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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道:“一家子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两个丫头,赶紧扶着少爷进去,升儿你去请了郎中来,张婆子,把你们家太太搀到屋里头去,这闹的像什么话。”
刘氏发话了,院里人没有敢不听的,不大会儿功夫,就都进了屋去,请了郎中来,说大栓的胳膊恐是折了,又忙着去县城里请接骨的大夫,忙活到了掌灯时分,才算料理明白。
善长还在病中,撑不住这许久,等着大虎这边儿消停了,刘氏便扶着回去了,这边屋里就剩下大虎两口子和大栓。
大栓抱着胳膊缩在炕角,连头都不敢抬,李氏护在儿子跟前,大虎看见大栓哪个样儿,气就不打一出来,这会儿人都走了,李氏才小声道:“你别总瞧着儿子一千个不顺眼,便是再不好,也是你嫡亲的儿子,一点儿小事你就喊打喊杀的要儿子命,真有个好歹,你刘家就绝后了。”
“绝后?”大虎恨道:“有这么个畜生我倒情愿绝后,省的将来让人家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们刘家的祖宗。”
李氏被他一句话差点噎死,好半晌才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五千两银子,也不值儿子一条命啊!”
大虎瞪着李氏忽然点点头道:“我才知道,大栓怎么就成这样了,有你这样的混账娘,想不混账都不成。”
李氏脸色一变,也气上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看我们娘俩儿,哪儿哪儿都不好,心里就没我们娘俩儿,都搁着东院你外甥外甥女呢,你当我不知道,五千两银子算什么,还及不上明薇嫁妆的一半,再说,大栓输得不过竹茗轩的房契,能值几百两,了不得了,他不给,舍了这处,再另寻门面重开一个不就得了,是你那个能干的外甥女,非要那五千两去赎了来,最后却按在大栓脑袋上……”
她话没说完,大虎一抬手把炕桌翻在地上,李氏吓得急忙闭了嘴,大虎站起来指着李氏吼道:“你混账,你懂个屁,你只说那是一个铺子,那可是咱们家的根本,如今整个冀州府周围几十个县,谁不知道竹茗轩的字号,这畜生把铺子输给人家,我们就舍了铺子,这样下去,咱那些主顾怎么想,人家以为你怕了封暮志哪个地痞,也出不起这些钱,竹茗轩的字号就砸了,砸了字号,你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冀州府那间铺子去年春,南边过来的茶商,张嘴给一万银子呢,我也算看出来了,你跟你儿子就是个败家的货,从今儿起,大栓一步不许出大门,你在家好好看着他,好吃好喝的,有你们的消停日子过,倘若再惹事,你们俩都给我滚回老家去,反正那边的宅子也修好了,是你心心念念都想回去的地儿。”
说着,转身要走,李氏急忙拽住丈夫:“大晚上的,你,你去哪儿?”大虎不想搭理她,甩手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氏颓然坐在炕上,老家那头的宅子,她是去年开春让她兄弟寻人翻盖了的,盖了里外三进的院子,让她娘和兄弟先住了进去,大虎说的不错,李氏在这苏家庄是住的厌烦了,每天都想着回去呢。
这里有东院的大姑姐,她这个当弟媳妇儿的,哪里熬得出来,偏大虎是个凡事儿都听姐姐话的弟弟,她这个媳妇儿的话倒成了耳旁风,说不准,还招来一顿骂,如今没回去,李氏是舍不下买卖呢。
如今这买卖说起来是四家的,除了苏刘两家,还有南边的皱兴和杜家的干股,李氏琢磨着,横是不能总这么搭着伙做买卖,多早晚是个头呢,早晚得分出来,晚了还不如早,趁着现在买卖赚钱,还能多分些银钱,有了银子自己娘家那头人多,想开个什么样的买卖不成,用得着成天在人眼皮子底下服小做低的吗。
她娘家的嫂子跟她说了多少回了,说大虎是个心里没计算的,大小九个铺面,最赚钱的就是冀州府的铺子,可那里的账房伙计掌柜都是苏家的心腹,就是捣点儿鬼,大虎怎会晓得,年底分银子的时候,不知往自己家里倒腾了多少去,大虎纵然不理会,难不成你也是个傻的。
李氏也早疑心这个,听她嫂子一说,越发认了实,总算着苏家多分了银钱,不然做一样的买卖,怎的瞧着东院处处都比西院强呢,平日里人吃马喂,使唤的银子跟流水似的,怎的就苏家的银子多,还不是看着大虎实在,往家里头搂的,到了事儿上,又来扮好人,李氏心里越想越不平,可一时也寻不到由头分家。
大虎进了东院到了他姐屋里,善长已经睡了,就他姐一个人在套间的炕上做针线,大虎一见他姐,浑身撑的力气都散了,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一屁股坐在他姐跟前。
好半晌才道“姐,你还记得不,那时候赶上荒年,饿的都吃树皮啃草根了,咱家不远处地主家的地里头,那玉米一颗一颗的长着,那时饿的我实在不成了,晚上跑出去,偷了几个回来,咱爹知道了,一顿板子差点没打死我,把玉米一个不少的送了回去,咱爹跟我说,就是饿死也不能偷人家东西,可你看看大栓,是个什么东西啊,丢了咱刘家祖宗八辈儿的脸了。”
刘氏叹口气摸摸弟弟的头:“大栓小时候那会儿,你见天往外头跑买卖,一年到头也在家待不了几日,你媳妇儿宠孩子,宠到这么大都成人了,你再管怎么管的了,别说大栓,你瞧采薇,是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跟你姐夫说的话,什么时候她听了,心里的主意正着呢,好歹都是她们自己过得日子,咱们当爹娘的能管的管,管不了的,也只能随着她们去吧!”
大虎道:“大栓哪比的上采薇呢,采薇什么不知道,什么不明白,小小年纪,一去就把冀州的难给解了,如今咱竹茗轩的买卖还更好了,姐,我是想着把大栓送老家去好好圈两年,或许还有救,您说呢?”
刘氏想了想道:“可你媳妇儿哪儿……”大虎眼色一冷:“这个家还由不得她做主。”刘氏心里觉得,这事不妥,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大虎。
大虎转回头第二日就跟李氏说,让她跟儿子回老家去,李氏这才有些傻,闹来闹去,这回大虎竟真要送她娘俩儿回去,她是想回去,可不能就这么回去啊!
李氏慌了手脚,忙找他嫂子过来商量,她嫂子一听就道:“既然闹到这种地步,不若就揭开锅,就着这个由头分出来过,我瞧着,指望你家大虎,赶明你什么都捞不着,现在分出来,手里头攥着真金白银你还怕什么?”李氏听着嫂子这话有理,咬咬牙道:“对,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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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失成算糊涂李氏闹分家 。。。
李氏琢磨着这事儿她要先跟大虎说了;依着大虎的脾气,她一准没好果子吃;最后这家没分成,自己还落一身不是;倒不如直接去寻刘氏,先探探口风。
李氏打好主意,等到定兴县铺子里的伙计来寻大虎,大虎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奔着东院来了。
进了刘氏的正院子;迎头就看见林荣家的刚好从里头出来,林荣原是铺子里的账房,是个老鳏夫;前年病了一场;善长瞧着他年纪也不小了,总在外头也不妥当,正好家里头缺人手,问了他的意思,就进了苏家来当个外头的管事,管着进出的银钱账目,又看他屋里没个知冷着热的婆娘,就说给他找一个。
刘氏说跟前的陆婆子合适,就是那年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说是婆子,年纪还不到四十,生的挺齐整,手脚也勤快,善长问了林荣的意思,林荣点了头,挑了个好日子就成了礼,就在苏家后街的小院里头安了家,平常来来去去的也方便。
如今苏家府里外头是林荣,里头算得上林荣家的最有脸面了,因此,李氏见了也会给些体面,林荣家的心眼活,一看就知道李氏这一来准没好事,老爷自打抬回来,李氏一面都没露过,前儿又闹了那么一场,今天巴巴的过来,定是无事不等三宝殿。
那天在家里林荣还跟她说,这位舅太太忒糊涂,看着精明,心里着实没成算,这些年买卖做大了,她倒生出了旁的心来,越发远着大姑姐,偏那点儿心思,旁人一看便知,每年分银子的时候,她都占头一份,这四家的买卖她拔了头筹,还不是因为苏东家偏着她,看她就一个小子。
可这便宜占了,心却越发贪了,去年分成的时候,背着东家过来找他,非要看看四家分成的总账。
如今她儿子闹成这样,她还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这婆娘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任她闹出天去,打量夫人是好脾气的,如今不过看着兄弟的面上忍她,她再往上作,真把大姑姐的脾气作起来,她吃不了兜着走。
李氏瞧了瞧窗子,小声问:“大姐可在里头?”林荣家的道:“刚服侍老爷吃药睡下了,如今正在西间的炕上陪我们家小少爷耍着玩呢。”
李氏点点头迈过门槛进了屋,刘氏早听见外头的响动,心里琢磨李氏这么些天都不过来,今儿怎么倒来了。
李氏一进屋就见炕上散了一堆小孩子的玩意,瞧着甚是新奇精巧,和尚坐在一堆玩意中间,摆弄摆弄这个,玩玩哪个,或拿起来给她娘显摆,小嘴咧开笑的正欢。
李氏不由的算起来,这些玩意儿不用说,定是大虎从京里头给捎回来的,从那些年,大虎每次出去做买卖捎回来的东西,他姐姐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头一份的,大栓倒是个零头,如今可好,恨不得把亲儿子打死了,这么大的家产不都便宜了外人,傻的分不清里外了。
“舅母的脸好丑,好丑……”和尚口无遮拦说了一句,李氏脸色有些僵,刘氏喝道:“胡说什么,还不玩你的,再胡说这些都给了人。”
和尚一听,急忙伸手把炕上的玩意儿哗啦一声全呼噜到自己怀里,身子一伏就趴在上面,霸道的道:“这是舅舅给我的,谁也不给。”那个样儿活脱一个小霸王,倒把刘氏给逗笑了,让丫头过来把他抱到里边屋里去哄着玩,招呼李氏坐下。
上了茶,李氏抿了几口茶,东拉西扯说了半天不着边际的话,最后刘氏才听出几分门道来,索性直接跟她说:“有什么话直接说,一家子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李氏才道:“贫的时候一家子守着,互相接济照顾也是该的,如今这日子富了,一家子有一家子的事儿,大姐这边的事儿也多,我也就长话短说了,咱这买卖做到如今这般成色,可着冀州府都数得着了,可大虎总在外头跑也不是事,若是他在家里常管着点儿大栓,大栓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样,前儿大虎跟我商量着说回家去呢!”
刘氏一愣:“回家?回什么家”李氏道:“大姐怎么糊涂了,如今这是苏家庄,咱刘家的坟茔地可不在这里。”刘氏这才回过味来,脸色略沉:“你说是回老家?”李氏道:“大虎也是这个意思,不好跟大姐姐夫张口罢了,我是想着,我跟大虎就分出来,回老家或接着做买卖,或种地,都算落叶归根了。”
“落叶归根?”李氏这几句话就跟块石头一样扔出来,狠狠砸在刘氏心口上,刘氏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是想分家?”李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