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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衮都能打探到的事情,没道理他会不清楚我在干什么。
如果多尔衮此刻执意要带我离开,必然也同样瞒不住皇太极。
身后的多尔衮未置一词,却猛地抢过我手里的马鞭,“啪”地声,狠狠的朝马臀上抽了一鞭。
“我跟你不清不楚了么?”他的声音冷峻而严厉,“宸妃娘娘,你未免高看了自己!”
多尔衮与济尓哈朗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在前一刻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胡闹,而在后一秒翻脸无情,六亲不认。
与他对练刀法,简直比上战场与敌厮杀更令人寒毛凛立。
一个下午折腾下来,我已是精疲力竭,回程的路上双手打颤,险些连缰绳都抓握不住。
多尔衮对此嗤之以鼻,临走定下十日后再见之约。
而我却是累得够呛,就连晚上做梦也是喊打喊杀。
过得几日,我突然发现皇太极腰上有一大块紫瘀,仔细一看,除了腰上,他的胸口、大腿亦是斑斑点点。
我脱口问道:“这是和人打架了?”小时候见他身上瘀青,必然是和兄弟动粗磕碰了,可如今他已贵为九五至尊,难不成还有人敢对他不敬?
他嘴角抽了下,神情古怪的盯着我,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别太拼命了!”“啊?”“我上朝去了,你……唉。”眼神温柔如水,又怜又爱,他最后却只是低头在我唇角印下一吻,在我的懵懂不解中匆匆离去。
这日乃是初六,皇太极特派遣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举行祭孔大典。满人时常举行拜祭仪式,这原不新鲜,可这次祭拜孔子的典礼却是十成十的仿自汉制,也算是大清的首创之举。
四天后,朝上突然传出豪格与岳托二人酒醉妄言,埋怨圣上杀戮莽古济一族时累己甚多。作为莽古济的女婿,他们两人发泄了一肚子的牢骚,却不料被人弹劾告讦。于是,皇太极以此为罪,将二人降为多罗贝勒。
终于到了八月十二,我原还在犹豫要不要赴约,没想到早朝散罢,居然传来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多罗贝勒岳托以及豪格,受命率军征明的消息。
我扶着门框站了会儿,远远的见仪仗队穿堂而入,皇太极龙行虎步,气宇轩昂的跨出翔凤楼。我略一闪身,缩进房内,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他还是知道的!
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仪仗的乐声在门口停了下来,随着死寂般的沉闷,房门缓缓推开。
“喀”一只靴子踏了进来。
“你在门后做什么?”他吃了一惊。
我软弱的靠在门柱上,声音小小的,闷闷的:“你早知道了?难不成一直在瞧我的笑话?”“悠然……”“你早知我的心意,为何始终默不作声?”我倏地抬起头来,故意扯高了嗓门大叫,“这个笑话看得很过瘾,很好笑,是不是?”“悠然!不是的……”他伸手拉我,我用力一甩,挣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跑进里屋。
未央和一干小宫女全都吓傻了眼,皇太极略一挥手,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缩着头溜了出去。
“悠然!”我坐在炕沿上,顺手从针黹盒里摸了把剪刀,恶狠狠的把刀尖往炕桌上戳。
“悠然……”“啪”地声,我把剪刀往桌上一拍,倏然回头,不等他开口,抢先说道,“好,我原谅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皇太极完全呆住,有些琢磨不透我的一番作为。
好半晌,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似有似无的扯出一抹笑意。我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忙瞥开眼去,闷道:“怎么样啊,爽快些,到底答不答应?”“如果要我陪你练习刀法,我只恐自己狠不下心,济尓哈朗尚且不能胜任,只怕我更会舍不得见你有丝毫损伤。有道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他微微叹息,挨着我坐下,“如果要我带你去朝鲜……”我的心顿时高高悬了起来。
“不可以吗?”我急切的抬起眼睑。
“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啊?”我原是以此要挟,要他答应我一件事,怎么几句话被他随便一说,情势居然完全扭转,变成我得答应他的条件了?
“什……什么事?”我不争气的询问。
一根修长的食指点在我的鼻端上,皇太极戏谑的微笑,带着三分玩笑,三分认真,三分严厉,以及最后的一分警告,他徐徐启口:“以后不许再与十四私下见面!”咕咚一声,我强咽下一大口唾沫。
这样的皇太极,浑身散发着帝皇凛冽的威严与冷酷,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心颤的惧悸。
“这是……圣旨么?”我哑声。
“不是。”他伸手抚摸着我的鬓角,目光逐渐放柔,“我永远不会用圣旨来强压于你。悠然,你是我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个嫉妒成狂的丈夫!”我噗哧一笑,心里的惧意消散。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充满柔情的笑道:“是,遵命,夫君大人。”
崇德元年九月初八,有消息传回,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人率军经保定至安州,攻克大明定兴、安肃、宝坻、东安、顺义、容城、文安等十二城,历时三个多月,五十六战皆捷,生擒总兵巢丕昌等人畜共计十八万。
九月廿八,阿济格等人班师回京,皇太极带领诸贝勒大臣出城十里,设宴相迎。
四天后,多尔衮等人亦返回盛京。
其实以阿济格等人之能,此次证明掠边行动已是胜券在握,皇太极完全没必要再把多尔衮他们遣派出去。而且从时间上推算,让他们在那个时候出去打援手未免也太迟了些,一个多月的时间,只怕更多的是花在往返路程上奔波辛劳。
多尔衮……也许亦是心知肚明吧?
所以,自他回来大半月,我竟是没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转眼便是十月底,大雪漫漫,洁净冷清的覆盖住整座皇城,同时也封锁了一切对外的消息。
第二十章(6)
然而内宫之中,却像永远无法消停似的。眼瞅着皇太极生辰即将来临,这是他称帝后的第一个生日。作为后宫之首,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哲哲,当即决定一改以往节俭的习惯,准备就算不普天同庆,也要在皇城内热热闹闹的操办一回,以兹庆贺。
换作往年,我兴许也就一哂了之了,可是今年想着要求皇太极带我去朝鲜,无论如何也得找些什么由头哄着他高兴才好。
庆生,正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十月廿五,皇太极破格未上早朝,一大早还没等我和他说上两句话,便被哲哲等人一窝蜂的给拖去了清宁宫,眼巴巴的守望一上午也没再见他回来。
我心里窝火,原打算等他回来搞个二人世界好好庆祝一下,再给他个大大的惊喜,如今看来一切都已落空,他在清宁宫只怕是待到天黑都回不来。
等到午时末,未央怯生生的进来问话:“主子,还需进膳么?”我横眉一扫,咬着唇冷道:“全部拿出去喂狗!”未央一脸的尴尬,我一跺脚,索性取来棉褂子穿上,又抓了件裘皮斗篷。
“主子您这是要出去?”未央惊恐万状的看着我。
我哼了声,这丫头是皇太极的心腹,平日里我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只要皇太极问及,她都会如实禀告。
她对我表示忠心的同时,却更加忠实于皇太极。
心情不佳,难免迁怒他人,我横了她一眼,闷声不响的径直往外走。
走到门外,寒风凛冽,我不由紧了紧斗篷,刻意忽略清宁宫内传出的欢声笑语,硬着头皮走出翔凤楼。
出了大清门,瞪着茫茫一片银白的天地,站着发呆了好半天,我才惊觉自己根本无处可去。无奈的撇了撇嘴,鼻端冒着白雾似的热气,我冻得眼睛发酸,艰难的往郑亲王的府邸挪去。
才到济尓哈朗家门口,还没等我上前叫门,厚重的门扉却已不应自开。
“咱们得走快些,额哲和固伦公主这会子肯定已经进宫了……”低哝软语,语音甜腻婉约。
我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巧笑嫣然,如慕春风的娇艳女子,真的是那个冷清寡言,孤傲如冰的苏泰吗?
苏泰与我撞个了正着,不禁大大的一愣。粲若朝霞般的笑颜缓缓敛去,迷雾般氤氲朦胧的水翦大眼欲语还休的透着娇羞之色。
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叶赫那拉苏泰么?
“你莫急,去晚些也无妨……”济尔哈朗温厚低沉的嗓音从苏泰身后传出,我扬起下巴,毫不避讳的与他正面相对。
济尔哈朗亦是怔住,脸上却尤挂着温柔的笑意,苏泰的右手正亲昵的挽在他的臂弯间。这夫妻二人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有加,天造地设的璧人!
我的脸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虽然心里明白,促成这对夫妻姻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和早已香消玉殒的乌塔娜,然而当真面对眼前的这一幕,要我毫无芥蒂的坦然接受他们的幸福与甜蜜,我自问做不到。
至少,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瞬,我做不到!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冷冷的别开眼,退下台阶后迅速转身。
“宸妃!”济尓哈朗追了上来,脚步声凌乱的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声响。
我只是加快脚步,头也不回,济尓哈朗的呼声我只当未闻。
“阿步!”他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俊逸的面容上有抹不易察觉的狼狈。
我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郑亲王不是急着进宫么?”他稍许低头,氤氲的白雾从他口中呵出:“今天是皇上的寿辰,为何你此刻会在宫外徘徊?你……找我有事?”“没事。”我飞快的回答,扬起头来直剌剌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时百感交集。明知不该怨他,却仍是心有不甘的道,“乌塔娜在天有灵,必当瞑目了!”济尓哈朗的脸色刷地白了,脊背僵硬的绷直挺立。
见他面上神情恍惚的露出痛苦之色,我心头掠过一阵愧疚与不忍:“对不起……”轻轻的低叹一声,我与他擦肩而过。
能怪他吗?怪他过得太好?
如今的一切,不正是乌塔娜与我一心所期望的结果吗?
他并没有真的忘记故去的前妻,他只是从一年前伤心绝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找到了新的生存力量和依靠!
我不该心存别扭的……然而却仍是忍不住不断的自寻烦恼。
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留下话,要皇太极好好活着,他会否当真伤心欲绝到一蹶不振,从此萎靡消沉,直至随我而去?
还是……会和济尓哈朗一样,逐渐淡忘过去!最后把对我的思念淡化成一个美好的回忆?
如果我永远不会再出现,皇太极最终是否会忘却我?
猛地甩头,我撒腿狂奔起来。
这个问题太疯狂!
我要他活!是我要他好好活着的——死去的人不能拖累活着的人一辈子!
是我希望他过得幸福!
是我要他活的……
怎么可以心存妒意,怎么可以反过来埋怨他……
脚下一绊,我险些一头栽进雪堆里。危急中有人托住我的手肘,及时的拉了我一把,我呼呼的喘粗气,一个“谢”字刚刚滑到唇边,整个人却像是被惊雷骤然劈中般傻了。
“呵……”他轻笑,线条清晰的唇角带出一抹自嘲的意味,“才两个多月不见而已,宸妃娘娘便不认得我了?”我吸进一口冷气,只觉得满心满肺,五脏六腑全都渗着冰凉。
“……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许再与十四私下见面!”“咝!”一滴雪融水珠顺着翠绿色的瓦檐坠落,恰恰溅在我的颈子上。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想躲开我?”多尔衮的洞