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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兜兜转转竟然真叫他们天擦黑时候下了山。
山下是一条土路,土路两侧是田地,铺着些不知是麦子还是稻子杆。三人歪歪扭扭地迈着螃蟹腿沿着田地往前走了会,却仍是连个村庄影子都没有瞧见,别说是人了。
“阿姐……我真走不动了……”叶殊蹲下身子,声音弱弱地喊她。
被这样一喊,叶葵也发现自己腿迈不动了。山上虽然有路,但那怎么着也是山路。就算是平地上,这般跑跑走走一整天,大人也该受不了了。她其实早就累得要命,若不是撑着那口气怕是早就瘫了。
可是今晚露宿?
不说别,这么冷天,冻也得把人冻坏了。
“前面好像有间屋子!”
叶葵踮起脚尖一看,果然,那边影影绰绰似乎真有间屋子。叶殊一听也来了劲,蹭蹭蹭跑了起来,一边还朝叶葵喊:“阿姐,有屋子!有屋子!”
可当三人满怀期待地走到那间屋子时,却是面面相觑。
那哪里是间屋子,分明是间连顶都要塌光小庙。不过,三人也实是走不动路了,干脆就进了那间破庙。
里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楚。
三人又饿又渴又困,随便找了个角落就坐下。若是能烧个火堆就好了,可三个孩子哪里来火折子,只能这么凑活着等天亮了。
叶葵抱着叶殊,脑袋昏昏沉沉,就要入眠。被她搂怀中叶殊却忽然尖叫起来,“啊啊啊——阿姐,耗子——有耗子——”
叶葵被他喊得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摸黑就脱了鞋子乱打起来。
“吱吱,吱……”
也不知打到了没有,总之就听到耗子吱吱乱叫。
被耗子这么一整,叶殊不敢睡了,也不让叶葵睡,生怕睡着了被耗子给咬了耳朵鼻子什么。
叶葵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阿姐,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眼皮越来越重,叶葵打了个哈欠,“不晓得,你自己问问。”
话音刚落,叶殊就钻出了她怀抱,凑到了另一边去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家里排行第九。”
叶殊摸摸头,又钻回叶葵怀中,“阿姐,这是什么名啊?”
“扑哧”,叶葵被逗笑,又清醒了些,“叫九哥就可以了吧?”这话却是问那个同行男孩。
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神情,只听到他回了声,“叫小九也可以。”
“小九哥。”叶殊立刻得出了综合结论,响亮地唤了一声,随后又自顾自暴出他叫小殊,他姐姐叫小叶子。
三人说着话,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天色蒙蒙亮时候,耳边喧闹起来。叶葵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定便看到两三个扛着锄头粗衣汉子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高壮些开口道:“你们怎么睡这?”
009 桃花小村
桃花村里桃花河,桃花河边桃花树。
不过河边寥寥三棵树,光秃秃地耸立寒冬中,叫人如何也看不出那是桃树。就好比桃花村人也一直弄不清楚桃花村这个名字究竟是如何来,管一个只有三棵桃树村子叫桃花村,岂不可笑?
叶葵几人被带着进村时候,雪又零星落了起来。
南方天,同前几日下过那般鹅毛大雪并不常见,大多都是这样零星雪。薄薄一层,也积不起多厚。
几人踩着薄雪到了丁家。
白墙黛瓦,看上去家境倒是还成。虽然才来这个世界数月,但是从日常生活中叶葵也发现这个大越国似乎还算是富庶。即便当初长平巷一带被成做贫民区,可真正穷得吃不饱穿不暖人却是没有,只是吃精细与粗糙区别而已。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是身南方缘故,不论是哪个时期,南方总是因为得天独厚自然条件比北方要富裕些。
到了院门口,自称丁大叔粗衣汉子转过头来同他们道:“冻了一夜,先去大叔家吃点热食睡一觉,好好歇着。”
叶葵紧紧拉着叶殊手笑着道谢,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喊住丁多福:“丁大叔,我哥哥手受伤了,能不能给瞧一瞧?”
古代医术不发达,尤其是农村地区,普通人有个小病小痛多半不会花银子去找郎中,这也就造就了村人多多少少有些治病用偏方。小九手她已经偷偷观察过,应该是扭到伤了筋,骨头并无大碍,所以丁家若是有药酒,揉搓一番就可以。
丁多福闻言一怔,旋即一拍大腿道:“这孩子,有伤怎么不早些说,这慢吞吞地走了半日,别是给耽搁了!些给大叔看看!”说着便伸手去拉小九。
小九也不躲开,任凭他拉着手看。
“还好还好,只是伤了筋,赶紧进屋我找药酒给你搓搓。”
一进门,他就朝着东头那间屋子喊:“孩他娘,些将我药酒取出来。”
话音刚落,屋子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容长脸妇人。一迈出屋子就开始急巴巴地问:“这才刚出去一会,怎么着回来就要药酒,莫不是路滑磕着哪了?”匆匆奔了过来,突然愣住,“这、这是谁家孩子?”
丁多福领着三个孩子往屋里走,一边对妻子梅氏道:“方才同朱大哥几个路过那间破庙,发现这仨孩子就这么睡里面。旁我也没多问,这么冷天先把人领回来暖暖身子。你去把药酒拿出来,孩子手扭了。”
“哎,药酒可不搁衣橱上了,你自己拿去。”梅氏闻言嗔怪,“我先去给他们弄些吃来,怕是也饿坏了。”
叶葵听着夫妻二人对话,心中石头终于暂时落下。
不论如何,他们现需要休养。花娘子几人说过带他们去鸿都,那么目前所地方必定就属于鸿都。可鸿都是个什么概念?乡镇?县?市级抑或省?
这种问题即便她是土生土长,也不一定就能知道得清楚,别说是现这种情况。
所以他们现只能想办法暂时留这里,吃饱穿暖,想法子等到天气暖和了再说。昨天晚上真差点就要冻得醒不过来了。
丁多福给小九擦了药酒开始揉搓时候,梅氏那边却僵住了。
她刚进厨房还没生火,老二多禄家媳妇徐氏就抄着手跟了进来,那眼睛直往灶上摆着两个鸡蛋瞅。
“大嫂,这才刚吃过朝食,怎又拿上鸡蛋了?”
梅氏虽然一向不喜这个弟媳妇,可碍着平日里自己就不是个*吵嘴人,所以能让着地方便也都让着。
可这么一来,徐氏就开始有了蹬鼻子上脸趋势,前几日老二家独子春海弄坏了自家大郎湖笔,竟连对不住也没说一声,着实恼人。
这读书人什么重要?可不就是文房四宝嘛!
这小村里几个人用得上湖笔?大郎这支还是先生喜欢他,所以才赠,就这般被那混小子给弄坏了。大郎嘴里不说,可这伤心却是瞒不住她这个当娘。
所以当下,梅氏并没有给徐氏好脸色,口气生硬地道:“这鸡从小鸡仔开始便是我养大,吃两个蛋还得同你说?”
徐氏倚门框上,眼神飘忽,“大嫂你这说什么话,咱还没分家呢,这鸡不是公中鸡?这下蛋不是公中蛋?我家春海正长身子呢,也舍不得多吃个蛋,这不都是要留着卖钱嘛。”
梅氏心头微恼,公中公中!老二家好吃懒做,老三多寿跟小姑翠玉一个没娶亲一个没出嫁,这家里真正干活可不就是他们大房?偏生婆婆手心是老三,手背是老二,老大家什么都不是!
她转头瞪了徐氏一眼,一声不吭地往灶里添柴。
徐氏撇撇嘴,“我方才可瞧见了,大哥不知从哪捡了几个小花子,这蛋莫不是给他们吃?”
“什么花子!”梅氏斥了一声,“这大冷天,几个孩子外面也不知冻了多久,给两个蛋吃怎么了?”
徐氏不满地道:“你要大方便去拿你私房钱大方,这公中东西可都是咱一起,娘不发话,你可做不了主。”说完,徐氏鼻眼朝天地哼了一声,扭着腰出去了。
身后梅氏从杌子上起来,冷眼看着徐氏,心里想着这家不分还真是不行了。
没了徐氏,梅氏手脚就利索起来了。
昨儿剩下冷饭早上做了顿稀饭,还剩下了点,便加水又煮了,热热喝了暖胃又充饥。又将两个鸡蛋给打好,加水上锅蒸成蛋羹。
等到稀饭开锅,那蛋羹便也蒸好。再从屋角黑陶坛子里取出腌制菜头,切成细丝准备一道端回了自家屋子。刚走出厨房,梅氏想了想却又折回去另取了三个饼子。
屋子里,丁多福正问叶葵几人怎会睡破庙中事情。
实话该说,却不能说。叶葵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心中立时便有了思量。况且她不过是个六七岁孩子,事情便是说不清楚,旁人怕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们姐弟三人是从山上下来?”丁多福喝着白水,问道。
小九闻言看了叶葵一眼,虽未说话,叶葵却莫名看懂了他眼中意思,这孩子还真不那么像一个孩子。既然丁多福误会他们是姐弟三人,那便将错就错。有时候事情是说越清楚,麻烦便越多。
“不是,我们是从大路那边来……”小九收回视线,率先说道。
叶葵一听便听出了门道,老黑尸体还山上,若是被发现了可就说不清了,所以干脆完全撇开。
丁多福有些疑惑,“大路那边来?那不就是从酒庄来?你们爹娘呢?”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小九似乎也不知怎么作答,毕竟他们可不是真亲兄妹,爹娘什么,万一他这么说了,另两个说了别可怎么好。所以他干脆又将视线看向了叶葵。
“爹爹跟娘……都死了……”叶葵偷偷伸手进腰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立时便被逼出来一些,虽然少,可那霎时红透眼眶却是极惹人疼。
这幅模样恰好落了端着饭菜进门梅氏眼中,惹得她急忙搁下吃,安慰道:“莫哭,莫哭,这到了大婶家里就同自己家一样,以后定不会叫你们饿着冻着。”
010 去留风波
“什么叫到了你家里就同自己家一样?我怎不晓得咱老丁家换你当家做主了?”梅氏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略显尖刻声音。
穿着一身袄子老妇立门边,松垮眼皮耷拉下来,将那双眼睛遮成了臃肿三角眼,其中一只眼睛隐隐蒙着一层白翳,似乎不大好。
“娘,你这说什么话啊。”丁多福见自己老娘过来了,急忙起身去扶,“昨天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不好好歇着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你让翠玉来说不就成了。”
丁何氏“哼”了一声,倒也没甩开自己大儿手,任由他扶着自己坐到了凳子上。梅氏唤了她一声,她也装作没听见,眼睛也不瞥一下。
“我说老大家,咱这桃花村里富是里正家,那可不是咱家,你这冷不丁地上哪弄三娃娃,是想怎么着?”丁何氏眯着眼睛,视线依次扫过叶葵三人,一脸不。
梅氏皱眉,这事八成又是徐氏那个长舌妇给故意捅到家婆面前,显然是想要找她茬。她看了一眼丁多福,这事是你弄出来,可别想要我顶着。
“这三孩子是我给领回来。”丁多福硬着头皮,迎着自己娘那尖针似目光,“娘,这大冷天,三个孩子睡破庙里可不得冻出好歹?咱家去年收成不错,而且这天一暖,就可以春种了,不差这三张嘴巴。”
丁何氏冷笑一声,自打娶了媳妇,她这儿子就愈发不*听她话了。“成,你娘我也不是什么黑心肝人,这娃娃睡破庙里我也心疼,但是老大,你可问清楚了?”她说着侧过身子,俯身去扯小九衣服,“啧啧,你瞧瞧这小囝穿衣裳,这料子里正家怕也穿不起吧?”
丁多福同梅氏闻言都是一愣,这才发现三个孩子中,那两个小穿得虽然款式潮些,但是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