……”
“大人想得不错!”肖捕头推门而入,对着吕县令说:“大人,在下刚刚见过沈大爷派来的管事沈强。他暗示在下,何大小姐怎么说都是沈大奶奶的表妹。沈大爷今日本来是要出门的,听说有人指证何家,他特意留在家中等消息。”
“沈强亲口对你说的?”吕县令急得团团转,“本官现在才知道,何大小姐居然这么大本事,以前不是说她懦弱好欺吗?”
“大人,不管何大小姐是不是懦弱好欺,您怎么都要卖谢三爷和沈大爷一个面子,不如顺水推舟……”肖捕头附在吕县令耳边低语。
林捕头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待他们说完了,他对着吕县令说:“大人,无论是沈大爷,还是谢三爷,仅仅想保住何大小姐罢了。其实,以他们的身份,都不可能迎娶何大小姐。依在下看,只要何大小姐本人好端端的,他们应该更乐于英雄救美。不然谢三爷怎么会对在下说,事关谋反,轻忽不得呢?”
肖捕头一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附和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沈强只对我提及何大小姐,旁人可是半句没提。不过——”他担忧地问吕县令:“大人若是有心给他们‘英雄救美’的机会,可何大小姐只是一个人……这岂不是一个碗,两双筷子?”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吕县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林捕头不屑地看一眼低头议论的吕县令及肖捕头,转头朝大牢的方向看去。
大牢内,水汀身穿囚衣,手戴镣铐,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木然看着远方。她奉命折回衙门,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她的目标不是旁人,正是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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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8章 对质
吕县令只当林捕头所言是谢三的原话,他与肖捕头商议许久,决意“请”何家所有人至衙门回话。为了向谢三及沈经纶表明,他这是给他们英雄救美的机会,欲命衙差预先支会他们。
林捕头听完上峰的安排,低头劝说:“大人,谢三爷和沈大爷都不是等闲之辈,特别是谢三爷,很可能是皇上身边的近臣……”
“什么近臣?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难道他果真是……”吕县令急切地看着林捕头,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林捕头摇头道:“谢三爷并没有说过什么,在下只是觉得,他毕竟是京城来的,若大人把案子审得清楚明白,或许对您的仕途大有益处……”
“这你就不懂了。”吕县令连连摇头,不赞同地说:“这都一个月了,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位谢三爷可不是包公在世,为民请命而来。”他看了看左右,低声说:“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就直说吧,谢三爷来到蓟州纯粹私事,说白了,他就是假公济私,他怎么会在乎案情呢?”
林捕头目光一闪,笑着问:“大人,是不是谢捕头回京之前,给您透露了什么内幕?”
“内幕倒是没有,不过他无意中提及,他是在蓟州遇上谢三爷的,并不是谢三爷所说,他与谢捕头一路追踪冯骥阳来到蓟州。”
“谢捕头为何与大人说起这话?”林捕头急问。
“你怎么这么问?”吕县令诧异地看着林捕头。
林捕头慌忙掩下情绪,笑道:“在下只是觉得,谢捕头走得那么急。或许有什么内情。”
“你管他内情不内情的。”肖捕头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对着吕县令奉承道:“官场的事,大人自然比我们看得通透。大人的吩咐,我们照办就是。”
“大人的吩咐我们自然应该照办。”林捕头“呵呵”一笑。又道:“我只是觉得,给谢三爷和沈大爷送口信的时候,他们难免会问起水汀的说辞,不如先听一听,她有什么话说……”
肖捕头一脸不赞同,摇头认定:“有什么好听的。她要说的。先前都已经说得七七八八……”
“先前只是她口述……”
“难道林捕头想让她立马画押招供?”
吕县令看着林捕头和肖捕头你一句,我一句,正觉头痛之际,衙差在门外说:“大人,何家三老爷来了,说是要把府上的逃奴带回家处置。”
“这么快?”吕县令不自觉皱起眉头。
“大人,要不要在下去通知谢三爷和沈大爷?”肖捕头一脸谄笑。
林捕头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沉声说:“不如先让水汀与何三老爷当场对质。先前水汀来到衙门不足一个时辰,沈大爷就命沈强管事传话肖捕头。我想,沈大爷或许已经知道。何三老爷来了衙门。”
吕县令胡乱点点头,只说先去见见何柏海,率先走出了屋子。
公堂之上,何柏海脸色灰沉。见吕县令来了,他俯首跪在地上,连声说着感激的话。请求吕县令把水汀交还何家。
吕县令重重一拍惊堂木,沉声说:“何……”他本欲称他“何柏海”,想了想还是改口道:“何三老爷,你闻讯赶来,就应该知道,水汀状告你私通反贼……”
“大人,冤枉啊!”何柏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伏在地上哀声说:“大人明鉴,她这是诬陷草民,草民是本分的商人。怎么可能私通反贼。”他连连喊冤,脸上却并无半点惊讶与愤懑,眼中只有忧虑与犹豫。
水汀在衙门前击鼓鸣冤,虽有不少百姓围观,但何家离衙门并不近。事情并没有传到他耳中。他之所以跪在公堂上,是何欢通知他,也是她授意他主动上衙门,争取主动权。
可是在此之前,确切地说,在水汀现身衙门之前,有一个眼生的男人拦住他,对着他说,水汀会指证他,他唯一的出路,把一切推给何欢。当初他没有明白这句话,这会儿全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对何家大房,二房没有一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