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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忽然抱起毛乐言,大步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门外的侍卫吼道:“马上去把所有的御医叫到昭阳殿。”
大家也急忙跟过去。
回到昭阳殿,小兰和粉儿去取来温水,为毛乐言擦拭手和脸,一边擦一边掉泪。
景王急躁不安,怒道:“御医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啊?本王要砍了他们。”
御医急急赶到,而原先替毛乐言诊治的御医脸色苍白,其实深夜的时候他为毛乐言诊脉,已经知道毛乐言的脉搏不好,但是他固执地认为毛乐言是个能人,懂内功,所以能自己调养气息,如今听闻毛乐言薨了,顿时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景王对御医厉声道:“你们立刻治好乐妃,治好了,本王重重有赏,治不好,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一同上前诊治,但是触及毛乐言的脉搏,大家都垂下手,齐齐跪在地上,道:“王爷,请恕微臣无能,乐妃娘娘,已经薨了。”
“你,你不是说乐妃好好的吗?你还乐妃的命来。”景王面容哀痛,一双眼瞪得吓人,棱角分明的微微扭曲,无论他如何控制压抑,也不能压下这满心的悲伤和愤怒自责。他太大意了,他怎么能相信她好好的?分明深夜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油尽灯枯了,他却只顾着给皇帝送药,若是留在她身边,当能及时营救,是他,害得她孤零零地死在冷宫里。
御医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一声不敢出。
皇后蹙眉,抬头看着景王,轻声道:“什么事都不要再说了,让小言静静地走吧,不要吵着她。”
皇后一句话,便陡然平息了景王所有的怒气,怒气散去,只剩下一脸的悲伤,寂寥地走向殿外,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呼啸而过的北风撩起他的头发和披风,一轮明艳的太阳跳跃出来,金光灿灿,映照得四周的云彩如同织锦般华贵美丽。
一切都不一样了,太阳可以每日升起,而记忆中那个俏皮的女子,却是永久地离开了。他面对过很多生死,父皇死的时候,他心疼得跟快要碎掉一般。但是父皇年迈,他心中早有准备。毛乐言不一样,他前一刻见她还好好的,这个改变他一生的女人,红颜知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走了。
心,不是碎了,而是空了,他觉得他的心事,不会再有人懂得。
皇后坐在他身边,鼻音重重地道:“她,可有什么话留下来?”
景王掩面,她安排好了粉儿她们,却没有给他和皇帝留下一句话,“她让你收留她身边的人。”景王仰头,看着天边那越发浓烈的金光,已经无法逼视了,一夜没合眼了,不觉得困,只觉得全身疲惫,软得跟失去力气一般。
皇后微微点头,眼泪又从眼角滑下,哽咽道:“本宫知道,她待身边的人,哪怕是下人,都是一样的好。”
“席凌,本王从没跟你说过,其实,本王是为了她,才放弃了跟刘渐争夺皇位。”席凌是皇后的闺名,被她遗忘了许久的名字。如今突兀听闻,她只觉得尘世滚滚,岁月如流,如今,她再不是他口中念着的那个有小女儿情怀的席凌了。她是大刘的皇后,肩负图汉族的兴旺衰落。
“你喜欢她?”这个问题,是她一直不敢问的,但是此刻,她人已经不在了,即便他真的爱上了毛乐言,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能坦然面对,毕竟毛乐言是她少数佩服的女子。
景王点点头,“喜欢。”
皇后微微颌首,心中不自觉地漫出一股酸涩,当听到他亲口说,她还是会觉得难受。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始终忽略爱情是自私的。
景王眸光深远,继续道:“这种喜欢,非关爱情,在我心底,深爱的女子始终只有席凌一个。而小言,却是我毕生最好的好友,她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明白,尘世上,除了自己的个人荣誉得失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都比这个重要。她陪着我一步步成长。席凌,我都已近这个年纪了,我还用成长这两个字形容自己,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皇后肃然起敬,她不知道毛乐言用什么方式让他改变,但是,无论如何,她是做到了,并且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让他放弃筹谋十年的大计。想起如今她静静地躺在里面,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难过,“我们都在成长,吉,我感激她,她改变了你,让你变得跟从前一样可爱。”
景王伸手握住皇后的手,两人双手碰触的那一瞬间,仿佛从前的年岁又回来了。他们并没有想过怎么样,只是在此刻,大家都需要双方给的温暖。
☆、第两百一十七章 她最怕冷了
刘渐醒来之后,已经是过了辰时。他脸上的黑气已然褪尽,不止如此,脸色还比以前更为红润了些。他几乎是一跃而起的,体内有一股力量似乎要喷涌而出,他整个人觉得滚烫发热。
景王留在昭阳殿,而皇后和莫离则重新回到永晖殿,柳依依却还没知道毛乐言的死讯,但是却知道皇帝服用了解药,便急忙过来相见。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皇上跳起来,诧异地笑道:“瞧你,活蹦乱跳的,像小时候一样。”
御医也随在旁边,急忙上前为刘渐诊脉,御医也十分震惊,道:“皇帝的脉搏沉稳有力,竟比没中毒之前还要强壮,看来,是天佑吾皇啊。”
莫离也微微惊诧地道:“怎么会这样?一般中毒之后,就算解毒,身体也会十分虚弱。皇上,你觉得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刘渐闻言,盘腿运功了一下,觉得体内有一股真情充盈着,从小腹慢慢走向四肢百骸,他缓缓睁开眼,道:“朕觉得并无不妥,真气能顺畅地运行,而且,朕发现,朕的内力,竟要比之前还深厚了许多。”
莫离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之前听过,毒箭蛙的毒是无药可解的,毛乐言给皇上服用的,会否也是她自己的救命丹药?
刘渐环视了一下众人,不见毛乐言在场,便问道:“小言回来了么?”
大家都一怔,柳依依坐在他身旁,柔声道:“乐妃回来了,在我们回来后不久就回来了。”她只知道毛乐言被打入冷宫,还没来得及去看,因为她跟沈云清交代了好些事情,并且安排了一下小舒的身后事,所以竟不知道毛乐言已经死了的消息。她以为大家面容怔愣,是不知道如何告知皇上毛乐言被打入冷宫的事情。
刘渐闻言,脸色一松,道:“她也累了,朕一会去看看她。”
柳依依是江湖中人,性子比较耿直,她也不怕得罪太后,道:“皇上还是让太后娘娘先下令把乐妃从冷宫里放出来吧。”
太后蹙眉,眸光冷凝地看着柳依依,柳依依却盈盈下跪,对太后道:“这一次歼灭静王府,乐妃出了很大的功劳,不管她之前有什么过错,希望太后看在她忠心为皇上的份上,饶恕了她吧。”
太后还没说什么,皇后便急急地转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滑下的眼泪。她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滋味,不知道当皇上听到毛乐言的死讯,会有什么样绝望的心情。她无法想象,也不想皇上去经受这种悲痛。但是,除非是大罗神仙降世,否则,毛乐言是再也回不来了。
刘渐面容凝聚着怒气,看着太后,“母后,乐妃犯了什么罪?你要把她打入冷宫?”
太后长长地叹气,有什么罪也好,人都死了,一切就烟消云散,他知道刘渐喜欢毛乐言,但是,他以后还会喜欢上很多女子,最多为毛乐言伤心一阵子,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毕竟,他知道自己是皇帝,肩膀上挑着国家的重担。容不得他任性半分。
她道:“哀家如今也不怪她了,人都死了,她做错了什么,哀家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最先哭出来的是皇后,她其实整个早上,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当听到太后这句话,心里陡然就替毛乐言委屈了起来,毛乐言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需要太后在她死后来赦免她的什么罪。
刘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脑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甚至空白一片,他没有直接问太后,而是看向皇后,用十分严厉的口气道:“皇后,你哭什么?”
皇后抹去眼泪,跪在地上,“皇上,乐妃在昭阳殿,您过去瞧瞧她。”
刘渐仿佛听了很不可思议的话,他冷笑道:“朕自然会去看她,要不,你让她来见朕也可以。”声音已经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希望能听到皇后回答说毛乐言可以走来看他,那么,太后所言的一切,就是一个恶意的谎言。
柳依依的反应符合皇帝的期望,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您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乐妃如今不是在冷宫好好的么?”
莫离面容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他淡淡地道:“乐妃如今在昭阳殿,已经送回去了,王爷在那边守着。”他看向刘渐,眸光有一丝不忍,却还是残忍地说了出来,“微臣去看过,乐妃,确实已经薨逝了。”
刘渐粗暴地推开莫离,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乐妃怎么会死?”他一把抓住柳依依,急切地问道:“贤妃,你告诉朕,小言如今在哪里?是不是在冷宫,走,你陪朕去找她。”
慌乱之下,他认为柳依依跟他是一国的。所以,他甚至连莫离都不相信了,宁可相信柳依依。
太后厉声道:“皇帝,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妃子,你是不是要弄得被群臣取笑才心满意足?乐妃死了,那就死了吧,哀家虽不喜欢她,但是她好歹救过哀家的命,哀家也不想她死,但既然死了,就要接受这个事实,你是一国之君,如此风言风语,实在是有失体统。”
皇帝绝望地看着太后,面容从之前的执狂慢慢地变成灰色,那是一种绝望到了极点的灰色,他静静地道:“她死了,我还管得了那么多吗?”如此绝望的语气,仿佛连心都不再有了,他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尘世间,再无她的笑容,再无让他活下去的动力。
一句话,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掉眼泪。太后怔愣了一下,有些沉重地道:“孩子,你对她的痴恋,终有一天会放下,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一个女子而已,实在不值得你如此伤心。你看看你身边,有皇后,有贤妃,有郦贵妃,郦贵妃知道出事了,急得病倒在床上,你心里就念着一个乐妃,对她们公平吗?”
柳依依问莫离,“当真?”
莫离沉重地点点头,别过脸去,扬扬头,再扬一扬,遏制那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柳依依有些失魂落魄起来,她对毛乐言的感情不是很深,但是,也佩服她的为人,两人同时深爱同一个男子,她没在感情上想过跟毛乐言去争些什么,因为,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她无法阻止皇帝去喜欢毛乐言,正如皇帝无法阻止她喜欢他一样。但是,毛乐言如今的身份除了是乐妃之外,还是武林盟主,是飞龙门的掌门,她死了,江湖上势必又要掀起一翻争夺,势必又要血流成河,你死我活。
她很理智,是先想到这个问题,再想到她跟毛乐言之间那浅淡的交情,一直以为浅淡,但是,如今竟无可抑制地悲伤起来。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和永晖殿相距不远的昭阳殿。
而昭阳殿内,粉儿已经帮毛乐言换上一套她最喜欢的桃红色的衣裳,薄如蝉翼的丝缎贴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