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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还是速战速决最好。
对于蜀军来说,只要蜀国太子还活着,蜀国就没有破,他们便有坚持信念。然而这个信念,在与秦军交手两刻之后,突然被摧毁。
“前方大劫,我军斩杀蜀太子和蜀军大将!”斥候特地用蜀语大喊。
说着,便把那从蜀军大将身上扒下的铠甲抛向蜀国军阵,暗青的铠甲反射耀白的月光,冷光森寒。
几乎是瞬间,蜀军的阵势一松,赵倚楼抓住时机大吼一声,“杀!”
疲惫的秦军精神一震,以赵倚楼为首如到一般划开蜀军阵势。
蜀军,登时溃散。
接下来秦军稳占上风,屠戮敌军残兵。
凉风习习,东方鱼肚白,朦胧的晨光照耀着被鲜血浇灌成猩红色的草木,一大片血原上,血水盈盈点点折射日光。天边阳光堆积,在云后泛着金橘色,那颜色越来越两,突然道道光线如利芒穿透云层,直射大地。
死尸浸泡在血泊里,在晨光、雾霭之中显得血气腾腾。
峡谷绝壁的至高处,一袭玄色粗布大袖的瘦削年轻人盘膝而坐,合着眼睛,微微苍白的面上是如无风之潭般平静无波。
额前碎发被山风微微拂动,挠着她比常人更饱满的额头,眉心一道一寸左右的伤痕还泛着淡淡的肉粉色。
“呀——呀——”峡谷上方,乌鸦嘶哑凄厉的叫声划破清晨寂静。
黑衣年轻人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动了动身子。
“先生,天亮了。”身旁的医令道。
“嗯。”她应了一声。
林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百名士兵顿时浑身紧绷,执戈戒备。
片刻,见白刃的身影窜了出来,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怀瑾。”赵倚楼喜悦的声音响起。
宋初一未曾回身,只侧了脸,勾起唇角,笑的暧昧,“某家小心肝好生勇猛。”
赵倚楼脸色黑中透红,走到她身边蹲下,怒气中又含着关切,“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了?”
宋初一受伤时,他正随着夏铨奉命去攻蜀王城,后来也听说她受了点皮肉伤,因着战事吃紧,他也没有时间详细打听。
“好了,不过留了点小小的后患。”宋初一笑着面向他。
只一眼,赵倚楼便立刻发现宋初一口中所谓的“小小后患”,那消瘦的面庞,没有焦距的眼眸,额头上淡淡的痕迹,一样样都刺入赵倚楼心底,痛的他一下子没喘过气来,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几乎要泣血。
“谁干的!”赵倚楼枯哑低沉的声音满是戾气。
半晌,宋初一并未回应,赵倚楼扭头看向医令,老人家吓的一哆嗦,立刻小声道,“是屠杌利。”
“你若有心,便好好活着,当我的眼睛。”宋初一抬手准确的触到了赵倚楼的脸。在战场上滚打一圈之后的赵倚楼一定更加男子气概,只可惜她没能看见。
“好。”赵倚楼点头答应。
宋初一笑了笑,“走吧,与大军会和。”
第219章 能掐出水儿
秦军在距离战场五里外的地方扎营,等候季涣领兵过来会和。
他们不眠不休的追杀蜀太子,已经有两天三夜了,只有随身携带的干粮果腹。秦国出战时会给每名兵卒配发干粮,有肉干、烙饼、炒熟的糜子,但蜀国湿热,肉干和烙饼早已经发霉,剩下的糜子也在昨天早上就吃完了。
阳光照耀的草地上,秦军躺的横七竖八,若不是喘息起伏胸膛,当真像是遍地尸体。
宋初一坐在水边,眼上覆着黑布。虽然她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医令还是建议不要受外界刺激最好。
赵倚楼沉着一张俊脸,十步之内除了宋初一和白刃,无一人敢靠近。
“你又闹什么别扭。”宋初一道。
赵倚楼扭头道,“你怎么知道我闹别扭。”
“你身上有几根毛我能不知道?”宋初一笑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看的。”
赵倚楼蹙眉,转移话题,“等和大军会和之后,我立刻护送你回咸阳寻医。”
宋初一沉吟片刻,伸手揽住他的肩,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就依某家小心肝的意思。”
赵倚楼脸色涨红,低声怒道,“总是这般不正经,以后不许说这三个字!”
宋初一揉了揉他的脸,懒洋洋的道,“唔,小虫长成大虫了,脾气也见长,不过还是这么招人喜欢。”
赵倚楼气结,闷着头盯着巨苍锋利的剑刃,不见到宋初一的时候,总想着能翻身主动一回,不管是主动调戏,还是气势上处于上风,可是一见面又到了这个地步。
他总是跟着她的步调走。
赵倚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话题,“说好的。过两天就走。”
宋初一终于也收起了戏谑的心思,严肃道,“将在外,岂能擅离职守!你直受君命到巴蜀参战。说回就回?”
“我才不管什么君命!”赵倚楼蹭的跳了起来,直直盯着她,张着嘴却是没能把下半句说出口。
我不管什么君命,只要你好好的。
“不管就不管,你吼什么呀……”宋初一揉了揉耳朵,拍拍身旁的草地,“坐着。”
赵倚楼紧紧抿着嘴坐了过去。他怨自己这么没用,居然胆怯了。他想不明白,在面对千军万马,挥剑杀人的时候,他不仅未曾害怕反而觉得兴奋,怎么到了宋初一这儿就变成一副兔子胆?
“倚楼啊。”宋初一摸到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改改你这牛脾气。心平气和方能长寿久安。”
宋初一蒙着眼睛的黑布和每一个摸索的动作,都如针扎在赵倚楼眼睛里,一点点的疼蔓延到心里就变得难以承受。他深吸了一口气,负气一般的道,“你若是长寿,我就能久安,不需要心平气和!”
风轻轻拂过,弯了宋初一的嘴角,红了赵倚楼的脸。
静默半晌,赵倚楼挪动一下脚步,急匆匆的道,“我,我去看看斥候来了没有。”
赵倚楼是这里的最高将领。斥候来了消息自然是第一个报给他,这么急急逃离不过是因为羞涩。
这事儿若是给旁人,恐怕不会那么煞风景的拆穿他,但宋初一从来都不是寻常人,“嘿嘿,脸皮比女娃子还薄。嫩的能掐出水儿来。”
一旁躺着的秦军若不累的连声音都发不出,肯定忍不住哄堂大笑。不过赵倚楼在战场上的凶狠生猛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自不会觉得他像女娃子。
也有人悄声道,“诶,你说都尉和军师什么关系啊?”
“咱们都尉姓氏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宋。”
“大约是刎颈之交吧,都尉不是说了么,若是军师活着他才能好好活着。”
“真是兄弟情深啊!”
……
赵倚楼在两丈之外猛的停住脚步,回身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两人被瞪的寒毛直竖,心道,这耳朵可真赶得上白刃了!
“都尉。”大多数人都是躺着,急急赶来的斥候一眼便看见了赵倚楼。
“跟我来。”赵倚楼往远处河边走去。
斥候立刻跟了上去。
“说。”赵倚楼道。
“嗨!”斥候拱手,“禀都尉,前方我军大败蜀军,但屠杌利正带残兵往这边逃,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距离此处还有十三里路。”
“屠、杌、利!”赵倚楼盯着斥候,咬牙问道。
突然迸发的煞气,把斥候吓了一跳,“是。”
“善!”赵倚楼紧紧握着巨苍,“继续关注屠杌利动向,随时来报。”
“嗨!”斥候领命,转身拔腿就跑。
赵倚楼看了远处一人一狼一眼,“来人!”
“属下在!”最近的两名千夫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走到赵倚楼面前。
“点兵准备伏击蜀军残兵!”赵倚楼道。
“嗨!”
赵倚楼吩咐完便走向宋初一。
“何事?”宋初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开口问道。
“蜀军残兵逃往这边,正准备引兵收尾。”赵倚楼尽可能放轻松语气。
“呵。”宋初一轻轻一笑,“是屠杌利带兵吧?”
“……”回答她的是沉默。
“我说过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一清二楚。不要意气用事,倚楼。”宋初一说的认真。
赵倚楼抿唇不语,他对那屠杌利恨之入骨,不亲手杀了他不能解恨。他这样恨,不仅仅因为在乎宋初一,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无论还是意气风发时抑或懒散无赖,都那样令他安心。
犹记得,初遇宋初一那段时间,她将一个果子递还给他,笑容温和,目光淡淡。
她说: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赵倚楼。
不会有人明白他对那一刻多么眷恋,可是眼下那个无赖般的女子眼覆黑布,整整遮了半张脸,再也不能那样望着她,调笑时也少了往日的灵动。
他岂能善罢甘休?
赵倚楼经历过无数苦难,多次命悬一线,然而迄今为止最恨的却是赵国和屠杌利。
“我答应你不会意气用事。”赵倚楼缓缓道。
不会意气用事,却未说放弃报复。宋初一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并未揭穿,只要这样就够了。
第220章 将军百战死
赵倚楼看了半晌地图,发现想在屠杌利的必经之路堵住他,就难以寻到合适埋伏的地形。倒是有个水草茂盛的河谷地带,但是以赵倚楼长久的山野生活经验,那里是蛇类最喜的环境之一。
越是湿热的地方,生长的蛇类便越毒。秦军虽然有备而来,每个人都随身携带雄黄药包,但入蜀的这段时间以来,还是有不少人被毒蛇咬死。被某些毒蛇咬到,小半盏茶就能毙命,根本来不及施救。
即便找不到更好的地势,赵倚楼觉得也不能往蛇窝里蹲,所以在与宋初一商议之后,择了一个小丘处伏兵。
那个小丘十分低矮,仅仅是平原上的一个略有起伏的缓坡。
众人把雄黄药包绑在小腿处,一路急行,赶到那处之后,立刻开始挖战壕。
刚刚挖出能容下五百余人的战壕,便有斥候来报,蜀军还有六七里便至。
赵倚楼下令立刻隐蔽。
所有秦军都学着他从坡后扯了藤蔓裹在身上,将自己和草地融为一体。虽然近看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与周围的草木不同,但能够骗蜀军没有戒备的进入一里之内就已经算成功了,况且蜀军溃逃,未必能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宋初一和白刃在山坡后面,身上也堆了藤蔓,白刃被堆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无辜的黑豆子眼和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作为一头本应该幸福奔跑在雪原上的高贵雪狼,它真的感到很委屈。
“不许动。”宋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