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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缓缓在后院中散步,听许之善报过刚刚之事,眉头微微蹙起,良久,道:
“老夫与挞懒之间的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他一向与我朝默契,主张和议,如今他被砍头,这箭就再次被宗弼绷在了弦上……之善,你带她去罢,这期间都不要回城,暂在郊外山林中隐遁。一旦开战,我会命贵达去与你会合,届时你速拘萧至大理,由贵达带她回府听候差遣。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否则……”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这其中利害,定当全力以赴!只是……那萧峒似是不想见她。”
秦桧沉思了片刻,道:“无妨,这些时日我已让詹贵达紧盯他行踪,你且带她去,想不想见由不得他,让他们见了再说吧。”
“是,属下遵命。”
许之善恭敬的应声道。
祝九坐在午后的阳光中,深深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腿上,放着刚刚纳好的一双黑色短靴。
这一年难得清闲,往日的江湖,往日的争斗,往日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犹如前世般渐行渐远了,跟在秦桧身边,只有开始那些日子,觉得他是秦桧,时日久了,却更多的觉得,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满心抱负、却迟暮余辉的老人。
于是一直紧绷的弦渐渐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竟是身心疲惫。日子久了,便找些下人、跟她们学些女工,下人们知她随俸秦桧左右,也乐于巴结传教。慢慢的,竟也能自己做些鞋子衣裳了。
“玲儿姑娘?”许之善自院子外走进来,打断了祝九的思绪,她忙抬头,笑着点了点头。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他凑近她身旁,压低了声音,极力做出惊喜的表情道。
祝九刚刚站起来,听到这话,竟然一个不稳、复又跌坐了回去,片刻,才复又站起来,问:
“有……有消息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是惊喜,又似是忧虑,不等许之善回答,便又问:
“还活着的,对不对?”
许之善缓慢而郑重的点了点头,同时肯定道:
“还活着!”
“啊……”祝九长吁了一口气,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手中一松、那双黑色短靴“啪——”的掉到了青灰石砖上了。
“玲儿姑娘,如今战事又要一触即发,大人的意思是让你速速随我离府、前去与他聚合。”
许之善再一次压低了声音道。
“聚合?”祝九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任凭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自己脸上,手指尖却更加冰冷起来。“这……是真的?”
“恩!”他再次重重点头,四下望了望,又道,“玲儿姑娘速去准备一番,今夜丑时,更漏为号,到时在下于后园竹林里等你。”
“好……好……”她茫然的点头,仿似是在梦中,眼见许之善就要离去,忙又叫住了他,将那双靴子自地上捡起、递到他手中,道,“这是我新纳的,你那双短靴我补了太多次,早已不能补了,所以就重纳了一双,你拿去吧。”
许之善顿时面色微红,迟疑着接过靴子,道:“如此,在下……”
“好了,你也去准备一番吧。”祝九牵强的笑了笑,转身快步回了房中。
许之善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手中的靴子上,似乎还留着她的余温,这一年多时间,祝九总是帮着他缝些衣服、纳些鞋子。他甚至能清晰的记得在扬州那一年,自己还是那么的年少,她还是那么的年轻。那时她伫立在淡淡阳光下、微仰着头轻笑,身后跟着一众崎荀弟子。她面色从容、眼波似水,却透着无限隐忍、无限倔强。那在金灿灿阳光下苍白细致的面孔,如今竟也已悄然失去了华彩,只有那一汪清水般的眼眸,还隐隐闪着光芒,却再不似往日般璀璨了……
可她对他,却竟是一直未曾有过改变。永远若即若离,永远冷冷淡淡、却又温顺得恰到好处,让人即走近不了、又无法离开。
春风袭来,似乎枝头的的叶子又染上了一层绿。倘若苍天真有情义,便总该让一切有个好的收场。只可惜怕的是天不遂人愿,终究也只是酒后梦醒空欢喜、悟空难亦忘川难了。
收好靴子,许之善整了整衣领,也快速的消失在院中了。
“他还活着……还活着……”祝九反手关上房门,喃喃自语,良久,觉得面颊湿润,才发觉竟是泪如泉涌了。
四年的等待与期盼,终究是得了他的消息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也会像自己一样、将对方夜夜牵挂、默默记在心底吗?
还是早就淡了那份情义、将她淡忘了?
如若不是,却为何连寻都不来寻呢?
祝九擦了擦脸颊,不久便又冷静了下来,千万思绪一起涌上心头,猛然又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萧峒的消息,也或许他早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更或许……
可倘若一切都是骗局,又为何做戏如此逼真、要她随许之善走这一遭呢?
百思不得其解。
终也只能认命的明白,自己不过是沧海之上一叶渺栗,那么的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想罢,倒有些释然了。该活着的,应当总是活着的。已经逝走了的,想必也不会再回来。到底他在哪里、在不在那里,去了,便知道了。
她回眸,望向一地秋叶的窗外,暮地才发现,萧峒的面孔,早已随着时间、与诸多往事一起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了。这种发现让她顿觉无限悲戚,拼命想要回想起他清晰地轮廓和音容笑貌,却如同沙中取金、越是挖得紧、反而就越被埋得深,最后连自己都几近窒息,伸出指尖横抹几下,才发现泪水又一次洗净了脸庞……
188。作者的编后语。。。。…第187卷 出城
月夜,书房内。
秦桧端坐案桌之后,只是脊背更加弯了些,面容也更加苍老了些。他索然无味的看了几卷奏折后,抬头幽幽望着桌子前方空空荡荡的位置,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
“可是出城了?”半晌,他终于开口,略带疲倦的问道。
一旁的詹贵达忙应道:“回大人,属下这边的消息是:卯时已经出城了。”
“可是万无一失?”
“应是妥当了。”
“此事可大可小,你当明白该如何做的。”
“属下明白。”
“记住,暗中跟随,等我号令,期间无论发生何事只管书信于老夫,切勿轻举妄动。”
“是,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前去。”
秦桧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觉得房间一下子空了。已经凌晨了,月已稀薄,云已清淡,东边已经露出了点点青灰色。他下意识的伸手想去端杯茶饮一口,触碰到茶杯的冰冷后,才恍然忆起,昔日一直伴随左右的祝九、已经在自己的安排下,于夜中偷离秦府了。
想罢,整了整衣襟,索性吹熄了蜡烛、走出了书房。又到上朝时分了,天下大事,帷幄之间,云涌川河翻,只有这凌晨时分的万籁俱寂,才能让人体会到片刻的安宁。可这黎明之光却也提醒着他,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已经……结束了么?”
祝九望着飘幔纱帘之外的清明天空,沙哑的开口道。
马车颠簸,狭小的车内只有她一人。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和煦春风将纱帘卷起又抛下。外面,则是密而望不见尽头的树林。
困倦迷蒙之际,她恍然以为自己是走在回崎荀的路上,身后软绵绵的被褥变成了萧峒的臂膀,将她轻柔的拥在怀中。身后仿佛是那条二人一起小憩过的溪流,萧峒的那句“好好找个人嫁了吧”似乎犹在耳畔。那一个瞬间,他的面容忽然无比清晰起来,从她的记忆深处冒出,在虚幻的意识里对她微笑。她半眯着双眼,听着马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呼吸着有些清冽的空气,肆意感受着他的气息与温暖。忽地,下一个瞬间,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脑海中的一切,顷刻间湮灭成灰、全都不见了。
祝九呆愣愣的望着飘逸的帘子,才记起自己是与许之善趁夜偷逃出秦府。出府一事乃秦桧秘密安排,断不能让上面的人知道,因此暗中再三吩咐许之善小心谨慎;此事祝九心中也是有一些分寸的,看得出他似是早有准备,带她到一条窄小破旧的巷子中,让她扮成男装、贴上胡须、在脸上又涂抹一番,之后便躺在早已备好的棺材里。那棺材平淡无奇,静静放在一辆木板车上。躺进之后、许之善便拉着木板车、吱呀吱呀的向城门走去。
那一刻,她仿似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死去,留在这尘世间的,除了这具躯体之外、便再无分毫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可以这样一走了之了。所有尘世间的纠葛恩怨、权谋斗争,都再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化身舍尘,连萧峒也可以一并忘却了。
可是却终究不是这样。出城门的时候,值守的士兵还将棺材盖推开、装模作样的查探了一番。或许是见“尸体”是个“老人”吧?也或许是“老人”脸上的脓包伤痕让活人惊骇,更或许是这辆板车、这具棺材扰了两位士兵的清梦。总之他们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嫌恶的扭过脸去,连轰带赶的将他们扫出城门之外去了。
后来,她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多久以后,板车停下,她也转醒。又换了一袭农家少妇的衣裳、上了一辆马车,许之善则贴着胡须装成农夫,将板车与棺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而后便又“吱呀吱呀”的架着马车向远处驶去。
是要去哪里呢?
她却无从得知。
有阳光透过格子窗洒在祝九身上,让她觉得暖融融的,林间早已没有了晨雾,看样子,应当是晌午了吧?
正想着,远处隐隐传来了人们的交谈之声,伴随着的,还有鸡鸣犬叫、敲打叫卖,不仅如此,炊烟之香亦隐隐入鼻,似是哪家正在蒸一屉白扑扑软绵绵的肉包子。
祝九贪恋的又嗅了嗅,才觉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她转头向前望了望,透过格子窗,见许之善驾着马车驶入了一个小镇,镇子两旁尽是低矮砖房,门铺稀落,春风习习,往来寥寥,静寂虚浮。一条土路曲曲折折,阡陌巷子纵深狭长。肉包子的味道越来越近了,近的仿似那腾腾热气就在脸颊边熏着;随后又渐渐远了,远得让她觉得刚刚的一切其实都是幻觉。
这样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再向外望去,马车已经不在刚刚的土路上、转而进了一条更加狭窄的巷子里。这个巷子两旁砖墙高低林立,少有门户,走了不多久,马儿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许之善跳下马车,几步行至车后、撩开车帘,对祝九轻声道:
“三姑娘,我们到了。”
说罢,伸出手去扶她。
祝九微怔了片刻,便明白他口中的“三姑娘”自然是在叫自己。如今身处异地,定是要处处小心,换个称呼也是正常的。
她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费力的下了马车,才发觉这一路的久坐早已让腿脚发麻,不由得一个趔趄、跌向许之善怀中。
“三姑娘?……”他面色一红,双臂加了些力度,才将她扶稳。祝九却笑了笑,说:“没什么,呆得久了,远路都走不了,下车活动一下就没事了。”
说着,四下又打量了一番,发觉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条窄小的岔口,斜斜的蜿蜒进更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